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追了一整條街

傅元承跑回茶肆的時候, 門外的兩個暗衛還留在原處,眼看着一切并沒有異動。

但是他不放心,那輛馬車明顯的是想将他引開。而引開他, 自然就是為了蔚茵。在窗口, 沒有她的影子,她現在身子很懶, 不可能去別的地方。

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她跑了。

不是說好了一年嗎?

傅元承沖進茶肆, 一把推開迎上來的夥計,徑直踩上樓梯, 鞋底在階面上留下濕濕的印子。

跑上二層, 第一眼想看去窗口, 沒有人,那盞他給她倒的清水安靜擺在那裏,還是原來的樣子。

他的臉色沉下來,整個二層也就那麽點地方,在原地轉一圈就能看遍。

“蔚茵。”他喚了一聲, 眼底壓不住的泛濫出戾氣。

傅元承不禁懷疑,就在方才從他身邊過去的那輛馬車上,哭求的聲音是蔚茵,因為她現在體力明顯不行,受不了颠簸。

“陛下。”弱弱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傅元承瞬間轉身,直接看去那截很短的過道, 兩步跑過去。

小小的身影縮在昏暗中。

蔚茵還坐在原先的地方, 已經穩下氣息。她低着頭,上方落下一片陰影,遮擋了頂棚上那盞不太明亮的燈火。

她看見了他濕透的鞋靴, 沾了泥漿的袍子,往上看,他的發絲在滴水。

“怎麽在這兒?”傅元承蹲下,陰戾轉為心驚,“是不是摔到了?”

他渾身濕透,沒敢伸手去碰她,一只手掌摁在地上,側下臉去看她。

Advertisement

“別怕,先別動,我去找郎中。”他輕聲安撫着,嗓音中露出幾分輕顫。

“不用,”蔚茵擡起臉,搭在腿上的指尖收緊,“我是頭暈,肚子餓了。”

傅元承看着她的臉,眼圈微紅,發絲亂了些:“餓了嗎?”

他沒有多問,手過去托上她的手肘。

蔚茵順勢起來,因為穆明詹的出現,她情緒很不好,卻要盡力壓住,從未有過的疲倦。

“想吃什麽?”頭頂上一聲輕問。

她仰頭看他,嘴巴張了張:“陛下的傘呢?”

“傘?”傅元承抿抿唇,這才想起原本要出去做什麽,一番折騰還是空手而歸,“你先說想吃什麽?”

現在別的不重要,先給她吃東西。

蔚茵不知道,身體內空空的,提醒着她必須進食,不然會更難受;可是又什麽也吃不下,她的袖中有一個紙包,穆明詹留下的。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穆明詹會讓她去殺人。

“茵娘?”傅元承喚了聲。

蔚茵試着他冰涼的手指輕探上她的額頭,好似在确定她是不是發熱之類,好像他曾問過沈禦醫一些這方面的事。

“你怎麽濕透了?”她問。

傘沒了,衣裳濕了,注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去追一輛馬車,你信嗎?”傅元承問,嘴角自然地勾起,“我以為你在上面。”

他的臉是長得真的好看,更偏向于廖太後的樣貌,卻又不顯半點女氣。

“我?”蔚茵也就猜出,定是穆明詹安排,故意引開傅元承。

這在方才說話時便能聽出,穆明詹也不會完全盲目的進來,必會安排。可是在心計方面,似乎極少人能與傅元承相比,所以他一開始居然中計了,後面及時折返。

他定是看出什麽了,卻不問她。

“是,聲音很像你,在車裏哭,”傅元承将她扶回椅子上,站在桌前看着外面夜色,“追了一整條街。”

蔚茵又往他身上看看,沒再做聲。是穆明詹找了女子假裝她被抓,才引開傅元承,而他還真的上當了。

茶肆并不提供吃食,只有些簡單的堅果點心,不能當飯。

蔚茵還是有些心慌,加上餓得難受,伸手抓起面前的瓷盞就我那個嘴邊送。

“不行,”傅元承先一步從她手裏奪走杯盞,“已經涼了。讓夥計送熱的來,你想想要吃什麽?”

蔚茵低頭,不想讓他看出她的驚慌。至今她心中仍舊跳得厲害,而袖中的紙包也想鉛塊子一樣沉,生怕掉出來。

殺人,還是殺眼前的這個帝王?

“茵娘,吃魚呢?”傅元承問,濕了的發絲貼在鬓邊,“範嶺說永安河的魚正是肥的時候。”

“腥。”蔚茵送出一個字。

傅元承身子往後一靠,無奈道聲:“還真是嘴刁。”

正說着,店夥計提着水壺上樓,後面跟了個老婦人。

“公子,魯大娘說你方才的甜湯忘了拿。”夥計将人領過來。

老人家雙手端着碗放在桌上,随後從身上掏出荷包:“公子東西也落下了。”

一縷芝麻香氣鑽進鼻子,甜甜的暖暖的。蔚茵看過去,就見着碗裏黑乎乎的芝麻粥,點綴着幾顆枸杞子。

視線一移,又看見老人家手裏沾上泥漿的荷包,送回到傅元承手中。

他方才出去,是去給她買甜粥?

“娘子趁熱喝。”老婦人看看蔚茵,慈祥笑道,“若是難受,就吃點清淡的,白粥,冬瓜湯都是可以的。”

蔚茵颔首道謝,老人慢悠悠下了樓。

只剩下兩人,二層傅元承已經吩咐不再讓人上來。

“先吃點兒墊一下,”傅元承把粥碗往蔚茵面前一送,“要不去吃冬瓜湯?”

蔚茵看他一眼,所以現在随便一個人說什麽他都信,還想帶她去吃?不過冬瓜湯似乎是不錯,清清淡淡的,加一點幹貝肉就更好。

“陛下衣裳濕了。”她提醒一聲。

傅元承擡起袖子看一眼,滿不在乎:“不過是淋點雨,以前更髒的時候都有。”

那一回,他把自己的底細全部說給她聽後,偶爾也會提及以前,不再遮掩。沒有說太多,但是蔚茵能聽出,他小時候過得并不好。

芝麻粥味道不錯,不會過分甜膩,柔糯的恰到好處。大概是老婦人手法已經熟練,掌握的很好。

甜粥暖了她的身子,驅散了方才的涼意。肚裏有了東西也不再難受。

從茶肆出來,沿着原來的路往河邊走。

傅元承并沒有問任何事,所以蔚茵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穆明詹來過。可是街上的馬車,他淋透着跑回來,似乎已經說明。

蔚茵先上船,回頭傅元承還站在渡頭。

傅元承撐着一把傘,人立在柳樹旁,身後跪着一個黑衣暗衛。

“抓到了?”他看着船上燈火,以及在艙門處消失的身影。

暗衛抱拳垂首:“回禀陛下,屬下無能。”

傅元承眼簾一垂,手指夾住一片柳葉:“茶肆呢?”

“茶肆并無不尋常之處,經營了十幾年。”

傅元承嘴角微冷,擡手擺了下,身後人影瞬間消失。

這趟出行定是有人走路風聲,憑穆明詹那個草包,怎麽可能溜進茶肆?背後有人在幫他。

船艙,桌上擺滿吃食,正中正好有一盤冬瓜湯。

範嶺一直等在船上,麻利将湯盛進小碗中:“雨天涼,娘子喝口湯暖暖。”

他過來給人拖出凳子,幫着把筷子擺好。嘴巴也勤快,盡撿些輕快的來說。

一桌子菜,沒有刺鼻的油腥氣,樣樣精致,還有她喜歡的涼拌菜。

“娘子去吃芝麻粥了?”範嶺又問,身着便裝的他像是大戶人家中的年輕管事。

“你如何知道?吃過嗎?”或許是穆明詹留給她的憋悶太多,有人這樣與她說話,讓她覺得松快。

範嶺有點受寵若驚,這位主子對着陛下都愛答不理,竟和他說起話來:“咱家哪吃過那些?不過是陛下問過,說京城哪裏的東西好吃,不要油膩的,不要發物……”

看他掰着手指頭一樣一樣的說着,蔚茵木木的嘴角翹了下。

“哎喲,娘子笑了,”範嶺眼尖,“看來咱家沒白跑腿兒打聽。”

蔚茵有些累,點點頭:“是好吃的。”

“那可好啊,有娘子這一句話,咱家就知足了。”範嶺笑着,“娘子吃着,咱家去陛下那邊看看。”

房中只剩下蔚茵一人,大概在茶肆中餓壞了,吃了不少。

盯着另一碗冬瓜湯,那是範嶺給傅元承盛好的。他在換衣裳,應該一會兒會過來。

腦海中不禁想起穆明詹的話。他說她對不起他,對不起所有穆家人,說她眼睜睜看着穆家女眷沖進教坊司,而她跟了他們的仇人……

蔚茵閉上眼睛,頭疼襲來。發抖的手不禁摸上袖口,那紙包裏的東西只要倒進碗中,傅元承過來就會喝下。

可是毒殺國君,她會怎麽樣?傅元承死了就什麽都解決了嗎?

不會,什麽都不會解決,知會更亂。穆家還是不會回來,而她會帶着肚子裏的孩子一起死去。

與其這樣,她更會想去和傅元承做那個一年的約定。至少明明白白。

頭疼慢慢平息,她拿定主意放松下來,随後便靠在床邊聽着雨聲。

迷迷糊糊間,她知道傅元承進來,後來坐在床邊,輕輕纏着她的頭發。

“茵娘,”他喚她,“你想見蔚渝,什麽時候都可以。”

蔚茵臉朝裏枕着手臂,閉着眼睛。

“陳正誼去了西北,朕給他一件事做,”傅元承繼續說着,聲音很輕,“他人品正直,若是做好此事,将來必比你的姑丈出息。”

蔚茵吸了口氣,那紙包中的氣味鑽進鼻子,不免讓她生出心累。

傅元承知道人沒睡,給她掖着被角:“你那姑丈迂腐,死活要抱着書香門第的牌子。陳正誼腦子活絡,知道并不一定要靠讀書出頭,別的方法一樣可以。”

這話,蔚茵是贊同傅元承的。陳正誼讀書資質一般,但是喜歡些拳腳功夫,想在軍營中出人頭地。許多世家子弟也會這樣選,但是姑丈就是不同意,倚在說着祖上的榮光,文官如何,并不贊成陳正誼的選擇,甚至阻止。

虧得那一年,父親來京,将陳正誼帶去了南面,也給了他發揮的餘地,奠定了他以後從武道路。

現在看來挺好的。蔚渝也好,陳家也好,都很好。

“還有,陳正誼開始議親了。”傅元承道,覺得這樣簡單的說話很舒服,哪怕她連嘴皮子都不動,“想不想知道誰家的姑娘?”

“誰家的?”蔚茵開口。

“咦,”傅元承身子探進床裏,雙臂撐在蔚茵兩側,去看她的臉,“你沒睡啊?”

他新換了衣衫,頭發幹淨,一股清爽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

蔚茵不由縮了縮脖子,身子往被子下藏。睡沒睡,他會看不出?

“不知道是誰家。”傅元承實話實說,“又不是朕娶媳婦兒,操什麽心?”

蔚茵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

“成,等他從西北回來,讓他親自跟你說。”傅元承往下低下頭,能更多的嗅到甜甜香氣,貪戀的想再去親近。

“什麽?”蔚茵驀的睜眼,轉過身就與上方的一對眼睛相視。

這樣近,兩人又是這種姿勢,讓她想起之前被他困住時的無助,承受着那些沒有盡頭的撻伐……

傅元承抓到了她眼中的懼意,手臂一收撤身離開,只刮着床沿坐下,不讓她感覺壓迫。

“朕想,你不能一輩子這樣沒名沒姓,你本來就活着。”他仰頭看着帳頂,眼神柔和,“別說什麽蔚茵已經死了,根本沒有。”

蔚茵撐着手臂坐起,不解的看着他:“陛下要做什麽?”

“茵娘,我會讓你做回蔚茵,”他看着她,“不管那時候,你是走是留。”

她說得對,她沒有做錯什麽,她也沒欠他的。以前就是抓住這些,逼着她一定要跟他。一次次的反抗、逃走。

在他眼裏,她的那點兒抵抗實在太弱,但是對她而言卻是拼盡了全力。不是她太弱,而是因為她碰上的對手是帝王。

那些她失去的東西,一點點幫她安回去。

亥時,兩人回了宮。

還未到天極殿,便見龐稷匆匆而來。

他是自廢殿的方向而來,深夜中腳步很重:“陛下,他似乎不太好。”

傅元承一擡手,随行的宮人全部退下。

蔚茵也要走,又潮又冷的,她想回去睡覺。剛邁開步子,一只手将她拉住。

她詫異的看着他,見他眸如墨,薄薄的嘴唇緊抿,攥在腕子上的手那麽緊。

“一起去吧,”他看向她,“去看看他。”

蔚茵眨眨眼睛,剛要開口拒絕,就被他拉着往前走去,只能邁着步子跟上。

夜間的皇宮一片璀璨輝煌,他們去往的地方陰冷黑暗。

龐稷一聲不吭在前面帶路,在那座廢棄的宮苑外停下。

傅元承皺了眉,撐傘站在原地:“龐稷,你下去吧。”

後面,蔚茵被傅元承帶着走進宮苑,裏面同樣破敗,早看不出原先的樣子。這裏根本不能住人。

密道一通到底,房間明亮。

床上的人安安靜靜躺着,一動不動,甚至看不出他的呼吸。

蔚茵看去那張蒼白的臉:“冬至?”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