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不要哭,我想讓……

溫予白一整晚都沒有做夢, 可醒來時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

從床上坐起來,她看了一眼旁邊, 另一個枕頭歪歪斜斜地放着,沒有人,收回視線,她就低垂着頭放空自己,坐了十分鐘才起床洗漱。

時硯從月中忙到月尾,雖然每天早出晚歸,但還是會在她睡覺之前回來, 然後抱着她一起入睡,反而是溫予白因為官司的事推了很多工作,最近除了即将開拍的網劇, 就是十二月有一擋綜藝要當飛行嘉賓。

張裕那件事餘熱還沒過去,陳菲把各個媒體的采訪幾乎都推掉了,有些即便是娛樂性質的采訪, 也不可避免的要問到這些問題,就算不問, 底下的評論區肯定也會讨論, 為了不惹溫予白心煩, 倒不如暫時減少曝光。

反正溫予白有自己的工作室, 不至于受制于人, 陳菲也是力求穩紮穩打, 在保護好藝人的同時發展事業,是陳菲目前的工作重心, 這樣一來,溫予白就清閑許多,時間也空了下來, 有更多的時間休息和調整狀态。

從浴室出來,溫予白走進衣帽間,十分鐘後換好衣服,在鏡子前整理領子,她看着鏡子裏的人,一身黑,臉上只化了淡妝提亮氣色,狀态說不上很好,但不算差。

這樣去見他,他不會擔心吧?

溫予白對着鏡子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幹淨的微笑。

雖然心裏笑不出來,但作為一個演員,這好像是她信手拈來的能力,就好像戴着一副假面一樣,随時根據需要轉換情緒,快要成為一個本能了。

從衣帽間出來,溫予白去床上拿手機,陸陸續續有一些生日祝福的微信進來,都是關系不怎麽熟悉的,或者只是工作上的朋友,她一一回複過去,然後戴好帽子墨鏡口罩下樓。

剛繞過半個樓梯,就聽見一層的客廳有聲音傳來,低語聲,好像再打電話,溫予白狐疑地探出身子,正看到背對她的時硯轉過身來,面色不變,他對着電話那邊說了一句:“先挂了,有時間我找你。”一邊朝她招了招手。

溫予白眼中疑惑更深,下樓走到他身前,時硯正好把手機揣回兜裏。

把墨鏡往下扯了扯,她上下掃了他一眼,“你怎麽穿成這樣?”

兩人都是一身黑,肅穆莊重,雖然時硯平時也喜歡穿黑色的衣服,但是正常的着裝跟掃墓時要穿的衣服明顯還是不一樣的,時硯沖她笑了笑,開口印證她的猜測:“我跟你一起。”

很平常的話,可溫予白的心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握住似的,将她從平靜的日常中強拽出來,有一刻她很抵觸,不問時硯為什麽會知道她要去哪,說道:“你不用去。”

時硯頓了一下,然後道:“那我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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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堅持而選擇退一步的說法讓溫予白心情更加煩躁,溫予白猛地擡起頭看着他,态度嚴肅而認真道:“你不用這樣,就算你現在知道了自己身體裏的心髒是他的,也沒必要跟他扯上太多的關系,他希望即便是自己死了也可以救更多的人,而你只是一個恰好等待救贖的病人而已,你們本來就不認識,手術成功的那一刻就是最好的感謝了,沒有誰該把這種美好的期待變成一種負擔!他救的也不僅僅是你一個!你就當做不知道不好嗎?”

溫予白越說到最後越激動,就好像那些話她不僅是告訴時硯,也在提醒她自己,尾音落下後,周遭變得更加安靜了,溫予白說得呼吸微急,胸口一下一下起伏着,眼前也蒙上了一絲霧氣。

時硯等她說完,眼中模糊了心疼還是無奈的神色,他将她輕輕抱在懷裏,身心相貼的那一刻,溫予白心酸更濃烈,在溫暖籠罩的同時流出眼淚。

時硯的唇靠在她耳邊,手掌揉了揉她頭發,像是輕哄一般,低聲跟她訴說:“嗯,我知道,我只是送你過去,如果你不願意我過去,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他用商量的語氣,已經做了最大讓步,仿佛一切都是為了讓她舒服,其實時硯原本就是好意,她都知道,為了表達感謝為救命恩人掃墓,更是人之常情,心虛的明明就是她,是她破壞規則把他拉進這場漩渦裏。

“你不舒服的話,我們可以随時結束,我不強求。”溫予白沒有回應時硯的擁抱,她直直地站着,聲音冷靜到近乎冷酷。

時硯只将手臂收得更緊,以一種更契合的姿勢抱着她:“是我強求,我也沒有不舒服,更別說結束,好嗎?”

那不是一種低聲下氣的卑微祈求,溫予白感覺背後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試圖融化她豎起的冰刺,想要讓她溫暖一點、再溫暖一點,哄誘着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愛和慰藉。

愛不是毫無底線,只是想毫無保留,他好像只想表達這個意思而已。

是她太緊繃了嗎?

時硯放開她,看她沒再說拒絕的話,牽着她的手一起出門。

上車的時候溫予白看到車座後面擺了一束花,是香水百合,新鮮的花束上還有水滴,不用看就知道是時硯準備的。

誰也沒提到什麽生日,就這麽安靜地走了一路,車開到烈士陵園外面,時硯果真沒有下去,而是搖下車窗問她:“真的不用我過去嗎?”

“嗯。”

時硯像是毫無芥蒂:“好,那我在這裏等着你。”

溫予白應了一聲,抱着花轉身就走了,時硯坐在車裏,看着溫予白遠去的背影,手指抵在唇邊沒了笑意,眼神也逐漸被更深的顏色取代,直到看不清楚,他轉頭仰靠在椅背上,閉着眼長嘆一口氣。

人是複雜的動物,可以同時陽光溫暖又自私陰暗,對立統一,有選擇地決定自己要露出哪一面。

……

溫予白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時硯吹了兩個小時冷風,車窗一直開着也能閉眼休息,半天沒換姿勢手臂有些僵,他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剛睜開眼就看到遠處往過走的女人。

将車開過去,溫予白打開車門上車。

時硯偷偷攥了攥發麻的手,沒有直接踩下油門,而是偏頭問她:“接下來去哪?”

溫予白反應慢了半拍,“嗯”了一聲扭過頭,茫然地看着他:“我沒有什麽安排,那就回家吧。”

時硯似乎就在等她這句話:“沒有安排,正好,那今天就聽我的,怎麽樣?”

溫予白看他一眼,神色漸漸有些複雜。

他以前說話從來都惜字如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像幼兒園幼教一樣開始循循善誘,恐怕對方聽不懂或者不按照指示做,結尾貌似尋求同意的問話都像是引導。

溫予白欲言又止,有些防備:“去做什麽?”

時硯轉動方向盤,車子駛上車道,他一臉平靜随意:“放心,今天沒有什麽大驚喜。”

溫予白“唔”了一聲,就想起自己之前過生日時,時硯也只是給一個禮物,最多一起吃一頓燭光晚餐,不會太鬧她,他本身也不是鬧騰的人。今天明裏暗裏都提醒過,他應該也不會再做什麽老土的生日驚喜。

今天,就今天,她并不想過得太開心。

溫予白深吸一口氣,在白忱的墓碑前說了兩個小時的話,說得自己口幹舌燥,可是罕見地,她并沒有覺得有多放松,心頭還是堵堵的,她歪頭靠在車窗邊上,剛要閉眼,旁邊忽然傳來時硯的聲音。

“《孤島》決定什麽時候開機了嗎?”像是随口一問。

溫予白打消閉眼小睡的想法,坐得正了一些:“嗯,說是定在十二月十二號,馮導請人算的日子,說是能大火。”

圈裏很興這個,不是封建迷信,就是想讨個吉利和彩頭。

時硯眼看前方,明顯是驕傲的語氣:“你演當然能大火。”

溫予白瞥他一眼,又收回視線看向前方,時硯繼續找話:“那些女孩的官司怎麽樣?”

溫予白道:“伯母介紹的律師很靠譜,不僅業務能力過硬,還很會和那些妹妹溝通,有些話對着警察都沒說,跟陳律師卻都說了。”

提到宗曼珺,溫予白從後視鏡上看了一眼時硯的臉色,他神色不變,整個人都很松弛,只是安靜地開車,但是這個問題之後他沒在說話了,溫予白張了張口,加了一句:“伯母做事還挺周到的。”

時硯“嗯”了一聲,前面明明沒車,他卻變了個道。

溫予白注意到他的動作,不經意間打開了話頭:“他們姓宗的是不是都這樣?情商高能力強會辦事,說話還讨人喜歡。”

時硯笑了一聲,分不清是諷刺還是嘲弄:“你只是看到他嘴甜的那一面,要是惹到他了,他能損得你親媽不認。”

溫予白知道他說的是宗川野,可能因為她誇了他,時硯顯得有些不開心,車速也更快了些,她抓緊安全帶,下意識問:“能比你嘴還毒嗎?”

時硯陡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明顯是錯愕的表情,溫予白一句“看前面”,他老實回頭,語氣卻更加不爽:“我什麽時候嘴毒了?”

自己沒意識到嗎?

溫予白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跟他掰扯,面不改色地換了話題:“最近怎麽都沒看到他,去哪玩了嗎?”

時硯持續不爽:“你想他?”

黏酸帶醋的語氣,一開口就掉價,在溫予白看過來之前,時硯自己也反應過來了,很幼稚,他也懊惱,面上不動聲色地轉動方向盤,他自己調整好心情,幸災樂禍道:“他媽給他安排相親,他出去躲着了。”

“又去海島度假嗎?”以前就這樣,溫予白也知道。

時硯卻搖了下頭:“不是,有個朋友的妹妹剛到燕城,他拿來當擋箭牌,說是帶着人熟悉燕城,其實躲清閑。”

溫予白很淡地皺了下眉,其實心裏有些反感,宗川野那樣的玩咖就應該離女生遠遠的,她都怕他用人家做擋箭牌,擋着擋着就擋到床上去。

時硯像是看出溫予白心中所想一般,語氣平淡地解釋一句:“你不用擔心,他姑且還算是個人。”

算是個人,還姑且。

這話從好友兼表弟口中說出來……

溫予白看了時硯一眼,忍着笑,雖然剛剛才說過他嘴毒,但是這種嘴毒她好像也不排斥。

看到溫予白笑了,時硯眼睛裏先是閃過詫異,又浮上抹糾結,要是這樣就能逗她開心,他能罵得宗川野三天三夜不重樣,就是不知道要不要犧牲宗川野的聲譽做這種事。

沒給時硯考慮的空間,目的地已經到了。

時硯把車停在空位上,帶着溫予白去了一家私人會所,兩人都不是普通人,又不像上次那樣心血來潮,去的地方肯定要有一定隐蔽性,不然很容易被人打擾。

溫予白的心又提起來,很怕時硯給她驚喜,到時候要是笑不出來,場面豈不是很尴尬?

好在直到午餐吃到快進尾聲,都沒什麽老土的橋段上演,溫予白松一口氣的同時,時硯忽然扶着桌子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溫予白的危機感就來了,她仰着頭看着他:“真去洗手間?”

時硯哭笑不得:“就算我是結賬的又怎麽了?”

這種地方吃飯當然不用時硯親自去結賬,時硯就是說話逗逗她,溫予白知道自己想多了,就跟他道:“那你去吧。”

時硯臉色古怪地離開,溫予白看他真的往洗手間的方向走,也深信不疑,回過頭的瞬間,她的表情就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仿佛之前的雲淡風輕都是僞裝一般。

“看我幹什麽,吃飯呀!”

熟悉的聲音闖入腦海,溫予白猝然擡頭,對面,男人理着幹淨利落的寸頭,用濕巾擦着手,好笑地看着她。

溫予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麽表情,對面的人道:“我怎麽看着你有些失望?”

“沒有,胡說,誰失望了?”

“……你怎麽不問我要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用要嗎,那還有什麽驚喜?禮物就是要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送到別人面前,事先知情就沒意思了。”

白忱目光含笑,雙手背到身後:“那你覺得現在算是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嗎?”

“嗯?”溫柒怔住,眨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前面,白忱像是變魔術一般,手中突然多了一枚戒指,剛剛好就放在她眼前。

溫柒有十秒鐘的大腦空白,飛快地左右看了看,在人聲鼎沸的餐廳裏,左右都是人,看到白忱又從座位上站起來,她急忙把戒指搶過來,臉紅成一片,口不擇言道:“可可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原本熱鬧的餐廳,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喊聲瞬間變得寂靜,無數雙眼睛看過來,溫柒後知後覺地噤聲,臉卻變得更紅。

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在客人們也沒弄清楚狀況,很快就扭頭繼續說笑,餐廳恢複熱鬧。

白忱手抵着唇笑,溫柒惱羞成怒,伸手重重打了一下他手臂:“你到底想幹什麽!”

“送你的生日禮物啊,你以為我要求婚嗎?”白忱嘴角就沒壓下來過,眉眼盡是笑意,“你沒到法定年齡的事我怎麽可能會忘,我掐着日子整天算呢。”

這會說什麽溫柒都覺得他像在取笑她,揉了揉火熱的臉,她瞪了他一眼:“那你不說清楚。”

有一瞬間,她真的以為他要求婚。

“那你要這麽說,我不求一下都……”白忱說着就要單膝下跪,溫予白趕緊給他提起來,臉上是驚恐萬狀的表情:“你起來!”

白忱也只是逗一逗她,起身的時候順勢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溫柒又要發火,白忱卻道:“這只是情侶戒指,等真到那天的時候,我會親手給你戴上鑽戒。”

他笑得燦爛,溫予白卻想問,那天是哪天呢?說的話根本就是騙人的吧?說什麽親手,她看到那枚鑽戒的時候還是給他收拾遺物。

沒送得出去,自然不能算是她的。

溫予白撐着額頭,不想睜開眼,耳邊很靜,不是嘈雜的餐廳,也沒有人來人往,是不是沒有人看到她丢臉,她就能放肆地大哭了呢?

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

溫予白扭頭,在眼淚沒來得及拭去的時候,難過的表情還挂在臉上,眼神卻很快變成驚詫。

她看到背後站了一只熊貓。

一只穿着毛茸茸,胖嘟嘟,可可愛愛的熊貓。

熊貓有些笨重地做了一個哭的表情,然後跟她擺擺手。

那意思是不要哭。

再接着指了指自己,比了個心,又拖着下巴做了一個花開的動作。

——不要哭。

——我想讓你開心。

它這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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