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蕩盡群魔

更新時間2013-1-29 14:45:15 字數：4918

見他是徒手而來，歐陽鴻慚便也徒手迎向他的掌，不期然眼角掃到灰狼掌心似有藍芒一閃。

卑鄙小人！歐陽鴻慚暗罵。雙掌中途急轉為切向灰狼的脈門。

灰狼見陰招無效遂一揚手，指縫中的毒針向歐陽鴻慚面門疾射而來，歐陽鴻慚早有防備，一仰身躲過毒針，迅速出手抓住灰狼的兩肩，身子暴起從灰狼頭頂翻了過去，同時抓住灰狼的兩手一掄，灰狼被一個過肩摔給摔了出去。咦——不對！是腦袋被摔了出去。

歐陽鴻慚呆住了，灰狼的腦袋就這麽輕易就被他摘了？再定睛一看，那腦袋在地上滾了兩滾竟然動了起來，接着是兩只短胳膊，再接着，衣服堆裏爬出了一個矮小的侏儒。

灰狼竟然是個只有三歲小兒那麽高的侏儒，只見他自那件長大的衣裳中鑽出，恨恨地盯着歐陽鴻慚，小眼睛裏閃着怨毒的光。孩童般的身子配上猥瑣醜陋的臉看上去格外詭異。

歐陽鴻慚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時愕然，忽然耳後掌風呼呼而來，幾乎已貼上他的後頸。歐陽鴻慚大驚之下，忙将身體向前撲去，同時暗以足尖點地整個人以鯉魚跳龍門之式躍出去。幾個縱躍之後，他才穩住身形，擡眼看清身後之人時，歐陽鴻慚不禁大驚失色

獸皮裹身，形如夜叉，貌似惡鬼。赫然正是才命喪他手的黑狼！怎麽會這樣？歐陽鴻慚目光不由自主移向地上躺着的屍體，是黑狼的屍體沒錯！那麽這個又是誰？

“二弟！快殺了他替三弟報仇！”侏儒揮着手尖叫道。

歐陽鴻慚立時明白了，這個就是灰狼的腿。原來灰狼一直就是騎在他的肩上，外面灰袍一罩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

這人的眼睛卻沒有看向歐陽鴻慚，而是側耳聽了聽，又聳鼻向空氣中嗅了嗅，忽嘶吼一聲，縱身向歐陽鴻慚站立之處撲來。

歐陽鴻慚一閃身，這人已撲至歐陽鴻慚方才所倚樹前。

“哧——噗！”合抱粗的樹樹皮被扒下兩大塊，樹幹上留下幾寸深的爪痕。

好厲害的爪功！這要是他還在立這兒也要被撕成兩片了。好險！歐陽鴻慚暗抹一把冷汗。

一擊失敗，這人又往空嗅了嗅，轉過身又朝歐陽鴻慚撲上來，黑漆漆的尖長指甲在月光下閃着銅質般光澤，八成是淬過毒的。如果已喪命的黑狼像個半人半獸，這一個就徹底是個野獸了，不過他的眼睛似乎是瞎的，但是歐陽鴻慚并不覺得慶幸，因為他知道瞎子其實比眼明之人更敏感，因為他們的聽覺和嗅覺比常人敏銳得多。

上縱下躍左躲右閃，歐陽鴻慚無論遁向何處，這人總如附骨之蛆一般随行而至，樹枝荊棘劃在他半裸的皮膚上就仿佛是劃在無知覺的石頭上一樣，他毫不在意。幾圈子下來，歐陽鴻慚自覺體力有些不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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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再這樣自己肯定耗不過他的。他有什麽事倒不打緊，豈不連累山洞中關着的衆人。想到此，歐陽鴻慚心頭發急起來。

目光突然掃到地上黑狼的鬼頭刀，歐陽鴻慚心中一喜，他故意裝作不慎被絆跌倒在地，果然那人如惡虎撲食一般壓下來，歐陽鴻慚足尖一勾，鬼頭刀到手。

“噗——！”那人盡力一撲，鬼頭刀搠了個正着，只剩下刀柄的鬼頭在獰笑。

眼見兩兄弟俱死，灰狼面色慘變。

“你還有什麽伎倆？”歐陽鴻慚緩緩逼向灰狼。

“你……你要做什麽？”侏儒節節後退，閃爍不定的小眼中充滿畏懼之色。

“鑰匙拿來我或可饒你一命，不然……”歐陽鴻慚信手折下一截松枝在指間把玩着。

灰狼死盯着歐陽鴻慚手中的樹枝，他知道這不是威脅，歐陽鴻慚的确可以用這根樹枝要了他的命。灰狼遲疑片刻，只好從腰間取下牢門鑰匙。“鑰匙可以給你！希望極品公子說話算數，放我走！”

“在下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因為怕灰狼詭計多端，歐陽鴻慚挾持着他一塊兒來到鐵閘前，只見灰狼扒開洞邊雜草，露出一塊石頭，灰狼将銅鑰插入石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孔中，只聽機簧“喀！”一聲脆響，鐵門緩緩升了上去。

洞內衆人正等得心焦，特別是雪兒，更是擔心得坐立不安。閘門忽然吱吱地升起。

“大家受累了，快些出來吧！”門外站着的正是歐陽鴻慚。

“師兄！”雪兒撲到歐陽鴻慚懷中，忽然感覺他的衣服上粘粘膩膩的。

“血！師兄！你受傷了？傷在哪兒了？”雪兒緊張得臉都白了。

“不是我的，是黑狼兄弟的血。”

“歐陽兄！你殺了他們嗎？活兒都讓你一個人做了，好歹留一個給我熱熱身嘛！”唐钰不勝惋惜道。

“沒有，我只殺死了黑狼。”歐陽鴻慚道。

“那灰狼呢？讓他跑了？”唐钰急切道。

“你足邊不是嗎？”歐陽鴻慚笑道。

唐钰聞言低頭一看“喝——”吓得蹦起半天高。“這是個什麽鬼？你……你把他剁下半截去了？”

“不是！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歐陽鴻慚笑道，遂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

“歐陽少俠太仁慈了，只是這種中山狼留不得呀！”楊長老道。

“是啊！這路貨色不如除了以絕後患。”唐钰接言道。

那灰狼聽罷面色如土，雙膝一軟跪倒在歐陽鴻慚腳前

“極品公子！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歐陽鴻慚剛欲答言，忽身後林中有人高呼“歐陽大俠千萬不可放過此人！”

林中閃出十多個壯漢，為首之人年約四十，生得虎背熊腰，一部虬髯大須與濃眉連成一片，眼角一道刀疤延至發際，這副尊容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

其實歐陽鴻慚在林中時就知道有人跟蹤在後，想也知是黑魔嶺的匪徒，因為不知他們到底是何用心，再者他也覺得僅憑一己之力難敵群匪，所以裝作不知。不想此刻他們自己出來了。

“歐陽大俠！此人詭計多端心腸陰狠，切不可放他走啊！”疤臉漢子道。

“你們是……”歐陽鴻慚佯裝不知。

“我等本都是山野鄉民，被官府逼得走途無路，無奈才入山為寇。兩個月前，這血狼兄弟忽來到寨，強迫我們聽命于他，有不服者立碎于爪下。我們兄弟不少慘死在他手下，無法我們只有屈從。今日歐陽大俠殺了那兩狼解救我們兄弟，不啻我等再生父母！請受黑二一拜！”說畢，十多人跪成一片。

歐陽鴻慚冷眼看着眼前這些人，目光俱都閃爍不定，看也知絕不是什麽好貨色，口中卻笑言道“壯士不必如此，此等敗類本當人人得而誅之！”

“正是呢！請大俠把這小子交給我們，我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此人本來死有餘辜，只是歐某有言在先了，卻不能言而無信，這樣吧！此次先且饒他一命，如日後他再敢踏入中原一步定不輕饒。”歐陽鴻慚道。

灰狼聽了如臨大赦，趴下三叩首，連滾帶爬消失在幽暗的叢林中。

“歐陽少俠！你太過正直了，此等惡徒你和他講什麽江湖道義，只怕日後他有機會照樣反咬一口哇！”湯老幫主冷眼旁觀了良久，忍不住嘆息道。

大家也都七嘴八舌說太便宜了灰狼，雪兒并不作聲，她豈不明白她這個呆師兄是‘寧教天下人負我，不教我負天下人。’

山林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悠長而凄厲的號叫，似是鬼哭，又似是狼嚎。衆人一下子靜下來，林子似乎更暗了幾分，四周空氣中陡然添了幾分陰森。月光也變得慘淡了。

那幾名山匪面面相觑，都滿臉懼色。只見他們向四周東張西望，又側耳傾聽着什麽。“快回寨子！狼來了！”

“快走！狼群要來了！”黑二面上變了顏色，驚惶道。

歐陽鴻慚一把抓住意欲逃走的黑二“怎麽回事？什麽狼群？”

“大俠快随我避一避吧！灰狼召集了山中的群狼攻擊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灰狼？”

“是啊！剛剛的聲音就是他召集狼群的號子，馬上就來了！”黑二拼命想掙脫歐陽鴻慚的鉗制。

“縱是狼來了，我們這麽多人，又有刀劍火把，何須懼它！”

“大俠有所不知，不是一兩匹狼啊，是漫山遍野成百上千的……”

話音未落，衆人就感覺一股騷動仿佛是從地底傳上來，越來越近，野獸的低吼聲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所到之處遠遠只聽驚飛的寒鴉哇哇叫成一片。危險的氣息令人不由自主地腿軟。沙沙的聲響越來越近，遠處依稀可見一人高的荒草嘩嘩向旁邊分去，草叢中，樹林裏數以百計的螢火般的紅光在閃動，那是野獸嗜血的眼睛。

這樣的陣式，膽氣再壯的人也不免膽顫。

歐陽鴻慚當機立斷。

“快！雪兒！帶兩位老幫主回去洞中，其他人随我退至洞口。”

衆人揮動着手中的利器，一時狼血飛濺，狼嗥振天。然而狼群仿佛着了魔一般，仍然争先恐後地撲向洞口。洞口的狼屍越堆越高，狼群卻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歐陽鴻慚看了看衆人，幾個年青人眼中原本的殺氣漸漸被怯意取代了。

唐钰原本擅長的就是暗器，飛蝗石再厲害總是數量有限，地上的碎石也差不多被他掃盡了。

“怎麽辦？”唐钰對歐陽鴻慚挑了挑眉。

歐陽鴻慚也苦于無法，眼角掃一下，那幫匪人都退在他們身後觀望，并不出手幫他們。也許！跟眼前狼群比起來，他們才更要提防。

正在苦思對策，歐陽鴻慚不經意目光落在洞口的松樹上，松如華蓋，松葉如針一根根精神抖擻地支楞着。歐陽鴻慚眼睛一亮，飄身而起上了樹頂……

嗖！嗖！嗖！嗖！歐陽鴻慚一揚手處，狼群倒下一大片。松針如細小的飛镖一般，将狼釘成了刺猬，道理如同飛葉摘花，只要手中的力道足了，樹葉松針都是有殺傷力的。

唐钰見罷也一躍而起，在樹枝間幾個起落後，忽探手入懷摸出什麽，向林深處一撒手，幾點星芒脫手而出。

林中隐約傳出一聲音悶哼，惱人的低號聲嘎然而止。騷動着的狼群如夢初醒般停止了攻擊，殘存的狼群夾着尾巴鑽入黑沉沉的林中。歐陽鴻慚攜幾人執着火把來至林中，遠遠見一樹下似一人卧在地，走近一看，只是一件長大的灰衫，地上有點點血跡，和狼的足印，灰狼卻不見蹤影。

“該死！讓他逃脫了！”唐钰一拍大腿恨道。

“都怪我一念之仁，留此禍害。”歐陽鴻慚自責不已。

“你哪次吃虧不是因為心腸太軟！好在咱們也沒什麽損失，回去吧！”唐钰拍了拍他的肩悻悻道。

幾人正踏着滿地的狼骸往回去，遠遠的只見山洞中的亮光驀地熄了，歐陽鴻慚心中一突

“糟了！”歐陽鴻慚和唐钰不約而同驚呼。

自己的人全在這兒，洞裏只有雪兒和兩位老幫主，還有那幫山匪。

兩人騰空而起，飛撲向洞口。洞裏漆黑一團，黑暗中有人粗重地喘息，有人在呻吟。

“雪兒……？”歐陽鴻慚緊繃的聲音有些顫抖。

“師兄！”雪兒清脆的聲音在黑暗在傳來，歐陽鴻慚聽在耳中不啻天籁之音。耳邊唐钰長長籲了一口氣。

歐陽鴻慚才驚覺自己的拳頭已緊捏得發痛，剛剛，他甚至沒有點燃火折子的勇氣。

“啪！”一聲響，火折子點燃松明，只見地上一人橫血泊中，乃是頸上一劍致命，不是別人，正是那匪首叫黑二的。其餘匪人被雪兒執劍逼至角落，劍上兀自滴着血。所幸兩位老幫主都安然無恙。

“雪兒！這是怎麽回事？”歐陽鴻慚問。

“你暗示我提防他們，果然，他們的醉翁之意在此琴上。”雪兒冷道。

“這幾人口口聲聲說要為兄弟報仇，你們去向林裏尋時，他們卻又對灰狼的生死毫無興趣了，一個個窩在洞中不出去。于是我三人也故意裝作閉目養神一般。果然黑二他們也慢慢挨過來，另有兩個匪徒狀似無意在踱到火把前，黑二一打手勢，這兩人立刻弄熄火把，其他人的刀斧紛紛向我三人剁來。多虧雪兒姑娘反應敏捷武藝高強，匪首黑二被她一劍斃命，這幾個雜碎根本還沒機會近咱們的身，就被她打得落花流水。”楊長老的口才與瞽目說書先生有一拼。

“大俠饒命！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才走上這條路的。”幾個山匪喽鑼瑟縮在角落對歐陽鴻慚叩頭不已。

“師兄！你聽他們說得好聽，都不是好東西，不如殺了幹淨。”雪兒道，就要揮劍。

“慢！”歐陽鴻慚揚手制止。“你們的頭目呢？”

“回大俠的話，本來有三個當家的，大當家跟三當家因不服新大王——就是灰狼黑狼他們而被他當場撕了，二當家跟我們只得答應為他們效命，這才保住一條小命。我們本不敢冒犯諸位大俠的，是二當家說只要魔琴到手就是天下無敵了，那時官府仇家誰也奈何不了我們，到時候外頭的銀兩女人就都是咱們的了，我們就再不必躲藏在這高山密林中一輩子不敢出頭了……這都是黑二當家說的！”幾人見歐陽鴻慚面容一冷吓得搗地不疊。

“楊長老！如此看來此琴真是不詳之物，專會給人招來殺身之禍。”歐陽鴻慚道。

“正是如此，老朽有一不情之請，我們丐幫勢單力薄實在藏不了大器，還請歐陽公子代為收藏。”楊長老躬身道。

“如此！在下就卻之不恭了！”歐陽鴻慚雙手接過琴匣。

這是楊長老與歐陽鴻慚合力演的一出戲，是演給眼前這幾人，還有潛在暗地裏的灰狼看的。這也是歐陽鴻慚的一番良苦用心，意在将丐幫的麻煩扒到自己身上來。

堆積如山的狼屍和山匪寨子一起被付之一炬，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魔嶺也許能安定幾年了。

湯老幫主和楊長老突然走至歐陽鴻慚身前撲通跪地，向歐陽鴻慚行了三個大禮“歐陽大俠！你的大恩大德我等粉身難報！日後若有用得着我丐幫的地方，我們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

“歐陽兄！那些匪徒你不殺了他斬草除根，你就不怕他東山再起嗎？”唐钰道。

“我告誡過了，若他們還要作惡，就等官府清剿好了，放心吧！窮寇無首，成不了氣候的。”

“你呀！就是過于婦人之仁！”唐钰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歐陽鴻慚一笑并未反駁。

迎着朝陽，歐陽鴻慚幾人踏上了出山的羊腸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