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朕準你恃寵而驕

“你怎麽生得這樣嬌生?”傅元承問, 看着那處淤青突兀留在她的膝上,生生破壞了無暇美感,“一碰就會碎似的。”

蔚茵蜷回腿, 順勢遮回襯裙底下。聞言, 故意嗆他:“女子的确嬌生,廖姑娘斷了兩顆牙齒呢!”

不想, 傅元承非但不生氣, 反而捏捏她的臉:“這件事, 朕覺得茵娘幹得漂亮。”

他的她自然不能受別人的氣,就算廖陌珠沒有斷牙, 他也不會放過她。

“漂亮?”蔚茵瞅他, 幹脆又道, “那就是下回我還敢?”

傅元承側臉看那張柔美的臉,微笑颔首:“朕準你恃寵而驕。”

蔚茵閉了嘴,這樣說下去定然還是他把她套進去,還不如安安靜靜,讓他覺得沒趣。

見她低下頭去裝鹌鹑, 傅元承扯扯她的袖子:“手臂掀開看看,撞到腿也能撞到別處。”

蔚茵還沒動,他已經起身坐到她身後,幫她撸起袖子。

“瞧,朕說什麽,”他看她, 手指點點她的手肘, “身上一處撞到,那必會有另一處。”

“陛下如何知道?”蔚茵不贊同,平日不小心碰一下, 也沒見全身有傷吧?

傅元承握上她的小臂,拉過來:“混亂起來,撞傷是小丢命是大。”

他怎麽會不知道?一群人打在一起,刀劍無眼,拼誰的命硬。一場下來,身上哪還有一塊好肉?

蔚茵想起白日的确是混亂,一些磕碰的确會顧不上,便由着他繼續給她抹藥。

說起來,她真沒想到他會趕回來。更沒想到,後面他會和太後發生争執。在她看來,傅元承醉心權術,善于把握平衡,于廖家,他會謹慎處理。而今日,他算是明着打廖家的臉,派人将廖陌珠關了起來,絲毫不管人一身血。

“躺下,朕給你看看後背有沒有撞到。”傅元承托着蔚茵的臉頰,讓她枕在自己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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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茵若有若無輕嘆一氣,眼睛微微阖上:“我不想換身份,不想認別的人做父母。”

她說的小聲,幾乎呢喃。

“不想?”傅元承垂首,眼睛習慣的一眯。

範嶺說過,女子最在意名分。他願意給她,像天下許多的夫妻那樣,和和美美,生兒育女。

他就會有一個家,和她一起的家。

蔚茵試着他掀開她的衣後,手指落在背上,幫她點上藥膏抹平,一圈一圈揉開。

“所以,陛下現在是在詢問我嗎?”

傅元承指尖微頓,視線落在她的背上,手中小盒捏緊。

“這樣吧,此事以後再說。”他緩了力氣,放下藥盒,替她蓋好衣裳。

他聽見她輕輕地嗯了聲,軟軟的,柔柔的,似乎消融了些兩人先前的冰涼,帶着漢安時那個少女的純真。

蔚茵懸在心中的線因他這句話而松開,他這算是答應嗎?不管如何,總算是有點轉機。

“今日在壽恩宮你都聽見了?”傅元承問,手指在她的鬓間一下下的畫着。

蔚茵不語,這算是天大的秘密,但凡誰知道都是掉腦袋得罪。

見她沒動靜,他低頭看她:“皇家的雙生子不吉利,史書上從來不會記載。若是誕下龍鳳雙胎便是大吉,雙子的話只能留一個。”

而他就是被放棄的那個。

蔚茵動動嘴角:“冬至?”

“嗯?”傅元承聽到這個名字時,眉間下意識皺起,無數的往事随着這個名字而浮現。

冬至,就是他的名字,沒有姓,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被關在那黑暗的密室中,同那些一般大的孩子一起,訓練再訓練。

蔚茵因脖間的癢意勾了下身子,緩緩打了個哈欠:“別院密室,冬至就是陛下的弟弟?”

她曉得,傅元承定然知道她與冬至見過,所以此時也沒什麽可遮掩的。她就是知道了,而他也心知肚明。

“他?”傅元承眼底滑過冰涼,“現在他是誰沒什麽意義了。”

已成定局,他是天下之主。不管昔日誰是傅元承、誰是冬至,現在他是大恒朝的天子。

可能是太累,蔚茵枕在他腿上睡了過去,呼吸清淺平穩。

兩人間似乎很少會這樣平靜,他想要靠近,她身上生出尖刺阻止,他強行靠近,她躲避抗拒,到最後他抓住她,一根根去拔掉她身上的刺……

今日他若是趕不回來,那她是不是會被太後害死?到時候等着他的只是一具冰冷屍體。皇宮,終是世上最險惡的地方。

“茵娘,我們可以好好的嗎?”傅元承手掌托着她的額頭,固定在舒服的位置,不讓她滑下。

她在睡中微動了嘴角,臉龐放松的舒展開,恬靜美好。

玉意輕步走進來,到了屏風住停住,看見了坐在躺椅上的帝王,那般小心呵護着身邊女子。

“陛下,有什麽吩咐?”

傅元承只是低頭看着,聞言輕道一聲:“出去。”

他的心情很不好,幾乎壓不下心中狂躁,想抽劍去刺死廖懷。怒氣在體內翻滾,需要血腥來壓下,他想殺人,所有人全殺了……

她的安靜平複了他,在她面前,哪怕他是兇戾的猛獸,也會願意披上一層柔軟外皮。

沉夜深深如墨,春寒侵襲梅梢頭,隐約傳來幾聲更夫的梆子響。

蔚茵迷迷糊糊間試着被人抱到床上,接觸到松軟被子,她循着溫暖縮進被子中。

隐約聽到一聲笑,身後位置一陷,她被緊緊抱住,那股力氣讓她不滿的哼了聲,扭着想要離開。

“別動。”他咬咬她的頸側,舌尖勾了下。

蔚茵略一清醒,圈在腰上的手臂似乎又收了收,帶着她往裏靠,脖間感受到身後人噴灑的呼吸,鼻息間鑽進極淡的月麟香。

明顯試到那方強硬之處,整個人一僵,沒敢再動,貓兒一樣勾着,指尖摳緊松軟的被邊。

好在身後的人并沒想做什麽,只貪婪的埋在她的後勁處,沒一會兒呼吸變得均勻,應是睡了過去。

又挨了一些時候,腰間的手臂漸漸放松,蔚茵雙手抓上他的手,輕輕掀開,從他懷裏移了出來。

剛想舒展一下,後背又被貼上,重新将她箍住。

“茵娘,別走。”他模糊着呓語。

翌日,朝堂亂成一鍋粥。

雖然後宮之事前朝勿議,但仍舊有人拐着彎提起,說是廖太後作為新帝生母,理應在耕耤禮這日一同出行。如此不過是想逼傅元承妥協,放下壽恩宮一事;再有人提議,立後不急,便可先選嫔妃,後宮不能空置,王朝需要子嗣。

一時間,有适齡女子的世家生了開始躍躍欲試。

自然,也有人提起這件事情起因,後宮中那個來歷不明的美人。現在更是添油加醋,說她狐媚天子,恃寵而驕,連太後都不放在眼中,太後教育兩句,直接大鬧壽恩宮。

一般臣子苦口婆心進谏,說這種禍水留不得,後宮不得安寧種種。更是搬出史上被口誅筆伐的妖妃苞姬,弱女子在他們口中成了十惡不赦之人。

眼看這群人越說越激憤,連一直對蔚茵有敵意的龐稷都聽不下去。別人不知道,他從頭到尾知道,這女子從沒害過人。

“求陛下賜她出家!”老臣子深鞠一躬,情深意切。

高高禦座之上,傅元承不語,整張臉掩在冕旒之後,看着殿裏荒唐的表演。一日日的,他不做點什麽,這群人是想上殿揭瓦?

“吳大人既然想通了,”他端坐着,下颌微揚,“朕準你告老還鄉。”

一時間殿內靜了,人人臉上神色各異,那些正慷慨激昂讨伐禍水的人也都閉了嘴。沒人想辭官,不過拿此來表演,逼着新帝表态,料想過就是一個女子,新帝迫于壓力定會送走。

可結果不是他們預想,那位吳大人更是呆若木魚,成了啞巴。

傅元承眼角洩出冰霜,見沒人再往外跳,又道:“朕記得适才丁侍郎也說要辭官回鄉,一同準了。”

這可真是有趣,他還沒騰出手來清理他們,一個個自己跳出來。真當自己是回事,了不得?

“還有哪位大人想要辭官,朕這邊全準了!”他最後撂下一句,就看誰還會往外站。

官職而已,當年東宮養着那群幕僚随時可以接上,有什麽可在意?

最終,沒有人再往外跳,只是廖太師将話題回轉到太後身上。直指蔚茵沖撞太後,要求說法。

“太師所言極是,”傅元承點頭,眼中略帶贊賞,“朕自然會給出說法。”

前朝的異動,後宮亦會聽見風聲。

蔚茵回了清瑩宮,那日之後,傅元承将她的宮門開了,準她随意走動,但是必須有人跟着。

明着是自由許多,可昨日一個宮婢尋不到蔚茵,傅元承直接讓人将宮婢拖了出去。

自從壽恩宮之事後,他似乎怕她再出事,放松了她的活動,卻也看得更緊。

而蔚茵此時不在意出不出去,依舊留在清瑩宮,大多時候還是整理花圃。左右都是牢籠,大小之分罷了。

一旁,青蘭說着打聽來的消息,間或罵着那群古板的老臣。

“分明娘子被她們算計,這幫迂腐老頭睜眼瞎說。陛下寵愛娘子,怎會送去出家?”

蔚茵料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只要她沒有名分做這個來歷不明的美人,就一定會有人揪着不放,逼傅元承表态。

壽恩宮一鬧,她這不就藏不住了嗎?

衆臣知道她的存在,傅元承神不知鬼不覺想為她換身份,就變得極為艱難。尤其加上廖家施壓,她或許會有更好的收獲,被傅元承送走出家,離開宮城。

這才剛開始,他可以憑借強硬壓下,後面誰又能說得準?

寺廟也好,庵堂也罷,她覺得都不錯。

“娘子在笑什麽?”青蘭問。

蔚茵從花圃中站起,衣裙垂下:“花要開了。”

果然,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的壓下。朝臣哪堪被一個後宮美人折了面子,一本本請願奏章像雪花片子一樣送到傅元承手中。

禦書房外,更有那搬出傅氏祖訓來念的臣子。

傅元承也曉得,自己處理的那幾個喽啰雖然走了,但是廖家還在。只要廖遠中或者廖懷一句話,總有那往前伸脖子的。

因此,也就更加堅定盡早除掉廖家的想法。他的天下,何須他人來操控?從小到大,他唯一信奉的即使,強者勝弱者亡!

這件事不能拖,調查的結果也很快出來,傅元承在金銮殿上,讓一幹人等全部說出。有壽恩宮宮人,有當日的羽林衛,有那位疹病禦醫。

最後,還有被人攙扶着出來,據說病得厲害的予德仕。

衆口一詞,那日瑩美人的确去了壽恩宮,是聽說太後病了去探望。太後修養需要安靜,大部分人留在殿外伺候。美人和廖家姑娘去了偏殿說話,也就是這時殿裏着了火,頓時亂成一團。廖家姑娘一腳踩空摔倒,傷得厲害。

太後亦是受到驚吓,幸虧最後無礙。

羽林衛過去的時候,那火已被宮人滅掉,就是偏殿毀的不成樣子,門扇都爛了。

衆臣你看我我看你,都這麽多證人出來,還有太後身邊的大總管,他們還怎麽再質疑?一時間,有人看去廖懷。

廖懷一聲紫衣官袍,精美華貴的腰封顯示着他有爵位在身。擡眼默默看着禦座上的青年,眸光泛冷:“陛下何不請太後出來說兩句?”

傅元承高處俯瞰他,嘴角淡淡一扯:“太後病還未好,前次又受到驚吓,此時在壽恩宮修養。不若,平西候去看看太後,勸她兩句,放下二十年前的心結。”

一句話,滿大殿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二十年前,指的必就是雙生子。

廖懷臉色越發陰沉:“臣,會過去。”

“下朝後,同朕一道吧。”傅元承收回視線。

他可不怕廖太後向廖懷說出實情。當年廖太後将小兒子交給廖懷處理掉,廖懷陰奉陽違将孩子帶回西北,私下裏養大,打得可不是一般的心思。兩人看似還是一線,其實已經割裂,生出龃龉。

廖太後此時什麽都沒有,跟壽恩宮的一處死物沒什麽分別。

壽恩宮的事暫時擱下,迎來另一件事,耕耤禮。

春分這日,天子需要親架田中,拽耙扶犁,鼓勵耕種。

正逢西域一使團來京,希望學習大恒耕種,回本國後推廣。因此提前兩日,天子倚仗出城,進駐皇莊。

天子六駕,偌大的馬車奢華,平穩行與官道之上。

傅元承看完一本文書,随手在上面批注兩筆,便就看見窗邊乖靜的身影,簡單的宮女裝束也藏不住她的嬌色。

以前的她,少女純淨柔美,現在則更多了女子的靡豔妩媚,眼尾多少顯出幾絲妖媚顏色。身段也在變化,腰身越發細巧,該長的地方也是豐盈圓滿起來。

可預見兩三年下去,褪去青澀後,她會是怎樣的風姿卓越。

“陛下不必非帶我前來。”蔚茵見他盯着自己衣襟處,惱得皺了眉,“諸位朝臣眼中,我已十惡不赦。”

傅元承扔下文書,伸手過去:“當初朕答應過你,一定會做到。再說,朕還護不住你一個小女子?”

蔚茵權當沒看見他的手,拽拽身上的粉色衣裝。

“過來。”他見她不理,口氣一冷。

蔚茵瞅他一眼,心知他不過裝一下罷了,并不是真生氣,便就慢騰騰的往他身邊移。

“無法無天。”他攬上她,手裏捏着小巧下颌,在上面留下自己指印,“你這宮女裝扮不錯,以後可以時常穿給朕看。”

蔚茵知道,前朝那邊給傅元承的壓力大了,他才把她扮成宮女帶上。放在之前,他可不會管。

“陛下想看,宮中那樣多女子,肯定讓您滿意。”

傅元承的手指去勾她的唇,低聲道:“朕會以為你在吃醋。”

蔚茵擡頭對上他,張嘴:“我沒……唔唔。”

那兩根手指趁機順着開啓的齒關滑了進去,指尖勾着她的小舌。

“你沒什麽?朕沒聽清。”他笑着看她,指上全是溫暖的黏柔,以及那細微的哼聲。

蔚茵眼中沁出水汽,雙手抓上他的袖子。

“讓你牙尖嘴利,”他抽回手指,見她雙唇瑩潤殷紅,如雨水滋潤後的櫻桃,低頭啄了下,“或者,有時你也可扮做小太監,朕也喜歡看。”

他去捏她的癢肉,見她顫抖着趴在自己腿上。

蔚茵貝齒咬唇,想忽視他手上刻意的撩逗,腰間麻意讓她打了個激靈。他已經摸透了她,知道該去拿捏她的哪一處,如何卸掉她的氣力。

心中生出悲哀,她不懂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身子不争氣的在他手裏變軟。

“怎麽了?”傅元承捧上她的臉,看到眼角的濕潤,“這麽快就哭了?”

蔚茵深吸一口氣,一只手撐在他的腿上,幽幽道:“雀屏山。”

他看她,嘴角的笑冷了下去,指肚摁上她尤帶水漬的唇瓣,用力抹了下:“如何?”

“想去看看她。”蔚茵跪坐在他面前,輕易看到他瞬間冷卻的雙眸,“我不會跑,只是去看看。”

傅元承盯上她的眼睛,有一瞬在想,當初或許真的該殺了她。她總能輕易讓他發怒,給他火上澆油。

“可以,”他薄唇一動,随即放開她的臉,“你想跑就試試,反正雀屏山跑不了。”

蔚茵往後移了下,端秀的彎腰:“謝陛下。”

仗隊出城行至半道雀屏山下,帝王下令暫停前行,說要上山進香參拜。

顧名思義,雀屏山形似開屏孔雀,山上有座雀屏觀。本也是平常,只是觀衆修道的人都不一般,有清修的貴家女眷,也有太上皇昔日的嫔妃。

其中有一位是蔚茵一直記挂的,原慶德侯府的太夫人,那個當初拼力想送她逃出的老人家。

雀屏觀內很清靜,偌大的香爐擺在正殿外,兩個女道正在灑掃。這裏不接受一般香客,大都是皇家貴族才可進來。

傅元承帶着幾名大臣去了正殿參拜,此舉換來臣子們的贊頌。

蔚茵只作是一個宮女,趁了空擋去到後院,在女道的帶領下,進了一間道房。

午後的陽光正是猛烈的時候,那間道房前有兩棵小柏樹,綠油油的在地上落下影子。

這是後院最偏僻的角落,小小的道房門窗緊閉,裏面沒有一點聲音。

“咳咳。”房內傳來兩聲輕咳。

蔚茵腳步僵硬站在門前,終是擡手敲了敲門。傅元承不會給她很多時候,她不能在這邊猶豫。

“噠噠”,門被輕輕敲響,她的腦海中一瞬恍惚。侯府的事好像已經很遙遠,又好像就是昨日之事。

物是人非,什麽都變了。

“進來罷。”一道蒼老的聲音。

蔚茵輕輕推門,門扇吱呀一響。

光線透進陰暗的道房,盤腿坐在炕上的老人眯着眼看去門邊。逆着光線,一個女子緩緩踏進來。

“太夫人。”蔚茵喚了聲,眼睛一澀。

土炕上,老人一身寬大灰色道袍,身子伛偻,面前守着一個黑乎乎的木魚,正是昔日的侯府太夫人。

“吧嗒”,她手裏敲木魚的犍稚滑落,身子往前移着:“茵,茵娘?”

蔚茵兩步跑過去,扶上太夫人,蹲在炕沿下:“是我。”

她忍着沒掉淚,經歷了太多,她已經不想再哭。

“你,”太夫人蒼老的手放去蔚茵臉頰,仔細确認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兩行濁淚自眼中滑落,她拉着蔚茵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旁。

蔚茵心中刺疼,她知道太夫人看到了她的一身宮女服,卻什麽都不問。老人家精明了一輩子,怎麽能猜不出她從哪裏來?

山下浩浩蕩蕩的帝王儀架,已經那樣明顯。

“茵娘,要不要喝蜜水?”太夫人問,簡單的像是拉着小輩兒說話,“你喜甜,走的時候帶上兩罐,是觀裏女道養蜂釀的。”

越是這樣,蔚茵越是愧疚。

“我沒有,”她低下頭,不敢看太夫人,“我沒有跑出去,我摔到頭什麽都忘了。”

太夫人慈愛的摸摸她的頭,心疼的問:“很疼是不是?”

蔚茵吸了口氣,熱淚在眼眶聚集,喉嚨像是堵住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疼,很疼,但是沒人知道,也沒人幫她。她像一個無知的孩子,一直困在那座深院中,走不出。

“茵娘,”太夫人喚了聲,“不用再顧念穆家,穆家已經沒了。以後,你為自己想想,好好活着,十七歲,以後還很長。”

“太夫人,我不懂。”蔚茵看過去,似乎想要一個指引。

這麽久以來,全是她自己在走,偶爾會出現一個人指引她,又轉身不見,像冬至。

太夫人笑笑,撿起掉落的犍稚放回木魚上:“你呀,別苦着自己。”

蔚茵嘴角微抖,鼻尖透出一點微紅:“我不想的,可是我跑不掉……”

“茵娘,”太夫人打斷她,眼中慈愛,“不是你的錯。”

不是她的錯?

蔚茵恍惚,愣怔的坐在那兒。

太夫搖搖頭:“二郎與你無緣,以後便忘了他。你們未拜堂,談不上要為他守着什麽,回去好好過。”

“噠噠”,敲門上傳來,緊接着是範嶺的聲音。

“娘子,該下山了。”

蔚茵無奈站起,又看了看太夫人。

“去吧。”太夫人擺擺手,“我這裏很好,以後別來了。”

蔚茵不語,轉身離開,餘光在炕角的被子上滑過,瞥見一抹溫潤之色。

到了外面,陽光刺眼,那株高大的梧桐樹下,玄衣帝王等在那兒。

看着傅元承,蔚茵猛然想起方才道房中的一瞥,掖在被間露出的玉牌一角。青玉瑞獸腰佩,穆明詹之物,曾是一對兒,一塊配在他身上,一塊送給了她。

穆明詹,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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