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晉江文學城獨發

冬日的夜裏往往是最冷的,幾乎零下的溫度，凜冽地寒風随着黑夜突然襲來，連街邊的車輛都結上了霜。

漆黑的街道裏,家家戶戶都已滅了燈熟睡，只有街邊一角亮着紅藍閃爍的燈光。

少年穿着黑色沖鋒衣,領口立起,單薄的身影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操。”口袋裏拿出火機點燃，一邊爆着粗口一邊翻着通訊錄。

回頭望了眼燈火通明的公安局，心裏更是煩躁。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一處停留，望着眼熟的名字，最終還是撥了過去。

淩晨一點,她習慣晚上睡覺手機靜音，所以電話撥過去也不會有人接聽,可他還是撥了過去。

“嘟—嘟—嘟—”

每震動一下，他的睫毛就跟着顫一下。

不知道響了多少聲,在他要挂斷時一道軟糯地聲音通過手機電流傳來。

被凍得發麻指尖微動，他默了一陣，聲音低沉。

“許清晨,來一趟派出所。”

電話挂斷,姜也站在昏暗處,眼神似有若無地瞥了眼指尖的猩紅。

想着剛剛電話裏小姑娘沒睡醒的聲音,就好像一根羽毛在他心上撓癢癢。

操，真磨人。

抿滅了煙頭把剩餘的丢在垃圾桶裏，他戴上帽子沖出黑暗的小道,連先前萎靡的心情一并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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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充滿冷氣,推開公安局大廳門,“您好,還有多長時間？”

警察叔叔朝後面瞥了眼，說：“等這倆人意識清醒再說。”

“行。”姜也淡淡點頭，又問：“我能進去看一眼嗎？”

警察叔叔上下掃視他一眼，收回視線，“進去吧。這件事本身就不嚴重，只要那小夥子松口現在就能走。”

“好，謝謝您。”

宋遠和那個人待在一個房間裏，兩人對立坐着，誰也不服誰。

姜也剛打開門時，鋪天蓋地的酒氣全面襲來。他不耐地“啧”了聲，別過頭走到宋遠面前。

此時宋遠就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看他過來也只是懶懶地擡了下眼皮又閉上。

姜也看他着死出樣，腳踢了下他，“醒醒，別睡了。”

宋遠摸了下放在身後的眼鏡，說：“你先回去吧，時間還長，我睡會。”

“你特碼知道時間長半夜還給我打電話？”姜也被他氣笑，又說：“真的，別睡了，劉嫣等會就來了。”

果然，一提這個名字，兩個人瞬間清醒。

宋遠連忙戴上眼鏡坐起來，“劉嫣？她來幹什麽？”

“……”

姜也白他一眼，嘲諷道：“人家來做客，順便看看你。”

其實宋遠酒量很好，一個宿舍人三個都喝不過他，每次那倆喝到吐，這人還在一旁淡定如初。

“不是。”宋遠有些着急，問：“她真過來了？”

“嗯。”

“大半夜的你給她打電話，萬一吵到她怎麽辦？萬一她以後再也不理我怎麽辦？”

“給許清晨打的。”姜也打斷他，又重複道：“給許清晨打的，她接的電話。”

一直吵鬧撒潑的宋遠頓時閉嘴，他眼神複雜地看着姜也。

他張着嘴巴，沙啞地嗓音說：“謝了，兄弟。”

姜也手裏把玩着火機，仰着頭瞧着頭頂刺眼的光，說：“謝我幹嘛？劉嫣不說通那位，你出不去。”

宋遠瞥了眼對面要死不活的人，朝他呸了一口，“我特碼就是蹲勞子也要幹死他，死人渣。”

“不至于。”姜也眼神閃過一絲精明，淡聲說：“有很多方式，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

事情的經過他了解了一點。

宋遠和隔壁寝室人一塊兒去外面喝酒，本來最近結束多年暗戀并且被拒絕，郁悶一陣終于能去發洩一下。結束之後正好聽見隔壁桌在聊天，聊的還正是劉嫣。

那些人說着渾話，此時就算宋遠再淡定也忍不了。

姜也把口袋裏的煙留給他，“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許清晨接到電話瞬間清醒，連忙叫醒正在熟睡的劉嫣打車趕來。

她們到公安局時，正好看見姜也銜着煙在門口站着。

好像最近見他，手上總有一根煙。

許清晨別過視線，沒有上前主動和他說話，而是跟在劉嫣後面。

姜也老遠就看見她們兩個，見她們快走到時才把煙給滅了。

“進去吧。”他說：“裏面還有一個，那人死咬着不放非說見你。”

劉嫣皺眉，“誰啊？我認識的人宋遠幾乎都認識，哪個人敢這樣跟他說啊。”

姜也說：“姓齊，叫什麽不清楚。”

齊…？

那不就是！

許清晨突然意識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着：“會不會是那個……小齊？”

“壞了。”劉嫣嘀咕一句，連忙沖進去。

許清晨剛擡腳準備跟上，下一秒就被人攔住。

姜也拽着女孩的衣服帽子，輕聲說：“人家進去談話，你進去幹嘛？”

許清晨被迫停下。

餘光看了眼旁邊面色清冷的男人，烏青的眼窩加上剛長出來的胡渣，像是幾天幾夜沒睡好。

她抿着嘴唇，不動聲色的往旁邊移開了點，“我進去看看。”

姜也看着她默默遠離自己，舌尖盯着上颚，不冷不熱地收回眼，“行，你進去。”

望着女孩倔強的背影，他自嘲地搖搖頭，又重新點燃一根煙。

燃盡後，他進去時發現許清晨站在大廳焦急的背影不停地朝裏面望去。

看了眼趴在一旁睡覺的警察叔叔，他走上前，問：“怎麽不進去？”

許清晨垂眸，壓低音量說：“警察叔叔不讓進去，只讓進去一個人。”

“嗯。”他點頭，眼神示意大廳兩旁的椅子，“坐那等吧。”

許清晨也沒推脫，沖他點下頭便過去坐着。

得，真冷。

姜也盯着她背影，忽然笑了起來。

原本正常行走的許清晨腳步一頓，一時間連怎麽走都不知道。

許清晨走過去坐在冰涼的凳子上。

室內外溫差太大，就算房間暖氣很足，她此時的手也是被凍的冰涼通紅。

目光急切地望着那邊角落裏的房間，雙手合在一起不停的搓，時不時在哈一口氣緩解緩解。

“喏。”

左側突然站着一個人影，剛好擋住一旁的光線。

視線驟然變得昏暗，許清晨看着眼前突然出現冒着蒸汽的紙杯。

她茫然擡頭，時間仿佛就在此刻定格。

空氣中飄着的水霧模糊了視線，眼前的少年正是這幾日被她遺忘在心底的人，他和以前一樣，每次出現依舊站在明亮而又燦爛的燈光下。

斑駁的光線透過發絲無形晃着她的眼睛，許清晨眨了眨眼垂下頭，連忙接過水杯，小聲說：“謝謝。”

“不用。”姜也坐在一旁，疲倦地揉着眉心。

空氣中環繞着尴尬的氣氛，許清晨悄悄瞄了眼身旁人。

兩個人雙腿之間的距離只隔着一根手指粗細，只要她往那邊移一厘米，她就會碰倒他。

“跟你打電話…是迫不得已的事。”姜也閉着眼睛，說道：“抱歉。”

滾燙的水透過紙杯傳遞出溫熱的溫度，雙手附上去溫度正好。

“沒事，正好我今天睡得比較早。”

姜也仰着脖子，手托在後脖頸上，悶聲“嗯”了聲。

過了一分鐘，他又說：“今天怎麽沒靜音？”

“啊？”許清晨愣了一秒，反應過來說：“下午就睡着了，原本想一會就起來，沒想到睡到現在。”

姜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睡眠質量本就不好，下次睡覺記得靜音。”

“嗯，知道了。”許清晨輕聲應道。

“現在還困嗎？”

“還好，不是很困。”

兩人簡單的交流幾句，尴尬的氛圍就好像最近剛認識的陌生人。

姜也拿出手機随意扒拉着，餘光瞥了眼一旁情緒緊張的女孩，下意識開口，“不用太緊張，沒事。”

說完，他張着嘴巴自己都愣住了。

“好。”許清晨沒在意，依舊乖巧應道。

沒有想象中的冷眼，姜也咧嘴笑笑，索性又問：“最近怎麽樣？”

許清晨指尖扣着衣角，含糊道：“還行。”

他挑眉點頭，“聽我小姑說兼職不去了？”

“嗯。”許清晨有些歉意地說：“馬上要到考試周了，最近挺忙的。”

“行，別生病了。”姜也說：“有什麽需要或者急事記得跟我說。”

“……”

聽着這句話，本就被水霧熏模糊的眼眶瞬間充滿氤氲。

許清晨垂眸，眼睛直勾勾盯着兩人雙腿之間的距離，深吸一口氣，說道：“姜……”

“不用着急拒絕我。”

姜也及時打斷道：“我們還是高中同學，還是普通……”說着，他頓了一秒：“還是普通朋友。”

“好。”

她端起被冰涼手心捂的溫熱的水杯，稍稍地抿了一口，壓下喉嚨間不存在的異物，輕聲說：“高中同學。”

“曹尼瑪，姓齊的，你再給老子說一句試試？”

姜也聽着這句話張了張嘴巴還想再說點什麽，裏面突然傳來宋遠的大罵聲。

許清晨本能反應看向姜也，神色驚慌，“吵起來了？”

“你在這等着，我過去看看。”姜也起身朝裏面房間沖進去。

已經接近淩晨三點，警察叔叔臨時突然有事情一大部分人都已經出警，此時留在這裏值班的也只有幾個人。

看着姜也無阻地進去，許清晨也緊跟在身後。

裏面酒氣漫天，她捂着鼻子走進去。

劉嫣在裏面攔着齊華陽，宋遠揮着拳頭一直在找空隙。

劉嫣突然大聲喊道：“夠了！”

兩個發瘋的男人被她這一嗓子吼完瞬間變得安靜。

她看着被姜也攔在另一角的宋遠，“還嫌不夠亂是不是？非得讓人家把你關起來才行？”

宋遠擦去嘴角的鮮血，指着齊華陽，“你知道這小子在背後怎麽說你的嗎？老子遲早把他狗嘴撕爛！”

“你不要管我的事情！”劉嫣吼着，壓抑着說道：“宋遠，你不要再鬧了！大半夜的我們都很累了！”

劉嫣大喘着氣，“不管他說了什麽，都不關你的事情。”

宋遠突然跟洩了氣似的。

他推開扶着他的姜也，“劉嫣，你眼真瞎。”

“你也不賴。”劉嫣堵着氣，“沒事出門左拐去換一副眼鏡。”

說完，她扶着齊華陽頭也不回的出去外面。

“行了。”姜也攔着準備追出去的宋遠，眼神輕瞥，“我的話全忘了？”

“我特麽就咽不下這口氣！”

姜也皺着眉頭，回眸看了眼站在身後的許清晨，又對宋遠說：“你先別鬧。”

許清晨面色複雜。

她懂宋遠的心情，這種恨自己無能，喜歡的人又不站在自己身旁的心情。

“你不用生氣。”望着遲遲不能平息的宋遠，她說：“你再去鬧，劉嫣下的功夫真的白費了。”

“你不懂。”宋遠擺着手，“你是被人愛的那個，怎麽會懂我的心情。”

“……”

許清晨無語地看着面前兩個幾乎抱在一起的大男人，面色逐漸溫怒，“白癡！”

宋遠指着許清晨離去的背影，無辜地眼神看向姜也，“我草，許清晨罵我。”

如果眼神能殺人，姜也此刻恨不得把宋遠直接拉去火葬場。

姜也：“罵你你就受着。”

服了，一天天的。

出去後，許清晨來到劉嫣身邊，問：“怎麽樣了？”

劉嫣揉着眉心，長舒口氣，“還好，齊華陽不追究。”

當事人都說了不追究，警察叔叔自然也不好說什麽，各自做了筆錄簽個名字便放人走了。

劉嫣攙着齊華陽，瞥了眼面前兩人，“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都回去吧。”

姜也手插口袋裏，眼神略過許清晨，說：“我送你們吧。”

“沒事，我叫了車。”說着，劉嫣攙着齊華--------------銥誮陽示意許清晨一起走，“天也怪冷的，你們也快點回去吧。”

“行。”姜也望着前面頭也不回的背影，說：“晚安。”

聽到這個聲音，許清晨腳步一頓，僅一秒又恢複正常。

劉嫣無語地看着喝得不省人事的齊華陽，把他拽到另一邊，問：“怎麽樣，說話了嗎？”

許清晨點頭，回想着那幾句話，“說了…吧。”

宋遠哀怨地瞪着齊華陽，又看了看身旁的姜也。

撇撇嘴說：“還晚安，人家都不搭理你。”

“……”

姜也倪他一眼，獨自邁開長腿朝前走去，只留下一句：“滾。”

“你們今天一個個吃槍藥了？”宋遠追上去說：“劉嫣罵我，許清晨那個乖乖女也罵我，就連你也罵我。”

姜也輕“啧”一聲。

乖乖女？她可不乖。

“罵你活該。”

“你才活該呢。”他胳膊搭在姜也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哥們我是不行了，但你得努努力，不行就給人家小姑娘低個頭。你長這麽帥，誰能拒絕你啊。”

姜也走在路燈下，懶散說着，“知道了，過幾天就去。”

幾天就好，結果一出來他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