27 男人在這上面小氣得很,自己……

乍看到走過來的曾娘子, 蔚茵生出疑惑。

這裏離着京城有一段距離,四周是起伏的山巒,只有這座別院孤零零的。

“曾娘子幫了你許多, 咱們這邊也該盡些意思。”傅元承側身, 低下眉眼看她。

蔚茵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用的是“咱們”二字:“這裏是什麽地方?”

宅子占地不小, 修繕得相當講究, 朦胧中隐着亭臺樓閣的輪廓。

傅元承帶着她往前走, 下颌微揚:“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去就行。曾娘子人不錯, 你以後可以同她走進來往。”

蔚茵跟着腳步, 目光在傅元承側臉停駐一瞬。如果說以前她是被關着一無所知, 那麽現在他願意松開一些了嗎?

會讓她出門,許她與別人交際。

進了別院,傅元承獨自去了別處,讓兩個女子單獨相處。

氣氛一下子松快起來,曾娘子翹着腳看着走遠的傅元承, 啧啧一聲:“阿瑩家夫君好本事,這裏都能進來。”

蔚茵環顧四下,寂靜的庭院,懸挂的燈盞,回頭笑着:“怎麽了?”

曾娘子一臉雀躍,拉着蔚茵就往游廊深處走:“這裏是廖家的別院, 離平谷山皇家獵場很近, 這裏面有湯泉,皇後都曾來過。”

這些事蔚茵自是不知,聞言又看了看, 奈何昏暗,看不到多少。

“廖家,那是百年士族,真是了得。”曾娘子不住的稱贊,“沒想到我還能來這兒,全是沾你的光。”

曾娘子也是有眼色的人,說到為止,并不多過問。能夠猜出蔚茵外室的身份,也不會去自讨嫌的問人家夫郎到底是誰?本身她也是商戶人家,自然比不得士族。

“桂姐的事,謝謝娘子。”蔚茵道謝,“昨日我走後,你那邊沒什麽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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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昨日的事讓她覺得蹊跷,以及後面傅元承的莫名惱火。

曾娘子擺手,表示不用在意:“過去了,那人就是喝醉了,後來我特意讓夥計盯着,可巧那陳郎君在一起的就是騎馬沖撞到你的人。”

“這樣嗎?”

“可不?”曾娘子哼了一聲,“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指不準就是見你标致,打主意呢。”

蔚茵被曾娘子逗得一笑,擡手捂住嘴:“你可瞎說。”

“哪是瞎說?有男子來堵你,”曾娘子往蔚茵身邊一靠,神秘兮兮一笑,“我可不信你家郎君沒吃味兒。”

蔚茵腳步一頓,琢磨着這句話的意思。

“瞧吧,是不是他回去後惱火過?”曾娘子拿手肘戳了下蔚茵,像是幫着支招,“男人在這上面小氣得很,自己的女人被人看兩眼,恨不得給人摳出眼珠來。”

說完,像是想起了自家男人,噗嗤笑出聲來。

蔚茵聽着,若說昨日傅元承那般控制她,是因為這個?或許是忘記太多東西,她并不知道男女之情如何,況且傅元承那樣高傲的人,真會吃味兒?

“京城裏有姓元的人家嗎?”

“元?”曾娘子想了想,搖搖頭,“應當有吧,回頭我讓相公幫着打聽下。”

“不必,”蔚茵笑道,“到時候桂姐的事,還需要娘子幫着留意下。”

“何必客氣。”

傅元承說話算話,留着偌大的別院給蔚茵和曾娘子玩耍,自己不知去了何處。

蔚茵知道他很忙,仿佛有做不完的事,就算是稍稍停下來,心裏也在盤算着什麽。

用過晚膳,兩人去跑了湯泉。曾娘子性子活泛,什麽都願意試一試,下水之前還帶了兩顆雞蛋,說要是泡餓了可以吃。

蔚茵自然不會這麽做,只是靜靜的坐在水裏,水汽飄渺中,像一朵盛放的清荷。

四下遮着圍欄,将這圓圓的湯池圍住,溫熱的水帶着一股硫磺清香,這樣泡着舒緩提神。

蔚茵身體不宜久泡,早早的出了池子。

女婢伺候着她穿戴好,她披着鬥篷出了庭院。遠離那片溫熱之地,也就感受到臘月的寒冷。她被溫熱浸透,倒也不覺得什麽。

沿着游廊往前,就看見傅元承從大門進來,也不知他什麽時候出去的。

“手裏拿的什麽?”他朝她走過來,對身後随從揮下手,後者躬身退下。

蔚茵低頭看看手裏,正是那只曾娘子硬塞給她的雞蛋。

“湯泉裏煮的?”傅元承從她手裏拿了過去,指尖捏着看:“別信她,熟不透。”

“如何知道?”蔚茵問,臉半藏在兜帽中。

“你不是沒熟嗎?”他笑了聲,手指去碰觸她的臉。

他的手指很涼,蔚茵縮了下脖子:“公子出去了?”

“嗯。”傅元承拉上她的手,帶着往前走,并沒多說什麽。

蔚茵知道他忙,很多事情做,可是從來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反倒是相處不久的曾娘子,什麽都會說出來,現在連她家廚子擅長什麽菜都清楚得很。

走出游廊,傅元承沒有停步,繼續沿着小路往前走,身上浸透了濃重的寒意。

蔚茵覺得他應當是熟悉這裏的,不然晚上不會出去,道路不會這樣熟悉。她想,他是不是廖家的人?

廖府便是當朝皇後的母家,百年士族,根基深厚。

“湯泉水煮雞蛋是有的,”傅元承回頭看眼,人就安靜的跟着,“西北有湯泉水溫極高,可以直接用以煮飯,你會看見那水咕嘟嘟的冒泡。”

“公子去過西北?”蔚茵問。

傅元承看去前面并未回答,只道:“到了。”

眼前的是一座馬廄,一名侍者牽了一匹馬過來,躬腰雙手送上馬缰。

傅元承牽上馬缰,伸手抓抓駿馬鬃毛,轉頭看蔚茵:“阿瑩過來,我教你騎馬。”

蔚茵不知如何騎馬,甚至連該怎麽做都不知道,但還是走了過去。

她學着他的樣子,揉着馬鬃,随後拍拍膘肥的馬身。

“手給我。”傅元承看她。

蔚茵猶豫一瞬,将手搭上他的掌心。

這時,天上飄下細細的雪絮,落在她的鼻尖。她借着他的力,腳踩上馬镫,手胡亂的把着馬身,想要爬上去,落在地上的那只腳跟着一下下的跳,動作笨拙又可愛。

“笨,”傅元承笑了聲,雙手從後面掐上她的腰,“你再亂跳,當心讓馬拖着跑出去,我可追不上。”

蔚茵不動了,耳廓落上溫熱氣息,然後身子一輕,她被人從後面一拖,騰空而起。

“腿甩開跨上去。”傅元承道,手裏穩穩用力。

聞言,蔚茵照做,直接坐上馬背,馬鞍給了平穩的支撐。

兜帽滑下,雪花落在發頂,她身子緊張的勾着一動不敢動,生怕跌下去,手裏缰繩更是死抓住不放。

傅元承站在馬下,微揚起臉:“坐好了。”

說完,他牽着馬往前走,朝着更黑暗的地方。

蔚茵身子随着搖晃,低頭看見傅元承的背影,寬大的鬥篷遮住了他的身形,亦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學會騎需要多久?”

“你真要學?”傅元承問,沒有回頭,“學會了做什麽?”

“想想罷了。”

跑馬場在別院深處,山巒腳下。

此時雪大了,紛紛揚揚,像要将這個世界染白。

比起方才,蔚茵放開了些,似乎對騎馬有些熟悉。或許是傅元承特意吩咐過,找的這匹馬脾氣溫順。

“我自己試試。”她開口。

傅元承停步,眼尾不覺一眯,回頭看着馬背上的女子,簌簌落雪讓她變得模糊,能感受到她的期待。

攥着缰繩的手發緊,對她颔首:“好。”

他松開手,往旁邊一站,随後見着馬從眼前走過,步子緩慢漸漸往前方,女子回頭看了他。

出去一段,他見到那馬邁開四蹄開始奔跑,馬背上的女子俯下身去緊貼馬背,雙腿一夾馬腹。蹄聲漸遠,一人一馬消失在黑夜中。

“蔚茵!”傅元承大喊一聲,眼中布上戾氣。

他跑着去追,鬥篷在雪中翻飛,冰涼的空氣鑽進鼻息。偌大的跑馬場,他腳步不停,想搜尋到那片人影。

蔚茵聽見身後喊了一聲,因為颠簸并未聽清,但是她确定他喊得不是“阿瑩”。

心中一寸寸下沉,手裏機械的輕拍着駿馬脖頸,身子前傾保持重心。原來她會騎馬的,雖然不是擅長,但是能控制住。

她從馬背上下來,站在跑馬場的草垛後面,馬兒站在一旁,伸直脖子啃食着。

隔得遠加上下雪,蔚茵同樣看不到傅元承在哪兒,只是風雪送來了細碎的話語聲,是她熟悉的那個男人。

她松開了馬缰,轉身往更深處走去,踩着地上薄薄的雪層。

很快,她便聽見了身後的聲響,抓着鬥篷的手緊了緊,只做不知繼續往前。

高牆下,蔚茵停住腳步,身後的聲音也停了,能感覺到那雙銳利的目光落在她的後背。

她又往前兩步,翹起腳尖,仰臉伸長雙臂,去夠那枝盛放的臘梅。

“唔。”可能是動作太急,積在枝上的雪掉落下來,撲了她一臉。冰涼的鑽進她的衣領,她不禁縮了脖子。

随後,一雙手臂從她頭頂穿過,抓上方才那截梅枝。“咔嚓”一聲脆響,花枝折下。

蔚茵回身,正是傅元承。

“拿着罷。”他将梅枝送到她眼前,聲音不像之前溫潤,多了清冷。

蔚茵笑着接過,低頭嗅了嗅花香。已經清晰感覺到傅元承身上寒意。

他拉上她帶着走回了馬場。

跑馬場依舊安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地上清淺的腳印,分散在各處。蔚茵知道,這裏不止她和傅元承,還有別的人。

一直有人在暗處保護他,不然他怎能一瞬留找到她?

她被他重新撫上馬背,只是這一次他從後面坐上,擁着她一起乘馬前行。

蔚茵抱着梅枝,腰間手臂攬着她靠在他懷中,與風雪中給她庇護,卻又強硬的不給她選擇。

她是想相信他,可是心中的疑惑越凝越大,像現在的雪。

別院很大,依山而建,周圍高牆隔絕。

傅元承輕攥着缰繩,任白雪落滿肩頭。懷裏的人還是那樣乖巧,不會反抗分毫,方才的短暫失蹤,難道真的只是去折梅?

他是允許她舒展一下翅膀,但必須是他給的範圍內。

回去房中,蔚茵發上有些濕雪,便去了浴間清洗,傅元承當是有事又去了別處。

一座矮牆之隔,那邊是曾娘子的住處,想必是人十分開心,蔚茵在浴間都能聽見人的笑聲。

她喜歡曾娘子這樣的性格,應當是家裏相公疼愛,并不拘着給許多的規矩,就連今日出門都會答應,是個不錯的男人。

想着這些,她笑着回了卧房。

“什麽事讓你偷着笑?”傅元承站在房中,随後将鬥篷扔去衣架。

“公子?”蔚茵臉上一僵,記得傅元承說有事離開,這回怎麽又回來了?再看他手中,拿着的可不就是她的那枚竹牌。

她指尖捏上輕薄的襯裙,不由垂下臉頰,眼中滑過緊張,遂輕移步子走過去。

傅元承擡起手,那枚竹牌從掌心滑落,就着一條系繩晃着,抓起蔚茵的手,塞進她手中。

“誰是阿渝想起來了?”他問。

面前女子微垂着頭,長發未幹,帶着沐浴後的話香氣,隐約可見發絲間嬌細的白玉脖頸。乖巧的站着,清清靈靈。

蔚茵攥緊玉牌,搖搖頭:“記不起,先前那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疾,而生出的胡亂猜想。”

話音剛落,就見眼前一暗,一條幹爽的浴巾兜頭蒙上她。還未等她反應,一雙手已經隔着浴巾落在她的頭頂,然後揉擦着。

是傅元承。

蔚茵嘴角緩緩輕抿,圍繞着她的是男子微冷的氣息,身子僵僵的任由他。

大概他不太會做這些事,只是在她頭頂擦着,并沒顧及到發尾,其實這時的水大多已經聚到了發尾處。蔚茵甚至覺得頭皮被扯了一下,不由輕哼出聲。

傅元承手一頓,指尖一挑露出浴巾下那張嬌生的臉蛋兒,清亮的眼睛正看着他。稍顯淩亂的發絲濕漉漉搭在她肩頭,次綢襯裙上是點點暈開的水漬。

光線微晃,女子如花顏色瞧着更加清晰,粉面上的薄緋。

他喉結一滾,捏上她秀巧的下颌,擡起與自己對視,手指輕點上她的左側眉尾,“胡思亂想?”

蔚茵眼中黯淡一分:“我進候府簽的死契,死契一簽便成奴,與原來家人再無瓜葛,或許家人已将我忘了。”

“如此,”傅元承喚了聲,蜷着手指去勾上她的一縷發絲,“倒想起初次相見。”

他淡淡聲線,嘴角挂着笑意。

蔚茵看他,記起他當日帶她回來時說的話,至今都清楚。

他說:跟我回去,以後就不許離開。

她唇間抿了下,一如當初般回他:“公子救了我,我會跟着你。”

傅元承手掌揉着她的發頂,輕滑着下到了脖頸,指尖輕易試到了女子輕微戰栗,細膩的肌膚像上好的白瓷。

手掌握上那截柔柳細腰,依舊盈盈纖軟,卻不再掙紮和反抗,只是僵硬的承受。

蔚茵只覺腰間一緊,便被人攬去身前抱住,呼吸攸地一滞,不敢擡頭去看,雙手無措的抱在胸前。

一只手托上她的後腦,指尖穿進發中,眼前落下一片陰影,繼而唇瓣覆上兩片微涼。

她驀地瞪大眼睛,感受到對方的入侵,挑開了她的齒關,糾纏翻卷。

外面風雪變大,冷得刺骨。

蔚茵舌尖發疼,不禁輕吟一聲,細微的很快就被他吃掉。後背貼在牆上,面前的人将她緊抵住不松,像要将她生生勒斷,近乎癡迷沉浸。

她仰着臉,被腦後那只手牢牢控住,內裏全部沾染上他的氣息。

他緊緊抱住她,手掌探去纖細腳腕,指尖順勢沿着襯裙裏上滑,膚如凝脂……

蔚茵挂在人的身上,不禁發抖,耳邊被溫熱的氣息清掃,聽着往日清潤的聲音染上微啞。

“我跟着,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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