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尋蹤覓影

更新時間2013-1-26 12:37:34 字數：3001

怪道都說自古華山一條道！蘭若望着橫在眼前的奇峰峻嶺，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那日，當她馳出那迷宮般的黑色群峰，在南北分岔的道口，她發現自己又不知何去何從了。在老頭子面前誇下海口，說要求證自己的身世。話說得容易，她要從哪裏求證？向誰求證？石伯伯是唯一可能知道爹爹身份的人，然而，石家她已不能回了。就在她糾結萬分的時候，忽然想到一個地方——華山！如果老頭子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她就真的應該去看一看了。

華山腳下華陰鎮，小鎮唯一一家茶館開張，三三兩兩的客人就上門了。

國事是如今人們的大忌，因為你不知什麽時候無意中說了句什麽話也會招來殺身之禍，朝廷的耳目可多得很。江湖便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津津樂道的談資。

蘭若找了個臨窗的座，叫上一壺茶。

“聽說魔教的人又出來興風作浪了！”對面桌上一個小胡子啜了一口茶對同伴道，發覺有人感興趣地望着他，談得越發起勁。

“當年各大派齊聚華山，共誅魔教，如今魔教卷土重來一定是來報當年的仇的，聽說華山莫掌門閉關去了，想是怕黑月教的人第一個找上他。”

“就是報仇也不會先找他們，要說魔王的女兒也是死在風舞揚風大俠手上。”另一人道。

“這你又不知道了吧！聽說當年那個計劃華山派是牽頭的。”小胡子道。

“真要這樣就少不得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了！”有人惶惶不安起來。

“可惜遍尋當世已經沒有風舞揚那樣大俠了！”

“不然！風大俠的弟子歐陽鴻慚武功就不輸乃師。”

“嗨！不濟事了！”小胡子往空揮了揮手。“那極品公子功夫行事雖大有乃師之風，風流多情卻要更勝一籌，自出道以來真是女禍不斷。聽說不久前在揚州林家，就是因為貪戀女色着了魔教的道，險送了一條命。”

“哦？有這等事？”人們的興致又被他調起來了。

“你們沒聽說嗎？傳說中的嗜血魔琴又出世了，只怕又得萬千頭顱來祭了。”小胡子又道。“歐陽鴻慚和魔教的人本都是沖着魔琴去的，最後鬥得兩敗俱傷，卻被兩個乞丐拿走了魔琴。”

“如此說來魔琴落入丐幫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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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落入誰手，橫豎不關咱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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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站在崖前，崖底深淵萬丈，一片雲霧茫茫，光禿禿的峰頂上滿目蒼涼，找不到半點當年刀光劍影的痕跡，只聞山澗松風陣陣作浪濤之聲。

蘭若望向霧沉沉的無底深澗，在萬丈谷底，她的遺骨還孤零零地留在那兒嗎？不是，應該還有風舞揚的。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是我娘嗎？”蘭若輕喃道。蘭若心中從不曾怨恨過別人，第一次，她胸中湧動着悲憤的情緒。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他們也不該圍攻一個弱女子啊。腦中浮現一個場景：女子渾身是血已是精疲力盡，她後退着，然而圍攻的人群慢慢逼過來，滴血的刀劍閃着寒光，衆人眼中也閃着狼一樣嗜血的光芒……不知不覺女子已退至崖邊，進路是死，退路也是死。女子朝某一方向柔柔地笑了，那裏藏着她最心愛的寶貝，她甚至沒來得及喂她一口奶。刀劍無情地刺進她的身軀，她依然在笑，絢爛的笑容令夕陽也為之失色，她長袖一抛拖過離她最近的一名男子，輕逸的裙裾飄灑成風中零落的茉莉花，兩人墜下深淵……

蘭若跪伏在崖邊，心中痛如刀絞。

突然身後傳來腳步聲和隐隐約約的談話聲。她心中一慌，怎麽辦？峰頂都是光禿禿的岩石，根本無處藏身。目光落在腕上，那裏繞着一縷蠶絲，她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師兄！人都死了十幾年了，骨頭恐怕都沒了怎麽會還有鬼魂呢！咱們師父真是老了，疑神疑鬼的。”一個男子年輕的略帶稚氣的聲音道。

“噓——切莫胡說！自從十六年前誅殺魔女後，師父被鬧得心中可沒安寧過一天。你是新來的不知道，閉關之前，師父每年的今日都會親自來此燒紙拜祭。”另一個沉穩些的聲音道。

“就是十六年前的今日嗎？”

“正是！你再胡說小心惡鬼找上你！”

兩人笑了起來，接着只聞一陣悉悉瑟瑟的聲音，又從崖上飄下一些紙灰紙錢。

“聽說魔教作惡端，當年的行動也是替天行道，師父為何要心不安？”

“這個我也不知，聽說當年目睹此事的除了我們師父外還有南少林的寂空大師，峨眉的枯竹師太，武當的靈虛子和丐幫的前任幫主伍三通，可是事後誰都沒有說過當日的情形，好像他們心中，這件事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稱頌的功績，反而是一段無法面對過錯。沒有人知道他二人墜崖前發生過什麽。”

“怎麽會？江湖上的傳言可不是這樣。”

“傳言是傳言，可當時在場的幾位都不願多談此事啊，寂空大師十年前圓寂了，靈虛子去了關外，枯竹大師也已閉關多年不問世事，伍三通更是十多年前就辭去幫主之位不知所蹤。你上山這麽長時間可曾聽人提過此事？蓋因師父不許人談起。”

“那風大俠的家人也不疑他嗎？”

“他的夫人雙目失明，當時還懷着身孕，他的家人也欲尋回他的屍骨，怎奈自那夜老天連下十多天的連陰雨，人根本無法下入谷中，及至雨歇下去尋時，到處都找不到兩人的屍體，大夥猜測或許已經被野獸吃了也說不定。”

半晌兩人都不曾出聲。

“好慘……”年輕一點的聲音悠悠道。

“是啊！也許是怨氣經久不散吧，有人說在月圓之夜曾見到過白衣女子在群峰間游蕩……”

“不要說了！怪瘮人的……我們快回去吧。”

頭頂上沒有了人聲，那兩個人想必是走了，蘭若的心越發不能平靜了。

她不相信陰魂不散的說法，找不到遺體！會不會他們并沒有死呢？這個念頭令她激動得險些掉下去，她的身體可是全憑一根比發絲粗不了多少的天蠶絲懸在崖壁上。

蘭若決定下到淵底探一下，她目測了一下，若從山勢稍平緩的地方下去，得繞很長的路，且峽谷中地形複雜險惡，叢生的亂樹遮天避日，短時絕無法到這下面。若是直接從這崖壁攀下肯定近得多，她在迷宮山時對這種峭壁已不陌生了，心中也沒有太多的畏懼。然而這裏的崖壁如斧劈刀砍一般，多是一大塊一大塊光滑的岩石，連個借力的地方都沒有。好在有三三兩兩的松樹的虬根摳住岩石縫隙生長出來，蘭若小心地計算着距離，猛地一蹬腳下的石壁，身子輕巧地蕩了出去，很好——她的腳踏上松樹柔韌的枝。千萬不要斷！她在心中默默禱告。沒有斷。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抖腕收回絲線，将絲線纏上松樹的枝幹，又開始尋找下一個落腳點。

終于，她的雙腳踏上了谷底濕軟的土地，底下很暗，又長年水霧氤氲，土壤上岩石上都鋪滿一層厚軟的綠苔，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有她認識的也有她從未見過的，其中還有她只在爹爹的書中見過的珍貴草藥。猴子吱吱尖叫着攀上枝頭，成群的鳥兒被驚起轟然離去，一條手臂粗的碧蛇涼膩地從她腳背上滑過，投入清澈的溪澗。下面是滿滿的生氣一片生機盎然，然而蘭若的心情卻黯淡到極點——這裏并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跡。

确實，從這裏的情形來看，兩具沒有生命的軀體投在這裏，是不會留下什麽殘骸的。

忽然，前面樹枝間的一物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奔過去，待到看清楚為何物，胸中突然湧起的狂喜讓她步态不穩，險些摔一跤。

這是一束已經枯萎了的菊花，從整齊的花梗可看出明顯刀削的斜斜的切痕。

蘭若覺得心都快跳出胸腔了，分不清是因欣喜還是緊張。雖然花也有可能是從上頭抛下的，但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這谷中真的有人跡。

蘭若再也顧不得有沒有蛇了，涉溪而過，往樹叢更深處尋去。

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的心情又漸漸回落冰點．尋了這麽久，鳥獸魚蟲都看到了，就是沒有半點人存在的痕跡。光線愈來愈暗了，她的心裏也愈來愈不安，忽覺得背後有道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是猴子嗎？她回過頭去——背後什麽也沒有！突然眼角掃到一個白影一閃而過……蘭若目光迅速追過去——只有一根樹枝在輕輕晃動。

是什麽？蘭若只覺得渾身汗毛直豎起來，再看周圍，林中起了薄霧，薄霧中影影彤彤似有無數黑影在竄動……

好可怕——蘭若直覺地朝着樹木稀疏透着亮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