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絕嶺狼蹤

更新時間2013-1-28 12:50:43 字數：3625

黑魔嶺

地處三省交界，四圍群山簇擁，山高林密，歷來都有土匪強人盤踞，是南北往來商道上最臭名昭著的一道鬼門關。在這山裏斷送性命的商人镖師無計其數，所以有人情願繞道數百裏也不願走到這兒。別處的土匪也許只圖財不圖命，黑風寨的土匪卻是殺人如麻無惡不作，他們有的是官府輯拿的江洋大盜，有的是躲避仇家的江湖惡人。這裏山勢複雜樹茂林幽易守難攻。總之，只要逃入了這片山林，官府或仇家就只能望而興嘆了。

一路上除了衆人腳下的沙沙聲音，山林中異樣的平靜，夜枭也不再號叫，只有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悠長的狼嚎。歐陽鴻慚沒有說話，其他人也就誰也沒敢出聲，楊長老渾身筋骨都繃到有些酸痛起來了。

突然歐陽鴻慚停下腳步，衆人發現這裏是一個相對平坦開闊的山坳，樹木也相對稀疏。四周還是靜悄悄的，大夥卻無端地感受到一種野獸的危險氣息。

“朋友！我們依言來了，還不現身嗎！”楊長老揚聲道。

“咭咭……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尖細的嗓音直錐人耳膜。

四周陡然亮出了許多火把，将歐陽鴻慚幾人團團圍住。

為首一人獸皮裹身，身材高大粗壯，面目獰惡，手使一把鬼頭刀，形象真如地獄索命鬼使一般。

楊長老認出正是當日殺入村寨劫走幫主的衆狼頭目黑狼。

身後一人樣貌更是詭異，身高直如鐵塔一般，比前頭那人足高出兩個頭去，一件寬大的灰布罩衫拖至腳面，腦袋卻出奇地小且生得獐頭鼠目，整個人看起來就如一棵砍去頭的枯樹樁。剛才的聲音也是自他嘴裏發出的。

這人楊長老卻并沒見過。

“這是個什麽東西？”唐钰怪叫。

“大膽——！敢對我大哥無禮，我剁了你——”黑狼揚起鬼頭刀呲牙道。

“嗯哼……兄弟！此事不必急。拿來吧！”灰衫之人向楊長老伸出手，歐陽鴻慚發現他的胳膊也出奇的短，與他身子極不相稱。

“我們幫主在哪裏？”楊長老緊抱琴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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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拿來你便見着他了！”灰衫人道。

“不行！一手交人一手交琴！”

灰衫人眼珠子轉了幾轉，又道“我怎知你的琴是真是假，我須先驗驗貨。”

“行！”楊長老抱着琴匣猛地退出幾大步，只見他盤腿席地而坐，将琴平放于膝。“我這就驗于你看！”

話音未落，只聽铮——铮——兩聲，對面樹上兩根兒臂粗細的樹枝應聲而斷。

“就這樣麽？雕蟲小技！實在難以證明。”灰衫人眯縫着小眼道。

“你……”楊長老一時無法應對。

“楊幫主！看來你不讓他們見識點真格的他們也不信，你就……”歐陽鴻慚故意附在楊長老耳邊說了些什麽。

“好！那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楊長老精神一振

“叮咚哐啷——”琴音大作如彈棉花無異。直震得衆人耳朵翁翁響。忽地平地一股旋風卷起枯葉揚起漫天塵沙，迷得人睜不開眼。

只聽“啊——！”“啊……”“啊！”不同方向傳來數聲慘呼。

琴聲止，風沙斂去。四周一片黑暗，灰衣人命人重新點上火把，再看地上，三名黑衣大漢橫在地，欠身摸了摸俱無鼻息。都是黑風寨土匪，三人位置并不在同一處，但身上都有數道血口，都是頸上一道口子深及咽喉致命，似是利刃所傷。

灰衫人面色變了變，鼠一樣的小眼睛看了看楊長老手中的琴，又陰沉地挨個掃一遍他身後的衆人。

幾人還在原先的位置，似乎挪都沒挪動一下。

“好！不愧是魔琴！我信了！”

“那麽請放了我們湯老幫主，我便給你琴。”

灰狼嘿嘿一笑。“你覺得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

“我自知不敵你們，但你不想看着魔琴跟我一起毀了吧！”楊長老目光也毫不示弱。

…………………………………………

“湯老哥！”楊長老搶上前去，只見那湯老幫主被囚在牢洞潮濕的角落，渾身都是傷，手足俱被大鐵鏈鎖住。“老哥！你受苦了……”楊長老沉痛道。

湯老幫主睜開眼“兄弟——怎麽是你，我還當是那幫狗崽子……你——難道你也被他們抓來了不成……”

“不是，我來救你來了！”回過身“灰狼老大！你不替我幫主開鎖嗎？”

灰狼兩兄弟的臉沉得像棺材板。只見灰狼朝黑狼使了個眼色。

喀嚓！一響，湯幫主手臂腳踝的鐵鐐打開了。

“現在可以給我了嗎？”灰狼冷冷道。

楊長老瞅了瞅歐陽鴻慚。道“這月黑林深，我等又人生地不熟還請朋友送我們出山，到時自然給你琴。”

灰狼眯了眯眼，額上青筋跳了幾跳，半晌忽笑道“好！就依你們！”回頭又向黑狼使個眼色，兩人迅速向洞口移去。

衆人還不及反應，就聽轟一聲，洞口的鐵閘落了下來。

“哈哈哈！”洞外傳來灰狼兄弟的笑聲。“跟我耍花樣，你們還嫩着！走，兄弟！咱不急，等個十來天後再來取琴。”

“不好！上當了！”衆人撲向洞口，厚重的玄鐵閘門冰冷冰冷，幾個年青人試着撬了撬，紋絲不動。

“怎麽會這樣？被他識破了嗎？”楊長老頓足道。

“好陰狠的心機。他正是顧忌咱們的琴才用的這招，依着他們，你就算給了琴，他也決不打算放過我們的。卻又怕咱們反過來用琴對付他。等我們餓死了，琴自然是他的了。”雪兒道，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又不知底細，就不怕我毀了琴？”楊長老道。

“琴在人才有活的希望，他料想你也不會那麽做。”

“這……唉！是我們丐幫連累諸位了。”湯老幫主呻吟道。

“大哥！怨不得你，是我拖累了歐陽公子。歐陽公子……——咦！”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洞壁，卻哪有歐陽鴻慚的影子。

“歐陽公子哪去了？”楊長老驚道。

………………………………………………

“大哥！這樣死法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哦？兄弟有何高見？”

“嗯……不可用水，不可用火，對了！咱們放狼進去撕了他們！”黑狼眼中閃着興奮的紅光。

“主意不錯！”灰狼擡起不相稱的短手拍了拍兄弟的肩。“不過還不是時候，現在放狼進去不是等于給他們送糧食嗎？先餓他個七八天再放些毒蟲進去，讓他們嘗嘗活活被蟲噬是個什麽滋味！”

“哈哈哈……”兩人起笑起來。

前後幾個舉着火把的啰啰聽罷都不由寒戰一下，縮了縮腦袋。

“真是好主意！”有人拍手笑道。“可惜你們沒機會做了！”

“什麽人！”黑狼橫起鬼頭刀揚聲喝道。

幾名匪卒很有默契地熄了手中的火把。

昏昏的月影下，只見一人自樹頂一躍而下，颀長的身影落地時竟沒有一點聲音。只見他緩緩走出樹的陰影，月光照在他身上，雖然身着一襲撇舊黑色布衫，但卻掩不住他天生卓爾不凡的華貴氣質。

“你是什麽人？”灰狼很快鎮靜地問道。

“朋友！你可真是健忘，才一轉身你就認不出在下了嗎？”薄唇勾起一抹冷笑，笑意在眼底漸凝成寒霜。

“是你——”灰狼認出這張臉，大吃一驚。幾人一踏入黑魔嶺地界，他們就發覺了，并暗暗跟蹤。幾人雖都有些功夫底子，但從沉重的步音判斷，都不是什麽高手，灰狼對自己的耳力自信得很。可此人是怎麽出來的？不可能啊！鐵閘從內決不會開啓，難道他是跟自己一塊出來的，可他們竟一無所覺，那得是多快的身手！他如何能把自己的武功掩藏得這麽好？灰狼眼珠子轉了幾轉。“不知朋友什麽來路，尊姓大名？”

“在下歐陽鴻慚！”

灰狼的心沉了幾分，面上卻堆笑道“我兄弟素在關外，自覺從沒冒犯過極品公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還請公子高擡貴手，不要插手此事。”

“哼！你們本當好好在關外呆着，我也不會去管你的閑事，你們卻野心勃勃協同此間惡徒大行殺戮，禍害我中原武林，今日我豈能饒你！”歐陽鴻慚冷聲道。

“哈哈哈！好一派正義凜然的說詞！說得好聽，你還不是為那九曲龍吟琴？你雖有絕世武功但你可別忘了，這裏是我的地盤！”灰狼話音未落，黑狼的鬼頭刀就如閃電般呼嘯着向歐陽鴻慚面門劈過來。

歐陽鴻慚飄身避過，黑狼的鬼頭刀落了空，他這一劈看似全力一擊卻能在失手的一瞬時收住力道，幾乎比一眨眼還快，刀鋒轉了個方向又朝歐陽慚腰腹斜片了過來，這一片可有技巧，刀刃朝上平割出去，讓你左躲顧不了右臂，右躲顧不了左臂，你若縱身一躍就算避過了要害，下盤也必然躲不過去。眼見刀鋒斬來，歐陽鴻慚當機立斷下腰向後閃去，整個人反拱成橋梁狀，刀刃貼着腹掃過，隔着幾層衣物歐陽鴻慚都能依稀感覺到強勁的殺氣。先時喬裝成丐幫弟子，為不讓人起疑，歐陽鴻慚并沒帶出自己的劍來，這樣赤手空拳對上對方的利刃，時間一長他自認絕讨不了便宜。

不行！需速戰速決！思及此歐陽鴻慚借勢身子更向後仰，雙足盡力向黑狼脅下踹去，黑狼碩大的身子被踹飛出去，轟然落在數丈遠外，歐陽鴻憑借這股力量在空中倒翻幾個跟頭後穩穩站住。

那邊黑狼滾了好幾滾才狼狽地爬起來，只聽他口中發出野獸一般憤怒的嘶吼，眼睛竟在黑暗中發出隐隐的紅光，如一只巨大的蝙蝠，他又沖了過來。沒有人性，只有獸性。

沒有劍，他一雙肉掌能撐多久，歐陽鴻慚心中也沒底。

‘劍客的劍術好壞，并非完全取決于他的寶劍的鋒芒，一個成功的劍客，就算是一截枯樹枝，在他手也能化作無敵的神器。劍術的最高境界是無劍，因為一木一石一葉一草都能被劍氣所駕馭……’腦中突然閃出幼時師父教導過他的話。

劍氣——歐陽鴻慚目光投向眼前的樹幹。

“哼哼！歐陽小子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一截枯枝也能對抗我的刀，你受死吧——！”黑狼獰惡地張着血盆大口飛撲上來。

一刀剁下去，眼前卻不見了人，黑狼一慌神，就覺一股勁風自腦後掃過來，他低頭一個旋身轉過去，手中的刀也同時揮出——還是沒有人！黑狼心中一涼，心道“完了！”

低頭看時，一截血淋淋的枯枝從他左胸穿出。“大哥……”黑狼圓瞪着眼向前走出半步，頹然倒地。

“三弟……你——你殺了我兄弟！我和你拼了！”灰狼一聲嚎叫，紮煞着短臂向歐陽鴻慚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