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煞孤星

更新時間2013-1-13 12:26:25 字數：3516

我該怎麽辦？蘭若坐在窗前，望着頭頂的一鈎新月。

石伯母說，他們本來準備當場就向雷老夫人回拒了這事，後來又想萬一她是真喜歡上雷揚，才來問她，她若不願意沒人逼她的。

真的可以嗎？白天她拒絕的話已到嘴邊，說出口卻成了“給我時間考慮一下。”

雷揚父親對石伯伯有知遇之恩，聽伯母說過石伯伯年輕時考武舉，因生性耿直不會鑽營變通之術，得罪權貴而不被錄用。他看破官場黑暗不再追求仕途，在一家镖局做了一名镖師，一次走镖押送一批絲綢珠寶到山東境內，遭遇一夥強人，珠寶俱被劫，石伯伯被砍一刀滾入山澗，才撿回一條性命。後來這批貨的主人竟與石伯伯惺惺相惜成莫逆之交，巨額賠償也一筆鈎銷。這貨物的主人就是雷揚的爹爹雷振鵬老爺子。石伯伯因受傷無法再行镖，雷老爺就央他幫自己打點商行。如今石伯伯已是雷家大掌櫃，商行中地位僅次于雷揚，圓圓又快嫁入雷家，若因為她的原因致雷老夫人心生罅隙，豈不讓石伯伯為難。

……可是自己心裏怎麽也接受不了雷揚成為自己的丈夫，更遑論與梅朵兒共侍一夫。

蘭若左思右想，一把柔腸幾乎牽斷。

“我到底該怎麽辦？天下之大，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嗎？”

………………………………………

石坤回至房中，妻子關月荷正在燈下做針線。

“怎樣？問了她怎麽說？”

“說是要再想想，沒有痛快說願不願意。”關月荷道。

“哎！這孩子像她爹，就是心重。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說不喜歡，不知她在顧慮什麽！”

“說真的坤哥，我心裏就不樂意，蘭若這丫頭舉止不俗進退得體，怎麽也不像是給人作妾的命呀……”關月荷皺眉道。

“我也不忍啊！今天在商行，我背地裏讨問了一下大少爺的口氣，他似乎還不知。這事只怕是老夫人一手操辦的。”石坤道。

“這可真要從長計議了，萬一蘭若真嫁了過去，大少爺的心思又不在她身上，豈不苦了我們蘭若。”

Advertisement

“現在關鍵不知那丫頭怎麽想，就怕她自己倒願意，畢竟大少爺也氣宇不凡，小姑娘家的心思誰說得清？”石坤嘆了口氣道。“對了！雷家訂下了日子，下月初八迎娶圓圓過門，你趕緊張羅一下，另外告訴圓圓丫頭成親前不許再往那府裏跑了。”石坤自懷中掏出一張紅紙向關月荷道。

“這麽快！我還什麽都沒準備呢！”關月荷訝道。

夫婦倆歇下不題。

……………………………………………………

雷府正廳

“娘！我有事問你。”雷揚氣沖沖跑進來。

“揚兒，你來得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商量！”

“娘且先說。”雷揚道。

“娘為你物色了一個德貌雙全的女孩子，你也再熟悉不過，就是蘭若。”雷老夫人笑盈盈道。

“嗨！我正為此事找你呢，娘，你太胡鬧了，怎麽瞞着我擅作這樣的主張！我說過我不會納妾！”雷揚氣得一跺腳。

雷夫人看一眼雷揚身後的梅朵兒，冷聲道“是你不讓我兒納妾的嗎？你嫁入雷家六載一無所出，已犯七出之首。如今又心生妒意，我這就可以做主讓我兒休了你！”

梅朵兒忙跪下道“娘！您冤枉媳婦了，我也曾苦勸他的，他只不聽。”

“娘！你不要為難朵兒，是我自己的意思。”雷揚皺眉。

“不行！這事由不得你。”雷老夫人火氣也上來了，斬釘截鐵道。

“娘！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娶蘭若的。不……不止是蘭若，任何人都不會！”雷揚跟他娘扛上了。

“你……你這個不孝子！”雷老夫人指着兒子大罵，氣得手指直發抖。“老爺呀！你看你這不孝的兒子……我怎麽對得起你呀，我不能眼睜睜看長房一門無後哇！老頭子，我管不了啦！我還是随你去吧——”雷夫人連哭帶罵，忽然頭一低直向旁邊柱上撞過去。雷揚飛撲過來，胸膛承接住了他老娘的鐵頭功。

梅朵兒哭着死抱住婆婆的腰“娘！您別這樣……要怪就怪媳婦沒用，您就是做主叫雷揚休了媳婦都行，您這樣叫我們如何為人……”又向雷揚哭道“相公！求求你，你就答應了娘吧！”

“娘！”雷揚也跪了下來“是孩兒不孝，沖撞了娘。只是雷逸成親在即，先辦過這件大事再說好不好！再說這只是您一廂情願的想法，蘭若早就心有所屬也說不定。”

“蘭若才不是那麽不識擡舉的丫頭，她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莫說我雷家家大業大，憑你的人才樣貌也沒辱沒了她。我問過了，估計是她姑娘家害臊，基本上是答應了，我打算你們兄弟兩喜事一塊兒辦。”雷老夫人見兒子語氣有活動，也就沒再鬧了。

“娘！你好糊塗哇！雷逸是明媒正娶石家女兒，你卻讓她與娶妾的花轎一塊進門，人家會怎麽看她？豈不有辱石掌櫃的臉面！”

雷老夫人低頭沉吟半晌“……果然的這事欠考量了！那你的事就先擱一擱，等忙完了這陣再替你張羅。”

“哎，這老太太，太難纏了！”出得門來，雷揚搖頭嘆息。

“你終于妥協了？”梅朵兒淡淡道。

“怎麽可能，我這只是緩兵之計，你別管了，我自有計較。”雷揚摸着下巴上胡渣，笑得一臉陰險。

…………………………………………………………

石府大門口紅燈高挂，內內外外一派喜氣。今日是石圓圓出嫁的日子。

圓圓坐在鏡前，大紅喜服、鳳冠霞帔，已經妝扮妥當。

“娘！好沉呀！脖子酸死了！”圓圓扭動着頸肩。

“你別亂動！鳳冠別又弄歪了。新娘子就要文靜一點。”關月荷摁住女兒的肩。哎……天天看着生氣，真嫁人了又忍不住傷感起來。

“圓圓！你今天好美！”蘭若由衷地說。

石圓圓甜甜一笑，頰上難得的現出一抹緋色。“謝謝！那個——歐陽大哥一直都沒消息嗎？你們有什麽打算！你不會就這麽癡等着吧。”

“……你說什麽呢？我……都聽不懂。”蘭若恨不得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少裝了，小孩子都看得出你喜歡他。”石圓圓沖她扮了個俏皮的鬼臉。

“你別亂說，沒有的事……”蘭若心虛地躲開關月荷探詢的目光。

“吉時到！請新娘子上轎！”喜婆吆喝着進來。

…………………………………………………………

黑龍寺千年古剎

座于城外二十裏的黑龍嶺。石階陡峭難行，兩側林木遮天蔽日，正是‘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雷老夫人攜家人到黑龍寺進香還願，蘭若因說連着幾天夢見爹爹渾身浴火站在她面前，要她去廟中抄錄經文，洗脫他生前罪孽方可早登極樂，就央着老夫人帶她同去。其實事情的真相是：前日在園中，雷揚偷偷叫住她，要她今日無論如何要跟着去廟裏，還一再交待不能讓別人知道是他讓她去的。她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知道一定對自己沒壞處。

走到半山腰，梅朵兒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兩腿不住的打擺。

“最近怎麽這麽虛弱？”雷揚從背後攙住妻子。

“哼！我老人家還沒怎麽的，你倒累的這樣了，你這身子也忒嬌了！”雷老夫人冷哼。

“沒事！”梅朵兒輕輕掙開雷揚的扶持，不讓他看到她眼中的淚意。

蘭若無聲地走過來，挽扶着梅朵兒的臂。梅朵兒對她笑了笑，美麗的眼中盡是無奈。

盡管地勢險峻山路難行，寺中香火卻很旺盛，一路上善男信女絡繹不絕，山頂上更是熱鬧，賣香的，算命看相的，幫人解簽的，賣吃食的，因逢廟會的日子，簡直如個小小集鎮一般。

雷老夫人領小輩們燒香拜佛求簽許願，虔誠無比。因雷家是這黑龍寺第一金主，廟裏方丈早着人整出幾間淨室恭候着。

“怎麽樣？面相如何？不是那運淺福薄之人吧？”雷老夫人尋着個空，将老和尚拉到一邊悄悄問。原來她也打着自己的算盤，正好叫這老方丈替蘭若看看面相，畢竟這關系兒子的一輩子幸福。

“唔！恕老衲直言，眼中鋒芒內斂，斷的心思缜密、城府極深。絕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呀！相貌本無可挑剔，就是人中太短恐壽上不足。”

………………………………………………

下山途中

“娘！你為何一直沉默不語，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您坐竹轎下山吧！”雷揚向母親道。

“不行！佛門聖地，不可亵渎了神靈！”

“當世活神仙！鐵口直斷！能知人禍福災厄！這位兄臺請留步。”路邊一個算命攤，那算命的道士坐在桌後朝他們招呼。

“我——？”雷揚指了指自己。

“是！看兄臺印堂發黑，近日要提防飛來橫禍！”

“我把你這牛鼻子臭道士！好好的為何咒我！”雷揚拎起那道人掄拳就要打。

“我好心提醒你，你不信就算了！小心開閘引禍水，喜堂變靈堂，燭光映血光……”

“揚兒——且聽他說！”雷夫人大驚之下忙喝住雷揚。

“哼！”那道人掙脫了雷揚的鉗制，撚起一縷山羊胡子煞有介事地掐着指頭“福兮禍所倚！似乎是因一樁喜事而起。呀——！天罡地煞！兇得緊……兇得緊！”

“還請道長明示！”雷夫人道。

“唔……天機不可洩露！”

“道長！這是十兩銀子，請收下。”

“不用了，貧道算命只為機緣湊巧！如今機緣已了……”那道人忽直直瞪着蘭若“果然不出我所料！”

“什……什麽？”蘭若緊張地問。

“天煞孤星！這小姑娘命犯天煞孤星，必定雙親緣淺。幼克雙親長克夫君，親友走得太近也會有所折損！”道人向蘭若一甩手中扶塵“這是個不祥之人啊！”

“啊！”雷夫人驚喘一聲。

蘭若面上蒼白如雪，忽捂着臉朝山下奔去。

“蘭若——！”梅朵兒和圓圓忙追去。

“我只讓你說我和她八字不和，你他娘的滿嘴胡說八道些什麽！”瞅着衆人不見，雷揚一把封住道人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