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壽誕

更新時間2013-1-18 12:30:10 字數：3310

蘭若在晨光中醒來，昨夜居然睡得很踏實。

我還真有做乞丐的潛質，在幹草上比在床上睡得還沉，蘭若自嘲地想。

阿遷的窩是空的，他起得還真早！蘭若伸了伸懶腰。慢着！阿遷不在，那豈不是只有……蘭若慢慢扭過頭——籲——……還好！那老頭還在睡。

蘭若悄悄爬起來，咦……包袱她本用來作枕頭的，現在怎麽散落在旁了？爹爹的手抄本也掉在一邊。蘭若也沒疑他，反正身上又沒銀子讓人偷。她小心地包好包袱蹑手蹑腳向門口移去。

“回來！”

“誰？誰在說話？”蘭若吓了一大跳。左看看右看看，沒人呀！一定是太緊張了耳朵發虛。

“不要走！”含糊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上來的。

蘭若吓得手足發軟，汗毛一根根豎起來。

“鬼……鬼呀——”蘭若捂着耳朵向外狂奔，忽地腳下被什麽絆住整個人摔了個狗吃屎。

“哇！不要捉我！我還沒死！”蘭若發現自己的身子正不受控制地向後飛去。

砰！她摔在幹草堆上，老乞丐坐在角落手中牽着一根鐵鏈，鐵鏈的一端正纏在自己腳踝上。老乞丐一抖手腕收回鐵鏈。

“老……老丈！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別，實在是怕擾您清夢……我知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日若……”

“住口！”老乞丐手一揮，蘭若正慌得口不擇言，突覺頸窩被什麽重重一撞。

“……”她張了張嘴，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了。

“我點了你的啞穴，聽我說完就給你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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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脖子都要點斷了。

“我這嗓子被人灌滾辣椒水燒壞了，故而說話費力。他們還斬去我的雙腿，致殘我的雙手。”老人的臉扭曲起來，眼中充滿恨意和恐懼。“我裝扮成乞丐藏在這裏，也是為了躲避他們的追殺。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也不必知道他們是誰。有些事知道了對你沒好處！”老人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口中每迸出一個字句仿佛都聲嘶力竭，卻跟耳語差不多大的聲音，低且沙啞。他說得費勁，聽的人也難受，蘭若有種想撓抓自己嗓子眼的沖動。

老丐閉眼喘息了半晌“你留下，我要授你本門武功。”

“唔……”蘭若撓着脖子幹瞪眼。老者的殘指朝她一彈，一股勁風掃過來。

“啊……咳咳……哇！終于能說話了！”蘭若伏在地上喘了半天才緩過氣來。

“我我……不行的，我學不了！我爹病危，我必須趕回去見一面！家中八十歲老娘指望我養活……”

“撒謊！你哪來的八十歲老娘！”老者狠狠瞪她一眼。“什麽商行學徒，你明明就是個女娃兒。”

“啊！”蘭若一驚，忙低頭檢視自己的衣裝“你……你怎會知道？”她渾身上下并無不妥之處呀。

“哼！就你這點小伎倆會騙得了我？”老者自負地捋一把糾結成團的胡須。“你一個女孩子獨自流落江湖，半點武功都不會居然還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為什麽選上我？我自知并無天賦異秉。”蘭若苦着臉道。

“你長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真像……眉眼簡直一模一樣……老者端詳着她，眼神竟然變得異常柔和。

“就因為這個？”蘭若撫一把自己的面頰，斜眼打量老頭一眼：這老頭不會腦子有病吧！

“我的功夫你也見識過了，教你還不夠資格嗎？”老頭又惡狠狠瞪過來。

“不是——那……你能落得什麽好處？”蘭若可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說話太久傷元氣，我要歇息了。”老者蜷伏下來，喘得像一口破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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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林老爺子端坐在堂上，撚髯笑呵呵地接受愛女及侄甥小輩們的叩拜。

“爹爹！祝您老壽比南山！這是女兒送您的壽禮”

林妍雙手奉上一個雕镂精細的木匣。一旁早有家人接過，林老爺子打開盒蓋，是一對白玉定瓶。琢工精巧，紋理光滑細膩，白若凝脂。

“女兒送您羊脂白玉瓶一對，寓意平平安安！”

“好！好！還是我的寶貝女兒孝順。”林大岳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

前來祝壽的人絡繹不絕，親朋好友，本地鄉紳望族，同僚舊屬，還有一些江湖幫派的人。

“瑞福祥布莊的陳老爺前來賀壽，壽禮紫煙羅十匹，金絲織錦五匹！”

“嘩！這可是上用內造的好東西！宮裏才有的。那紫煙羅一匹揉在一起也堪堪只盈一握，輕軟異常，用來作帳幔窗紗遠遠望去水霧煙雲一般，縫制成夏衫穿之酷暑不生汗漬。金絲織錦乃金絲混同孔雀羽毛和蠶絲織就，光華奪目異彩紛陳。”圍觀的人們驚羨不已。

那陳老爺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常豐錢莊的錢掌櫃前來賀壽，賀禮嵌寶珊瑚樹兩株！。”兩盆約三四尺高的珊瑚被擡上來，枝間鑲嵌七色寶石，明焰焰的晃人眼。

“奇珍啊！不愧是開錢莊的，尋常之人哪有這樣大手筆！”有人喝彩。

“老爺！知府大人派人送賀禮，紫晶如意一柄、字畫一幅！”管家恭敬遞上托盤。

林老爺子從容展開畫軸。引得一片抽氣聲。

“吳道子的真跡‘天王送子圖’！”

“哈哈哈！這小子！”林老爺子撫須大笑。

大夥知道林老爺只有林妍一個女兒，卻有好幾房姬妾，三個月前他剛剛娶進第六房的小妾。

“好兆頭！林老爺老當益壯不減當年，此次定能老來得子了！”座下賓客紛紛道喜。

“知府老爺都送來賀禮了？”

“那知府老爺曾是林老爺的門生哩，林老爺做尚書時可提攜了他不少。”

人們交頭結耳談論着，再看向林老爺時都滿眼的敬畏之色。

堂上林老爺子笑逐顏開“諸位看得起我林某！林某不勝感激，今日林某略治薄酒各位朋友兄弟務必不醉不歸！請，諸位請後堂入席！”

大夥大都往後堂去了，廳前只餘幾個青年小輩。

“江南慕容家的小姐們來給老爺拜壽！”家人唱道。

“慕容瑾！”

“慕容嫣！”

“慕容芷！”

“偕同夫君給林世伯祝壽！願世伯壽比南山福如東海！”慕容三姐妹及各自夫婿立了一大排，同時一揖到地。

“哎呀！快快請起！三位賢侄女都覓得如意郎君了，三位姑爺都是人才出衆的少年英雄，我那老哥哥真是有福之人啊！他現在可還硬朗？”

“多謝世伯記挂，爹爹身體還算硬朗，也常念叨着世伯呢！”慕容瑾笑道。

有人推上一架屏風，慕容三姐妹共同展開折疊的屏風，巨幅花開富貴牡丹圖呈在衆人面前，是在雲錦上用五彩絲線繡出來。牡丹朵朵競芳奪豔栩栩如生，片片綠葉仿佛掐得出水來，那兩只彩蝶更是随時會振翅飛走一般。

“世伯！這是我們姐妹送世伯的賀禮——我們合力繡的屏風！”慕容嫣道。

“早聽說慕容三姐妹秀外慧中，果然心靈手巧！”林老爺子大贊。

唐钰兄妹送上的是千年人參一支，益壽延年的丹藥兩瓶。

“我們師兄妹來得倉促，不曾備下像樣的壽禮，還請林老前輩見諒！”歐陽鴻慚上前施禮。

“歐陽公子太客氣了，你們能來此舍下已是蓬壁生輝，再說這話就過于見外了。”林老爺笑道。

歐陽鴻慚奉上一個簡單大方的木匣。“倉促之下一點微薄之禮，不成敬意！”

“客氣！客氣！”林老爺打開木匣，是一個三寸見方麒麟印章，麒麟雕工精細，神态威嚴，鱗甲皆歷歷可見，通體閃着烏沉沉的光澤不知為何物。

“此乃是我偶然得的一塊沉香，雕得印章一枚送于前輩作壽禮。雕工粗拙難登大雅之堂，前輩莫要見笑。”

“歐陽公子如此費心，直讓老夫受寵若驚。素聞極品公子不但人品出衆身手不凡，更兼文采斐然，不想還有這樣的匠心巧手，老夫得此印章實是三生有幸了！”林老爺子将印章托在手心，七颠八颠的簡直愛不釋手。

雪兒仍冷眼瞧着一切，波瀾不驚。

林妍見爹爹如此模樣，嘴角露出一絲甜甜的笑意。

“去去！臭乞丐怎麽跑進來了？門房的小子們死絕啦！”廳外園中有家人在高聲叫罵。

林老爺臉一沉向外望去，園中廚務總管王成正在踢罵一個髒兮兮的乞丐少年。

林妍秀眉一擰躍出門去“王管家！你越發的不會來事了，乞丐跑進來你直接着人扔出去就是，何故在此喧嘩。今天是老爺壽辰大喜的日子，你卻在此死啊活啊的胡亂喊叫，該掌你的嘴！”

那王管家吓得忙跪下“我是老糊塗了，請小姐饒恕！”

“哼！”林妍刷地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鞭，長鞭如靈蛇般直奔乞丐少年面門而去。

那少年雙手抱頭就地一滾，竟被他輕易避了開去。

歐陽鴻慚一咪眼，若有所思。

林妍更是怒氣沖天，鞭梢忽如劍般直刺少年的喉嚨……

“妍兒！快住手！”林老爺子喝道。

他不知何時也跟出來，疾風閃電般出手，兩指在林妍手腕上輕輕一擊，林妍突覺虎口一麻手一顫鞭子險脫出手去。

“爹爹！你為何……”林妍及時收住力道。

“今逢我壽誕，乞兒既上門了你又何必傷他，來人！賞他酒飯帶出去吧！”

“謝謝大老爺恩賜！”乞丐少年趴在地上作揖不疊。又轉向林妍，揚起一雙似笑非笑的長眸“謝謝大小姐不殺之恩！”

嗯！林妍不期然對上那少年揚起的眼眸，那雙眸極長，眼角微揚，此刻正半眯地斜乜着她。

媚眼如絲！閃入腦中的四個字讓林妍吓一跳。少年的長眸竟似有懾人心魂的魔法，讓人不知不覺被吸引着沉淪下去。林妍心中一凜，訝然腳下退出半步，定睛再看時，少年已垂下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