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奸商

更新時間2013-1-14 12:32:57 字數：2993

“蘭若還沒起來？”石坤臨門就問妻子。

“還在屋裏，這孩子是怎麽了？打昨日從廟裏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來。送去的飯菜也沒動一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關月荷憂道。

“此事說來話長，我慢慢再告訴你，你去跟她說：老夫人拗不過大少爺一再堅持，打消了讓她嫁給大少爺的想法了。”

“這是真的嗎？哎呀……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呢！”關月荷喜道。

石坤未及作答，忽然“爹！娘！我回來啦！”石圓圓中氣十足的嗓音在庭院中響起。

“死丫頭！都為人婦了還不收斂點！”關月荷笑罵着迎出去。

“娘！”雷逸亦改口叫道。。

“哎！”關月荷笑應。

“石夫人！”梅朵兒跟雷揚相攜着笑盈盈走來。

“哎呀！大少爺大少奶奶也來了，失禮！失禮！姑爺快帶大少爺大少奶奶屋內請。”關月荷笑道。

“大家都成一家人了，這樣稱呼也太見外了，不如直呼名聽着順耳。”雷揚笑道。

“不敢不敢！大少爺請！”石坤道。

石圓圓領梅朵兒往內室中坐，小丫頭奉上茶大家吃着。

關月荷因笑對梅朵兒說：“大少奶奶近日怎的清瘦至此？”

“我也不知為何，只是不思茶飯，白日倦怠無力，晚上又睡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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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臉色就不好，別是有了吧！月信何時來的？”關月荷道。

梅朵兒想了一會“……似乎在山上時，有兩個月沒來了。”

關月荷欣然道“那絕對錯不了了！”

梅朵兒淡淡一笑，搖搖頭“經常如此的，這麽多年都不曾有，哪能這會兒說有就有。蘭若呢？為何不見她？”

“我正要去看看她，從昨日回來到現在都悶在屋內，飯都不曾吃。”關月荷說罷起身。

梅朵兒聽了，心中自責不已。“我去找她！”

“你坐着，我去喊她來！”關月荷按住梅朵兒，自往後頭去了。

“都是你的馊主意，說什麽怕娘看出破綻，索性對蘭若都不道破。如今害蘭若如此傷心，你自己和她解釋去——”梅朵兒悄悄叫過雷揚，背着旁人視線狠狠捶他幾下。

“相公——”關月荷重重地推門而入，手中拿着一張信箋，表情憂悴地走到石坤面前“蘭若不見了！”

“伯父伯母：二老對蘭若憐愛有加，猶勝己出，蘭若銘感五內。在蘭若心中也早把二老當作自己爹娘。恕蘭若不孝，不告而別。蓋因蘭若是個不祥之人，一落地便克死娘親，六歲時爹爹又故去，我不能再把災厄帶給你們。蘭若定會晨昏禱告：願伯父伯母福壽安康；圓圓雷逸琴瑟相和白頭偕老；朵兒姐姐雷揚大哥早得貴子（蘭若如此稱呼，大少爺不見怪吧，蘭若心中早想喊你一聲大哥）。我必須離開了，和你們一起這六年是我最幸福的時光。蘭若跪拜上”

“你看我們都做了什麽！她一個女孩子，又不會功夫……江湖險惡，她一個人流落在外可怎麽活？我不管，你把她找回來！她若有什麽事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原諒我自己……”梅朵兒哭着捶打雷揚，忽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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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兒！”梅朵睜開眼，發現正躺在自已的床上，床前站滿了人，婆婆正執着她的手輕喚她。

“娘……”她一驚之下掙紮着要起來。

“好孩子快睡下！”雷老夫人忙制止她。“孩子！娘對不起你，你因為有了身孕害喜無精打彩，娘卻嫌你矯揉造作，讓你受委屈了……”

“什麽……這是……真的嗎？”梅朵兒顫聲問雷揚。

“是真的，你因急怒攻心暈倒了，大夫一診脈，發現你已有兩個月身孕。”雷揚蹲下身掌心包住妻子的小手，輕顫的手掌洩露了他激動的情緒。

梅朵兒呆呆地望着丈夫，眼中閃過狂喜，悲傷，最後釋然。“揚……我們終于有孩子了。”眼中帶笑，眼淚卻止不住地奔湧而出。

“是啊，我雷揚要當爹了！”雷揚吻着妻子的手，眼中也泛起酸澀的感覺。

大家都很默契地退了出去。

“蘭若找回沒有？”梅朵兒突想起來問道。

雷揚搖搖頭，眼中滿是愧疚和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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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小時候的衣裳雖已撇舊不堪，但這是爹爹親手給她縫制的，一針一線都是回憶，她舍不得扔掉。

這雙新鞋是石伯母去年她生日時給她做的。她本沒有生日，爹爹從未說過她幾月幾日生，小時候每當她追問這個話題，爹爹眼中就顯露出痛苦和悲傷，還會喝好多好多酒。石伯母說，就把她來到石家這天當作她的生日吧！于是她才有了生日。

蘭若将新鞋貼在腮邊，離開後，她肯定會想念那愛笑的眼睛，溫柔的手……“帶上吧，留個念想！”蘭若對自己說。

這個……是一個做工粗糙的木手镯。說是手镯其實就是松木樹幹上摳下的圓形節疤，那天，他在鋸開一截松木，要給孩子們做幾張書桌。

那樹幹上有一塊圓的節疤，他用刀剔了一下，一個圓環狀樹節落了下來，當時他舉着那樹節端詳着，又用刀子細細磨平楞角毛刺“嗯……很像一個手镯，送你吧。”…………

再憶起那溫柔的笑顏，她的心口又是輕輕一痛。蘭若拿起木镯湊到鼻端聞了聞，還有淡淡的松木的香味。

這是他送給她唯一的禮物，她仔細地将它收到貼身荷包裏。

包袱收拾好了，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她輕輕打開門，一輪圓月明晃晃挂在中天，院裏靜悄悄的，大家都睡熟了。

蘭若朝主屋方向叩了三個頭“伯伯！伯母！多保重，蘭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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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無名小鎮。

向晚時分，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來到小鎮唯一一家客棧，悅來客棧門首。少年一身青衫雖風塵仆仆但難掩其秀逸文弱氣質。

店裏只廖廖幾桌客人，店小二靠在櫃邊打盹。小鎮人口少并不繁華，客人多是往濟南府途經這裏，住一宿就去的。像這種冷暖适宜的季節，有的旅人随便在哪将就一夜，并不一定投店，所以這時候店家的生意就有點冷清。

一見有客上門，小二精神一振，滿臉堆笑迎上來“這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小二！二樓朝南第三間客房可有人住？”少年中性的嗓音很清越。

“空着沒人住”小二伸着脖子張了張少年身後“不知小哥是幾個人住？那間客房可是兩人住的。”

“你莫多問，橫豎不短你房錢就是！一會送壺熱水上來。”少年向小二取過鑰匙迳直上樓去。

門在身後關上，少年一下子跌坐在地，所有僞裝的堅強頃刻瓦解……

“鴻慚哥哥，你在哪兒？蘭若沒地方可去了……”

房中的陳設一如六年前，蘭若摩挲着床上的枕頭被褥，他曾在這床中睡過，她将臉埋入被中，仿佛這樣就能貼近他的溫暖。

自黑龍寺回來當晚，她匆匆離了石家，當時只想着遠遠地走開，其他什麽也沒及深想。她就那麽一口氣走了兩天一夜，等到內心終于平靜一點，才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去。

回去嗎？爹爹不在了，那兩間草房只怕已經倒掉了。因為走得匆忙，她身上也沒帶多少銀兩，此時她把荷包裏的銀子傾到桌上仔細地數了數，零零總總有二十二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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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騾馬行

蘭若想着買頭驢代步。

“這頭雜色小毛驢溫順易駕，八兩銀子賣你！”

“這頭是正宗關中大驢，要十二兩銀子。”

老板是個麻子臉中年男子，殷勤地向她一一介紹。

突然角落裏一匹馬吸引了蘭若的目光，那馬毛色本該是白色，現在看起來成了髒灰色，體型高大骨骼纖細，卻瘦得皮包骨頭“那個——”

老板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啊——！那匹馬你若要的話，十兩銀子便賣你了！”麻臉老板道。

牽出馬兒蘭若才發現這馬走起路來竟是瘸的，因為在雷家牧場受雷揚的熏陶，她對馬兒的血統優劣也知道些皮毛。先前她還暗道那老板不識貨，正宗的大宛馬竟被作賤至此，原來卻是這麽回事。

“老板！這馬兒腿有問題，我要換一匹！”

“不行！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大清早的貨物出門絕不退換。”老板的麻子臉黑了半邊

“喂！你……”面對奸商，蘭若無可奈何。

騾馬行老板目送一人一馬離去，掂了掂手中的銀兩，向左右笑道“那貨平日燥烈異常，根本不讓人靠近，今日還真是投了那小子的緣了，竟就乖乖被牽着走了。”

“可不是！終于逮着個呆子了！”幾人一齊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