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機關算盡
更新時間2013-2-12 0:04:13 字數:3301
時值正月,雖然冰雪已經融盡,但山野的風吹在身上仍帶着冰雪的氣息。蘭若很冷,但她的心更冷。還很累,從來沒有這麽累過,仿佛只要一頭栽下去,就永遠不會醒轉來。
在一個荒涼的道口,她真的栽下了馬背,重重摔在路旁的衰草中。
原來,她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堅強。
頭頂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蘭若卻一動也未動,還保持着摔下來時的姿勢。這樣仰躺着的姿勢有一個好處,就是眼淚不容易流出來。夜更深了,黑色的夜空像一口巨大的鐵鍋,倒扣在無邊的荒野,荒野的黑夜傳來各種各樣的叫聲,她并不害怕,這些年她悟出一個道理,人之所以會感覺害怕,是因為靈魂在孤獨地顫栗。她不感覺害怕了……因為此時,她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了,她就是一粒微塵,就是一株荒草,就是呼號的風……這些,都是沒有靈魂的。
蟄龍心決真是一門高深的武學啊!讓你的心,讓你的靈魂沉沉睡去,睡吧!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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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癢癢的,伴着吭哧吭哧的喘息聲,蘭若不必睜眼也知道是小白在往她臉上噴氣。
“別淘氣,小白。”她推開臉上方的大腦袋。哇!陽光炫得她睜不開眼,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小白,我們該出發了!”蘭若拍了拍小白順滑的頸鬃。
離開這麽多年,她一直逃避着不敢回去,甚至不敢回憶。因為她怕那夢中的情景在眼前真實重現——那夢中無數次出現的,千裏外孤零零的墳墓,她害怕體味那無盡的蒼涼無依的凄楚。現在她想通了,一切的痛苦的根源是她對于家的執着。當一個人心中始終放不下一個家,那麽他行得越遠,那牽絆就越痛苦,而且無論身在何處,他永遠是一個異鄉人。她的痛苦,亦是因為她放不下。放不下對家的渴望,放不下對所謂歸宿的執着。而她的那個家早已不存在了,她的心是否就注定一世飄零?就算是在夢中,靈魂也不會停下尋覓的腳步……
現在她看破了,放下了,在昨夜的半明半昧中,她突然想明白了:譬如她現在就死了,此處難道不是她最後的歸宿嗎?爹爹長眠在那個小山凹中,那裏也就是他的歸宿。人在江湖,何處立身,何處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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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凹中的小村落依舊是破敗的樣子,熟悉的小茅廬柴扉半掩,煙囪裏炊煙徐徐。那是桂花嬸的家,她還在那裏。蘭若心裏忽然生出一些暖柔的情感。
她與爹爹住過的小茅屋已經被荒草和藤蘿掩埋了,只有坍塌的屋脊還露出一點灰白的爛草,現在那是麻雀的家園。爹爹的墳倒沒有像她想的那樣荊棘被滿,一定是有善良的山民在幫忙打點的關系。爹爹逝去後,想必再不會有人來這種地方教私塾了。
“爹爹,蘭若回來看你了。”蘭若地墳前跪下,慢慢地擺好祭奠之物,往墳上澆了一壺酒。
因為爹爹囑咐的,墳前沒有半字碑文。他存心不讓世人知道他的下落,現在她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是為了保護她。
“爹!為什麽你半點信息都不透露給我,你什麽都不想讓蘭若知道嗎?”除了她的名字,藍蘭——蘭若……爹爹每每喚着她的名字時,都會想到娘吧。她努力回憶爹爹的模樣,已經有些模糊了,除了那雙憂傷的眼睛。
“爹!這是您當年做給我的小棉襖,這麽年了我都舍不得丢。其實蘭若很想念爹爹的,不是蘭若無情不回來看你,實在是……爹呀——!女兒不孝!”蘭若伏在墳上悲恸起來,好久好久——沒有機會這樣痛快地哭一場了。
蘭若正在哭得天昏地暗,鼻端忽然聞到一種棉絮燒焦的味道,低頭一看,壞了!小棉襖着火了!剛剛将小棉衣拿出在一旁,不想被一片燃着的紙錢飄到上頭燒着了。蘭若一把搶過手忙腳亂地将火撲滅,上頭卻還是被燒出一個大窟窿。
蘭若抱着燒壞掉的棉襖,不禁眼淚又流下來。“爹爹一定也想蘭若的對不對……都說女兒是爹娘的貼身小棉襖,爹爹是想要蘭若的小棉襖做個念想嗎?”蘭若用手摸挲着棉衣上的洞,不期手指觸到一個硬硬的紮手的東西。
是一角燒焦的羊皮,羊皮是鋪進棉胎裏的,在外面用手根本捏不出來,若不是被火燒出一個窟窿,蘭若永遠也發現不了這個秘密。
蘭若慢慢地将羊皮抽出,她的手抖動得厲害,心也快跳出胸腔了。
一張比巴掌大一點的羊皮上,寫滿蒼勁秀逸的蠅頭小楷,正是爹爹的字跡。字是用刀針刻上去再拓上朱砂。
[蘭若吾兒,當你發現這些文字時候,不知為父已逝去了幾多春秋。其實為父更願意你一輩子都不會發現它,情願你一輩子只做一個平庸的婦人,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平淡度日。如果你讀這些文字時,正是過着那樣的生活,那麽放下它,繼續好好過日子。如果你已不幸被卷入江湖的風浪,為父嘆息之餘只能憐你命運多桀。倘真如此,你就将此羊皮浸于酒中。]
蘭若看罷,心潮起伏難以自持。她記得做這件小棉襖時,爹爹尚未病重。那時他就為她打算得那麽遠了,難道那時他就抱着必死的想法了嗎?她強忍住鼻酸的感覺,該面對的就去面對吧!爹爹一定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一副成日以淚洗面的可憐相。
“……你是蘭若嗎?”
突然的人聲來自背後,蘭若反射性地跳出幾步開外。
“哎呀——媽呀!”來人冷不防被她的反應吓一大跳。
蘭若才看清,來人是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漢子,身着一件髒得瞧不出本色的棉襖,袖口跟下擺露出牽牽連連的敗絮。黑紅的臉膛,不高的個子卻也墩墩實實,背上背着一大捆柴,腰間還挂着兩只死雉雞。
“你是……大牛哥!”蘭若驚喜道。
“媽呀——!你……你真的是蘭若!”漢子咚!扔下柴禾,激動地搓着大手“我遠遠看着咋佟先生墳前有人哩,就想着莫不是蘭若回來了?還真是你回來了!”
大牛哥是桂花嬸的大兒子。
“我娘時常挂念着你哩!不知哭了多少回,這家夥,都多少年沒見了。你都長成大——姑娘了……”大牛摸着後腦憨憨地笑了,不知為何,黑紅的臉膛泛出紫色。
蘭若看他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不由得也笑了起來。“大牛哥!嬸子她還好吧!”
“好!還是老樣子。看我糊塗的,走!回家去再唠呗!”
“娘——!娘——!你看我帶了誰來了!”山裏漢子嗓門如宏鐘。
“誰呀!”老婦從低矮的藍布簾後鑽出,兩手猶在圍裙上蹭着。
就是這個感覺!她心中家的感覺。
“嬸嬸!是我啊……”蘭若忍不住又哽咽了。
“你是——蘭若!你真是蘭若嗎?我的孩子啊!想不到我這生時還能見到你……”老婦抱着蘭若也是老淚縱橫。
娘兒們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這裏不用一一贅敘。交談中蘭若得知桂花嬸的老伴已經病故,兩個女兒亦已出嫁,三個兒子只大兒子大牛因個性憨直,故留在身邊照顧自己,兩個小的俱往山外謀生活去了。因怕有些事知道多了對他們母子不利,蘭若對自己這些年的境況并未多言。架不住這裏母子兩人千留萬留,蘭若在此羁留了幾日,臨行蘭若給了桂花嬸半錠黃金,着她在城中盤一家店鋪一家人度日安享晚年,也算是自己報答她的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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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山,數峰聳立狀如蓮花,中有一山酷肖蓮臺。蓮臺峰南向絕壁前有一歪脖老松,樹下一巨石。]
照着羊皮上的路線,蘭若來到這處絕壁前,此時正值日頭西偏。薄暮中群峰間漫起了淡霧,那霧映在霞光中竟成五彩顏色,仿佛真是天上的彩霞聚攏在這裏。若沒有爹爹的指引圖,她是怎麽也找不到這裏的,這山連着山峰接着峰恰與迷魂陣一般。
蘭若向周圍尋,果然那邊崖底有一虬枝盤龍的老松樹,樹下一石大如桌面。
[爾再向崖壁下尋,如見一石圓滑如謦,旋動圓石左九圈,右七圈,意為九月初七,是你的生辰。]
終于知道自己的生辰了!蘭若的複雜的心情難以言喻。依言向崖下去尋,拔開半人高的茅草,終于發現一塊看起來有些突兀的石頭。真如個木魚一般,大小也差不多,小小的石頭,用手去搬卻紋絲不動。一定就是它了!蘭若有些緊張,到底爹爹要告訴她什麽秘密呢?卻要這般神秘,這般大費周章的籌劃。
左九圈,右七圈,蘭若閉氣凝神全神貫注,生怕出絲毫的差錯。終于右轉到第七圈,只聽“喀——”一聲脆響,是機簧彈跳的聲音。接着咣——身後松樹下的巨石挪開了,露出一個洞口。
洞裏黑幽幽的,仿佛深不見底,蘭若卻沒有絲毫的猶豫,縱身跳下,她知道爹爹不會害她的。洞卻不如她想象的深,很快她的腳就踩到了地面,然腳一踏上地面,洞口的巨石就緩緩合了回去。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幸得她有備而來。
蘭若點亮松明燈,眼前是一級級向上的石階,她舉步踏上石階,就聽剛剛踩過的地面發出喀地一聲輕響,原來那裏也有機關,她剛才落地正好是踩中了地上的機關,上面的巨石才移回去的。她現在對爹爹的身份深信不疑了:縱觀天下,能做出如此巧妙機關的,除了神手書生,世間還有第二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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