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洞天

更新時間2013-1-23 12:40:52 字數:3675

歐陽鴻慚在晨光中醒來,好一會都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他有些艱難地撐起身,背上忽傳來鈍鈍的痛。

是了……他這才想起了林府壽宴上的混戰。

蘭若……她來過嗎?這一定是他的夢,夢又怎麽那般真實?她滴在他臉上的淚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淚水的溫度……一定是太想念她的原故!歐陽鴻慚苦笑着搖搖頭,習慣地探手入懷中,摸出那小小的雕像,在她的發上柔柔地印上一個吻……

突然他呆住了。是頭發——是真的兩根長長的秀發,仔細地打了個同心結,細細軟軟青絲,真的是她的發。

“蘭若——!”

“蘭若……”歐陽鴻慚掙起身,無奈腳底下虛飄飄的好似踩在雲端一般,氣力不支又跌回床上。

“師兄!你醒了——”雪兒從門外沖進來,一向冷漠的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雪兒!蘭若在哪?”

“她……走了。”雪兒眼中喜色斂了去。

“她真的來過?她去哪兒了?她如何來這裏的?”歐陽鴻急切地連問道。

雪兒慢慢替他墊高靠枕,掖上被角,才将蘭若如何離開雷府又如何到的這裏,以及當日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蘭若被那人帶走了?他到底是什麽人,有何居心?蘭若!蘭若……不行!我要去找她——”歐陽鴻慚一把掀掉被子,起身下床。

“不行!你現在哪兒也不能去!”雪兒将他按回床上。

“她一點武功底子都沒有,萬一……嘔——”歐陽鴻慚急怒攻心,一口鮮血湧上喉頭,眼前一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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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癡癡地望着床中沉睡着的俊美容顏,她的指拂上他清俊的眉梢,如扇的長睫,挺直的鼻梁,線條優美的薄蜃。她剛剛喂他喝下了加有安神藥的參湯。雖然明知道他不會突然睜開眼,雪兒還是因自己這個舉動心慌得兩腿發軟,纖指也顫抖起來。

這樣的睡顏她太熟悉了,小時候她經常會半夜偷偷跑到他床邊,偎着他的時候感覺好安心。在娘那裏她卻并沒有那種安心和溫暖,娘太冷也太幹淨,很少對她做過什麽親昵的舉動,也不允許她過多打擾她的思緒。記憶中娘總是整日地發呆,後來她明白,娘是沉浸在過去回憶裏:那個男人留給她的短暫而甜蜜的回憶。

她該如何面對他的一切?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專屬于自己的,她習慣了獨占他寵溺的目光。雖然他的身邊從來都不缺女人的身影,她卻可以感覺得出,對着她們時,那笑容背後的疏離,所以她并不擔心。可是蘭若出現了……第一眼看蘭若,看他望向她的眼神,不安在那時便埋入心底。

雪兒無法忘記,山中牧場療傷歸來那天,他立在那裏,靜靜地看着蘭若,滿心滿眼都是她,也只有她一人,他張開雙臂迎她入懷,那笑容中是發自心底的柔情。雪兒自認這十多年來,自己都是獨占他的寵愛,然而對她,他也從來沒有過那樣深濃的目光啊……她于是不安,忌妒,有意刁難蘭若,只巴望早日離開雷家牧場,然而離開又有什麽用?有些種子已經發芽,他的心早系在蘭若身上了,他把對蘭若的情愫,化作這精巧得微妙微肖的木刻雕像。不管在不在這裏,蘭若都占據着他貼近心房的位置,硌得她胸口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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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疊着山,嶺連着嶺。蘭若見過很多不同的山,有的險峻,有的挺秀,有的綿延低伏,有的直插雲霄。在雷家山中牧場她同時見識到山的棱硬和柔美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曾驚嘆不已。眼前的山卻讓她震懾了,放眼綿延不絕的光禿禿的山,無半點綠意,更奇的是眼前的山石都是炭一樣的黑褐色,一塊塊巨石猙獰地聳立着,像是一群巨人的骸骨,風吹過巨石縫隙,嗚咽的聲音鬼哭狼嚎一般讓人不由的心顫膽寒。

“這是什麽地方?”蘭若在馬上不由的瑟縮了一下,小白也支起耳朵停下腳步。

阿遷卻置若罔聞,仍輕松地推着獨輪車,山谷中的小徑被沖刷下來的碎石鋪滿,在這樣獠牙似的山路上,阿遷推着獨輪車上的老人,兩人卻都如平地上般輕松寫意。

“這有什麽好怕的,還有什麽比人更可怕?”阿遷懶洋洋道。

也不知在黑黝黝的群山中轉了多久,阿遷在一塊黑色崖壁前停下來。

“到了!”阿遷向蘭若道。

“哦?”蘭若擡頭望了望崖頂,一眼望不到頭,光禿禿的山壁連根藤蘿都沒有生,且越往上越凸伸出些來,莫說人了,猴子也爬不上去。

想必也是一個機關門!蘭若暗想。

然而等了半天都沒動靜,卻見老人自袖中取出鋼鈎,鈎子連在細鐵鏈一端,只見他掄圓鐵鏈猛地往空抛去,“喀!”鋼鈎釘入岩石縫中,老人迅速順着細鐵鏈蕩了上去,殘軀竟比猿猴還敏捷,酷似一只大蜘蛛。

嘩……蘭若驚愕得合不攏嘴。

“別發呆了,來!我提你上去!”阿遷笑道,一伸手攬住她的纖腰。

“啊……”蘭若不禁驚呼出聲。

“咻——篤!”一枚碎石子呼嘯而來正中阿遷的手背。

阿遷捂着手背痛得哇哇叫。”死老頭子!你幹什麽?”

蘭若尚不及回神,只覺腰間一緊,身子就飛了起來。吓得她死死閉上眼睛,仿佛幾個起落,雙腳終于站在平地她才敢睜開眼睛。

她才發現自己立在一個大山洞前,頭頂仍是高高的石壁,這山洞竟是在崖壁中間。因為這山崖越向下越往內凹去,從下面根本看不見這裏。從崖頂也發現不了,洞口處剛好有一突起的巨石掩在上,遠遠也看不見,真是個絕好的藏身之處。

阿遷也輕車熟路地攀了上來。

“小白!我的小白還在下邊”蘭花探頭往下看,好高!在谷底的小白看起來像個白色的小狗。“怎麽辦?”蘭若急得眼淚汪汪。

“你不會想把那匹馬帶上來吧?莫說我沒這本事,就是帶上來了也得摔成肉醬。”阿遷調侃道。

“不行!讓我下去,它一個人在下面孤零零的一定怕死了!”

“下面一到晚上可是有很多鬼怪的哦!”阿遷故意壓低聲音吓她。

“你若想下去就跟我學好功夫,自然就上下如走平地。期間由阿遷照顧它。”老人沉聲道。蘭若不及答話,他就又一躍而起,隐入黑沉沉的洞穴。

蘭若的眼睛終于适應了洞中的黑暗。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穴,入口處不起眼,越往內越寬敞,影影綽綽有石筍懸于洞頂,又有各種形态的奇石遍布洞中,老頭的身影早消逝在前方黑暗中,阿遷輕快地走在前面。

“阿遷兄!何不點個火折子?”蘭若問。

“不行,這裏可是火龍穴,一個不小心整個洞就會點着燒起來。”

“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地方!”蘭若小聲咕哝,剛剛還能從洞口處透些光進來,越往裏走更黑了,現在蘭若無論怎麽睜大眼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阿遷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蘭若只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偶爾有水從石筍上滴下“嘀答!”的聲音更顯悠長清寂。

蘭若忽然聽到耳邊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又有什麽東西撞上她的頸脖。

“是什麽?”蘭若覺得頸上寒毛都豎起來了。

沒有人回答她,阿遷呢?

“阿遷兄!你在不在?”你在不在……在不在……黑暗中只有回聲不斷傳過來。恐懼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她已經失去了方向,又不敢再大聲音呼喊:天知道上會喊出個什麽!

“怎麽這麽慢?”阿遷低緩的聲音聽來有些陌生,黑暗中一只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好冰,若非先出聲,她一定會被他冰涼的手吓暈的。

蘭若像個眼盲的人任阿遷牽着手,也不知走了多遠,前方忽然隐隐有些亮光。

“這是——什麽……”出得洞口,蘭若驚得說不出話來。

滿眼的蔥郁讓她習慣黑暗的眼睛一時無法适應。外面的山都是光禿禿的,卻原來所有的綠都被裝進這兒來了,這是一個很大很深的大坑,形狀像個平底的酒壇,頭頂上是一塊圓圓的天空,眼前是一大片郁郁蔥蔥的叢林。

…………………………………………………………

“吉祥,你在幹嘛?”阿遷三步兩步就跳上了樹梢,林中因為陽光照不進來,蘊藏着大量有毒的瘴氣,阿遷和老人早已适應了,可蘭若卻不行,所以他們為她在一棵巨樹高高的樹頂上架上一間小木屋。阿遷雖然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身份可還是愛叫她吉祥。

“沒什麽?你有什麽事嗎?”蘭若微笑回應。

洗掉泥污,阿遷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不知是否因為長期不曬太陽的緣故。跟眼前相比,蘭若更喜歡乞兒裝扮的阿遷。其實他的臉長得很好看,如其說英俊不如說是漂亮,以前臉上髒兮兮的時候看不出,他的五官線條都偏陰柔,特別當那雙狹長的鳳目微微斜視着人的時候,總讓人有種被挑逗魅惑的感覺。不知為何蘭若又想起他冰涼的手。

“怎麽樣?研究透了嗎?”阿遷盯着她懷中的九曲龍吟問。

“哪會如此簡單!”蘭若輕笑。“對了!小白怎麽樣了?”蘭突然急切道。

“放心吧,它好得很!”阿遷望向她笑起來“只是個畜牲而已,你何必如此上心。”

它對她來說才不只是坐騎這麽簡單,最無助最孤獨的時候是它和她相依為命的。蘭若只是垂下眼簾笑了笑,不想跟他說這些。

“你是有什麽事嗎?”終于沒法無視他直勾勾探尋的目光,蘭若擡頭迎向阿遷道。她的言下之意是:我很忙,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是老頭子找你。”長眸眯了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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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的居所是山壁上挖掘的洞穴,洞裏光線很昏暗,裏面只有一張粗糙的石桌和一方石床,床上鋪着一整張的獸皮。洞裏卻空空的無半個人影,阿遷卻迳直走到石床邊敲了敲。“蘭若來了!”

“好,你先出去吧。”老者的聲音自石床下地底傳出。

阿遷依言退出,只見笨重的石床緩緩向旁邊移動,露出一個方的地洞。“你下來!”老者的聲音從地洞中傳出來,蘭若猶疑了一下,她來此時間也不短了,卻從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所在。望着眼前黑洞洞不知深淺的地穴,蘭若心中有點忐忑。老頭子突然找她來做什麽?這洞裏到底有什麽?

“磨蹭什麽?快下來!”老者喝道。

沒法子,蘭若一閉眼縱身躍下。還好,并不是很深,蘭若雙足踏上地面心中松了口氣。可是剛一着地就聽石床又咣——移回原處,裏面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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