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在一個接近黃昏的尋常時分。

四年來仿若消失的BOSS發來了郵件。

組織二把手之一,正因BOSS的放任而愈發蠢動的Rum,此時收到了這些年的第一封郵件,內容是一串車牌號和一個問號。

Rum看到這封郵件時,也許是恐懼到血液都凝固了,手指突然不再靈活。

不然急性子的他,打下心知肚明的情報內容,怎麽可能花了漫長的三十秒。

回複完的時間,等同于承受煎熬不斷的酷刑。

BOSS為什麽會知道?

将組織事務幾乎全部丢棄的BOSS,為什麽會突然關注到這件事?

沒有再收到任何質疑或是懲罰的郵件,仿佛那個神秘且恐怖的男人只是心血來潮,偶然詢問了一句。

但Rum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

這位已經太久未體會過這種感覺的大人物,不僅焦灼難安,似乎還嗅到了正緩緩向自己逼近的血腥味。

也許是因為他太過得意忘形,暗地裏碰了BOSS四年前明令禁止的“東西”……也許被發現的,還有別的動作。

如果被發現。

不用想了。

BOSS不會放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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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摩德收到了第二封郵件。

【我要順利地,安全地,進入這個地方。】

這條以BOSS的名義下達的命令,看似是尋常的語句,字句間卻攜帶着山巒将塌、暴雨傾盆前的沉沉陰影。

貝爾摩德愣了愣,随即立刻閱讀起随郵件轉發過來的附件內容。

迅速看完附件裏明顯是另一個人臨時進行的彙報,貝爾摩德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大概。

她其實還有更擔心的事情,了解BOSS的她知道,BOSS的反應明顯不太對勁,他不僅突然插手了本該由Gin負責的掃尾,竟還要親自前往參與……一定發生了什麽意想不到的變故。

金發女人眼裏頓時閃爍起冰冷之光:“Rum這個蠢貨。”

現在将怒氣發洩在蠢貨身上,卻是不合時宜。

貝爾摩德選擇立即遵照BOSS的命令,将任務安排下去。

——叮。

——嗡嗡。

——叮鈴。

同一片昏暗天空下的不同之處,一些黑衣組織成員同時收到了郵件。

郵件命令他們動身,趕往一座距離中心商圈不算遠的半荒廢工業園,封鎖其中位于最中心的廢棄工廠,禁止任何人出入。

除具體地址之外沒有別的有用信息,目的與用意皆無,執行命令的人不需要知道更多。

而時間,則是——

【立刻。】

突然得到命令的組織成員中,不乏感到很奇怪的,以往下達行動指令的通常是Gin,這一次卻是甚少發布命令的貝爾摩德。

奇怪歸奇怪,不過收到消息的這些行動成員以擁有代號的幹部為主,能好好活到現在,最大的法寶就是行動前後都閉嘴聽話。

還是那只無形的手,冷漠地打開了牢籠前的栅欄。

平日被牢牢封禁其中的野獸循着血的味道,亢奮無法自持地邁足奔赴。

最先趕到的是兩名狙擊手。

Chianti熟稔地登上距離目标工廠約四五百米的高樓樓頂,設置好狙擊點,這個方位,足以将工廠附近的空地全部籠罩在射擊範圍中。

她的搭檔Korn在對面那棟樓上,但Korn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無趣的男人,任務期間就算比較悠閑,也很少通過對講機跟她說話,只有在Chianti按不住脾氣想亂來之前,他才會及時開口阻止。

“認真點,Chianti,你那邊有老鼠偷溜出來了。”

“啧——只有一只而已,輕輕松松就解決了啊!”齊耳短發的女人發出暴躁的聲音,出現在瞄準鏡中心的人影只在工廠鐵門前站穩了半秒,便瞬間被子彈爆頭。

血在門口和地面飙了一大片,工廠內受驚的人似有動靜,傳出幾百米外并不能聽清的嘈雜聲響。

Chianti并不在意她這一槍開得稍微有點早,提前把裏面的老鼠全部驚動,反正一起行動的其他人也已經到了,清掃在地面囤積擁擠的老鼠是他們的事,狙擊手只負責掩護和游走亂跑的漏網之魚。

從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Chianti便是這般煩躁的狀态,只因為下達命令的人是貝爾摩德。

Chianti不喜歡貝爾摩德,甚至可以說讨厭,組織少見的女性幹部之間可沒有什麽惡心的姐妹情。

神秘主義的貝爾摩德和性格暴躁偏激的Chianti毫無共同語言,貝爾摩德仗着和那位先生關系匪淺,這幾年來行事越發散漫随意,幾乎沒正經做過任務,對人還是玩鬧戲弄般的态度,被戲弄過的Chianti完全無法忍受這種女人。

這麽一對比,Gin簡直要比貝爾摩德順眼得多——當然了,Chianti也不喜歡Gin,這兩個家夥都是被BOSS默許寵壞了的惡人,只是肆意妄為的方式不同罷了。

破空聲嗖嗖劃過,荒蕪工業園中驟然炸開了無數槍響。

Chianti又開了兩槍,因血花綻放而興奮滿足的臉上,仍沒忘記挂上針對貝爾摩德的怨氣:“聽Gin的命令忽然變得沒有那麽讓人厭煩了,至少那家夥幹的是實事。Vermouth?呵,這個女人別是利用那位先生的放縱,故意把我們呼來喚去!”

她的這個懷疑還是有一定依據的。

被貝爾摩德叫來的基本都是幹部,估計來之前人人都要不安地揣測一番,需要讓他們集體出動的剿滅對象,得有多大的體量?

然而到地方一看,就一個工廠,裏面人就算塞滿了也是一個炸彈就能解決的事情,水平也就那樣,明知被狙擊鎖定還有愣頭青傻愣愣的往外沖,不出意外死了一地。

繞路從後面沖出來的人倒是沒被槍槍爆頭,但跟在地面行動的成員撞上,也是像割韭菜一樣,一倒一大片。

說實話……——Chianti和部分幹部眼裏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所以被他們幹掉的“老鼠”們是真的很冤。

泥慘會雖說好歹是貨真價實的島國第一黑道勢力,成員水平并不差——可非得拿黑衣組織跟他們比,那就是欺負人了。

這一波來的都是組織內的幹部級別,随便拎出一人,都是至少背着十數條人命、暴戾恣睢的惡鬼,泥慘會留守在秘密工廠的小喽啰再翻上十倍,也淹不到他們的腳指頭。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得怪Gin。

那一次Gin與泥慘會的重要交易,雙方本都是沖着好好交易去的,泥慘會首領出于誠意和謹慎,更是親自前往交易地點,直接與Gin進行交涉。

但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問題。

泥慘會首領,還有當時和他一起前往交易地點的手下——別說把貨帶回來了,竟然連人都一個沒能回得來,屍體和交易場所一起成了夜下的禮花。

一夜之間,泥慘會折了一個優秀精明的首領,一個忠心能幹的三把手,外加可以信任的幹部若幹,泥慘會上下有能力的重要人物中,只有不在現場的二把手逃過了一劫。

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泥慘會的二把手能頂上,差點坑了Gin一把,還能及時将真正據點中的“貨物”轉移走,也算是不錯了。

如果不是為了毀掉倉庫裏來不及抹除的痕跡,倒黴地在不該的地方設了炸彈,這個釜底抽薪的計劃,說不定還有一點成功的可能。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處,泥慘會餘黨的命運,早已經成了定論。

自顧自記恨貝爾摩德的狙擊手沒有知道內情的機會,也沒有違抗命令的勇氣,只能抱怨着繼續工作。

用時不到二十分鐘,目标工廠外已是屍橫遍野,鮮紅液體徹底清洗了一遍地面。

濺帶着紅色的閘門緊閉,裏面不時漏出驚恐的怒罵聲,就這麽會兒功夫,裏面的人就不敢出來了,樓上可以作為入侵通道的窗口皆被迅速封死,一副完全被吓破膽的可憐樣子。

“這就沒了?切,沒意思。趕緊叫人去丢幾顆炸彈完事,收工收工。”

Chianti索然無味地伸了個懶腰,這次任務對她來說毫無難度,不僅自在的大鬧了這一通都無人打擾,以往速度本就夠慢的警方這次反應也是慢得出奇——就像工業園附近根本沒人聽到槍聲似的,如此一來,貓捉老鼠的樂趣自然不剩多少,不如早點結束回去休息。

對面樓頂的Korn觀望完下方的視野,确定沒有遺漏後,正想聯絡地面的行動組。

他們的通訊工具又一次同時收到了新消息。

“……”

“立即,撤退?”

接到下一步行動指示的組織成員都懵了。

“裏面已經沒多少活人了,随便伸伸手就能壓死,為啥不接着一鍋端掉?”

“搞什麽啊,讓我們抛下自己手裏的任務,突然大老遠跑來忙活這種小事,現在只剩一點尾巴了,卻轉頭趕我們走?”

貝爾摩德沒頭沒腦的指令,難免激起了不少不滿,不過,也就看對象是基本不參與重要行動指揮的她,如果把她換成Gin,這些人估計一個字的廢話都不會有,收到消息的那一秒就收拾東西撤退了。

然而,貝爾摩德似乎早就猜到了他們會有意見,她也沒有打算廢話的意思。

哈雷摩托的車輪碾過血污點點的路面,停在了行動組所停留的暗巷入口,一身飒爽黑色勁裝的女人摘下頭盔,甩下一頭曼妙美麗的金發。

千面魔女那不帶僞裝的精致容顏帶笑,對視野中的這幾名黑衣成員開口時,她同時按住了傳音的對講機:

“這不算正式的任務,只是要臨時準備一個稍微精致點的游樂場,為了效率才叫來了你們。現在游樂場準備得差不多,施工人員自然也需要消失了,放心,獎勵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五分鐘,再不離開游樂場的範圍,就要遭遇兇殘的惡獸了哦……到時候,我可是不會幫你們收屍的哦。”

“——!!!”

許是貝爾摩德笑着說出的警告太駭人,又或許只是因為,她警告的內容,實在過于荒誕。

被警告的衆人就像一下被硬物噎到了喉嚨,面色在鐵青與冰冷間轉換。

開什麽玩笑……游樂場?

集結精英中的精英一起行動,原地抛下無數條人命,大張旗鼓地把一群可憐蟲絕望封死在鐵門中,只是為了——建一個游樂場?!

就算是見慣了大世面的幹部們,也對這種鋪張至極的行為瞠目結舌。

他們應該氣憤,貝爾摩德果然把他們當做工具耍着玩,把組織的人力物力浪費在這種小事上——但是,在不滿暴露出來前。

不愧是從生死存亡間掙紮過的人,他們反應得又很快。

貝爾摩德的語氣不對,神色不對,與魔女向來喜歡的游離不定的态度截然不同,手放在後腰遲遲沒有移開,那是槍的位置。

此時的她用行動告訴他們:她沒在開玩笑,不聽話只有死路一條。

再反過來想一件事。

如果貝爾摩德是認真的。

那麽……能讓她不惜被質疑也要動用實力足夠信任的人手,又不允許随意窺視滞留的【游樂場】——

究竟,是為【誰】準備的?

在場的衆人都不是傻瓜,這可是連Chianti都不需要Korn提醒,能在呆滞後突然想明白的事情。

所以他們銷聲,不再有任何多嘴,猜測藏在心間更不敢表現出來,果真在五分鐘內消失得幹幹淨淨。

貝爾摩德仗着工廠內被吓破膽的老鼠不敢冒頭,叫來一架直升機從上往下檢查了整個荒廢工業園,以防還有人滞留于此,讓即将抵達的那個人遭遇那麽絲毫的風險。

她抽空找到還在工作的供電房,以防角落裏監控攝像仍在頑強工作,她幹脆幫忙斷了整個園區的電。

——咣!

本就被濃濃硝煙味與血腥氣壓得陰沉的廢棄建築群落,在僅有的照明齊刷刷熄滅後,更加暗不見天日。

直升機盤旋一陣後迅速離開,吹動的婆娑樹影在搖曳,照在了工廠色塊斑駁的牆體上,竟為其籠上了一層即将四分五裂的脆弱可憐。

貝爾摩德站在了Chianti設置過狙擊點的樓頂,屬于她的任務結束後,她才有閑看了看時間:“三十七分鐘,加上路程耽誤的十分鐘,一共用了四十七分鐘……這些勉強能幹事的人速度還是太慢了,行吧,至少效率上還是Gin更厲害。”

她在這三十幾分鐘內做的當然不止這點事,來的路上還聯系了其他人,命令依然很簡單:壓下工業園中傳出的動靜,無論是什麽,将警方聞訊趕到的時間拖到最長。

這算是一個防範措施,工業園附近只有高速車道,加上近傍晚的時間點,本來就沒有幾個人會經過,警方反應過來的時候估計清場早已經結束了。

但因為涉及到了那個人,貝爾摩德會盡一切可能将事情做得完美。

——最重要的是,如果在這樣的大事上做得不如Gin,她會相當不甘心,還會非常生氣。

此時,“游樂場”的布置基本完成。

夜風吹起了貝爾摩德的長發,女人的細眉卻仍未舒展,仿佛比之方才更加憂慮。

淺淺地呼氣,她帶着複雜的心情彙報:“全部準備好了,BOSS。”

……

“嗯,辛苦了。”

千穆的嗓音還是死水般的平靜。

他沒有跟貝爾摩德多言,貝爾摩德也沒有多問,簡短的通話便已結束。

從坐上下屬的黑色保時捷後,千穆的狀态仍跟他自己離開商場時一模一樣,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把手機丢到一邊。

紅發青年坐在駕駛座的後方,不知何時改掉了凝望窗外的習慣。

他雙腿分開,上身向前傾斜,同樣微微垂下的頭顱,幾乎和空洞無神的視線一起,死死抵住前方駕駛座的椅背。

白而骨節分明的兩只手交錯着,卻不是合十的姿勢。

似是焦慮狂躁難以忍受,又似是神經質般地難以自控,緊按在一起的雙手無序混亂地交扣,時而用力互相掰動手指,被擰動曲折的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

仿若喪失了最基本的痛覺,他毫無反應,微張的嘴唇卻在微微抖動,尤其是嘴角,始終,在似翹非翹地顫抖着。

如果說這是一個發至內心感到愉悅的“笑”,未免也太過驚悚。

——但,至少千穆自己的确是這麽認為的。

他自以為自己此時格外正常,渾身像被雲朵托起來一般輕快,岌岌可危了這麽久,難得突然間體會到了如釋重負的輕松感,心情當然會很好。

不就是萬一發現不及時,便無聲無息地、不明不白地、不可饒恕地又死一次嗎?

幫助他身心都放松了下來的功臣,理應得到最好的報答。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千穆就像一個事不關己的旅客,偶爾間看到了張貼在街邊的音樂會廣告,便心血來潮,叫來了陪同人員一起前往參加。

之前從來沒有去過音樂會,無法鑒賞無法享受也沒關系。

想來那一個個彈出的音符,皆是随旋律而漂浮旋轉,只要有完整的樂譜,就能奏出動人的音樂旋律。

對着樂譜演奏出悅耳樂曲,對過去從未接觸過的新手來說太困難了?

那也可以降低要求——只要手裏有樂器,随意彈奏就能發出【聲音】,那便夠了。

畢竟他不是作為客人去聆聽,而是替代主人,親自去演奏。

想到這裏,越發愉快起來的千穆笑着問:“Gin,你會用什麽樂器?”

平常人聽到這個怪異的詢問,第一反應肯定連問題都聽不懂。

Gin自接到人後,已經開出了二十幾分鐘的車程,但直到此時,他竟一次也沒有通過後視鏡,去窺視後座的紅發青年的身影。

即使不曾得到重要的細節用以判斷,銀發男人仍毫不猶豫,用低沉的聲音回答:“伯萊塔。”

“不錯,能給我看看嗎?”

“請。”

千穆從Gin那裏拿到了一把手槍,伯萊塔m92f,十分漂亮輕便的款式,在安全性與射擊精度上相當不錯。

Gin的審美,從他的愛車和愛槍上盡顯無遺。

千穆打開了這支伯萊塔的彈匣,發現雙排彈匣中,只有十四枚子彈,多出了一個突兀的空彈位。

那枚消失的子彈,Gin來之前,已經在叛徒的身上用掉了。

“很好。”

千穆将彈匣原樣放回,探過身去,将黑色手槍放回了Gin的口袋。

放好之後,他的手沒有立刻抽走,而是隔着大衣口袋,輕輕地敲了敲金屬。

“我不喜歡被人打擾,聽衆一共有二十一人,如果他們不能乖巧地聆聽,你就用這個,讓他們安靜下來。”

“我确定你可以做到,保護好我的安全,Gin。”

Gin的視線此刻才略有傾斜,頭狼的森森綠瞳看向近處如血的赤眸,瞳孔深處仿若也被赤色染紅。

BOSS一如既往的信任,竟能讓這只肆無忌憚的惡狼無比愉悅。

“當然,我不會讓您失望。”

“嗯,我相信你。”

是真的相信還是未過真心,只有千穆自己知道。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他只是随口一說,心中根本沒有在意。

這個時候,能在他腦中留下印記的事情很少,他更在意接下來将要開演的演奏,因為太過于期待,視野中的一切變成了鮮豔的紅色,冰涼失溫的全身似乎都禁不住要戰栗起來。

很快,Gin在一個地方停了車,自己先下車,為千穆打開了左側的車門。

千穆下來之後,擡眼便看見了情報裏提到的工廠。

半個小時前工廠應該還沒有這麽破,而如今牆體斑駁不堪,屍體稀稀拉拉散落在各個角落,只剩受損不輕的鐵門勉強站立着,釘着彈殼的外表看着很是凄慘。

汽車駛動的聲響,似乎叫醒了躲在裏面的驚弓之鳥,他們還沒做什麽,就隔門傳來了理智喪失的咆哮:“滾,滾開!!!敢、敢闖進來的話!老子和你們同歸于盡!!!”

一聽就是快被恐怖的壓力逼瘋了,竟然還有力氣發出垂死掙紮的鳴叫。

千穆冷不防又被某個不應該出現的詞語刺激了神經,嘴角邊的笑意不禁擴大。

當然,這不重要。

Gin從後備箱取出了在這時候十分實用的一件工具,獨自走向前方。

千穆沒有多看,相當自然地退回到保時捷車邊,離了數百米的距離,悠閑遠望着前方轟然綻放的美景。

一個瘋子帶着手持火箭炮,轟開了那道已無力掙紮的鐵門。

另一個瘋子等熊熊燃燒的碎塊四濺結束,才緩步上前,越過燎燒到地面的火焰,跨過看不清原狀的屍身,走進突然被照得半暗半明的門內。

斷電後的工廠內部也被照亮了,紅發青年看似單薄的身影出現在火光中,悠然得并不像第一次登臺表演的奏者。

此前,千穆白淨纖細的雙手,從來不曾真正意義上親自碰過危險的樂器。

無論是槍,子彈,還是屍體,血液,他下意識地厭惡着一切與【死亡】有關的名詞,腥臭液體攀爬手掌的粘稠感更是令他惡心,一回憶起血從自己的體內流出的滋味,便恨不得将眼中所見的所有“危險”燒掉毀掉破壞殆盡。

如今心态終于變了……好吧,他承認,自己千防萬防,還是沒得防住,差點就變成了屍體這件事,讓他非常生氣。

他現在,非常——非常非常【恐懼】。

誰都無法讓他安心下來,他找不到任何安全感,如深夜游走的幽靈般無助徘徊,來自神經深處的顫抖不知什麽時候能消失。

或許,把擅自破壞了安穩的罪魁禍首變成屍體,能夠好受一點?

“那就試試吧。”

千穆說着,耳裏聽不見任何聲音,眼裏看不見任何情景的他,徑直走向最近的一個正朝他怒吼着撲來的人影。

人影自不可能只有這一個,事實上,紅發青年與銀發男人一前一後出現在洞開的大門前時,就有十幾個人拔槍的拔槍,沒有槍的握緊別的武器,面目猙獰地沖來拼死一搏。

有幾人的槍口同時對準了最前面的紅發青年,幾乎毫不猶豫就要開槍。

紅發青年卻完全沒有閃避的動作,就像沒發現自己被危險的漆黑槍洞對準,只揚手,抓住了前方舉着利器揮向他的敵人的胳膊。

連續幾聲槍響,銀發男人在昏暗的視野下仍彈無虛發,所有将槍口對準紅發青年的人都倒下了。

紅發青年仿若未聞,他只是将抓住的那人随手拽翻在地,依然迅速的,是從未在練習時展現過的、惡意滿溢的殺招。

不需要多大氣力,只需一板一扭,便可以廢掉一個關節,而在對方以扭曲的姿勢在地面痛叫翻滾時,他又伸手提起了對方的一條腿,擡腳,踩斷了對方另一條腿的胫骨。

——咔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脆,簡直讓聽者背心直冒寒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的,紅發青年興趣寥寥地松了手,轉向下一個目标。

他在警校柔道對練時,最常用的便是各式足技,為的是省力輕松,比起雙手,他的雙腿要更為靈活。

平時只是練習還看不出來,到了只需要迅速了結對手性命的真正實戰,這雙腿的恐怖,終于徹底彰顯了出來。

并非限定于柔道的招式,只要方便快捷,怎麽做都沒問題。

他的兩條腿如同越掙紮越會收緊的繩索,稍稍用力便折斷了一個人的脖子,撐地站起後,側身便踢斷另一人的小腿,接着在任其撲倒時錯手擰斷脖頸…不斷的有血花從腳下緩緩溢出……

仿若一幅以地面為紙,不斷将顏料噴灑上去的油畫,連哀鳴也淡了,一切盡在黑暗中進行。

有人随時守護在身後,替他消滅阻礙,紅發青年的一舉一動越發順暢了起來。

千穆并不覺得自己在做什麽可怕的事情。

在他的世界裏,他正在一架鋼琴前肆意彈奏。

最開始對着完全不熟悉的樂譜,手指的彈動盡顯生疏,後來徹底不看譜子就正常多了,他憑感覺随意地按動着黑白琴鍵,雙腳也踩動着踏板,原本毫無韻律可言的錯亂音符,漸漸地有了獨特的節奏,有了奇妙的音韻,終于變得動聽了許多。

特意找到的聽衆不出所料不夠配合,還好特意帶來的下屬很能幹,每次都能及時安撫住他們的情緒,并且為他送上恰合時宜的伴奏。

也算是意外發現,沒想到他們這麽默契。

千穆很久沒像現在這樣渾身舒暢了,畢竟他早早就遺忘掉了安寧如浸泡溫水的體驗,此時仿若隔世,近乎不想讓這首鋼琴曲戛然而止。

只可惜,聽衆一共只有二十一人,已有二十人學會了永久保持安靜和禮貌,安撫最後一個人時稍費了一番功夫,演奏的場所也換到了工廠最內部,通行空間極為狹窄的貨庫。

“——砰砰!”

——當當!

很遺憾,伴随着最後兩聲迅疾激昂的重音,演奏還是結束了。

真是,無比遺憾。

“我的表演如何?”

“非常完美。”

……

……

恍惚間,意識歸攏。

千穆緩緩眨動似乎變得沉重的雙眼。

地上不動的人形殘留印不進他通紅的雙眼,最先看清的是近前的一小簇火苗。

庫房內也是斷電的狀态,打不開燈光。

Gin用拇指撬開了打火機的蓋,啪嗒輕響後,姑且用那點火光照亮了周圍一圈視野。

“清理結束了,BOSS,沒有漏掉的老鼠。”

“是麽……”

千穆短暫地反應了一會兒,慢慢勾出一點笑容。

“那這邊就算結束了,嗯,不錯。”

他沒有停頓地轉身往外走,走過之處都有窸窣嘩啦的流水聲。

Gin緊随其後。

重新走在來路上,不知是不是心情太好的緣故,千穆和Gin之間的氣氛沒有上次見面時那般凝固,他還主動跟Gin聊了幾句。

“聽說這件事的起因,嗯,表面起因,是你在交易時不由分說幹掉了人家的BOSS和精英,引來了殘餘人員的怨恨……啊,不是要問你的責,只不過是我有些好奇,你當時為什麽要把他們全端了?”

“泥慘會的蠢貨想要壓價,正好接到了BOSS您的命令,沒時間跟他們糾纏,幹脆全部收拾掉了。”

“原來是因為我啊。”

“不,是我沒能及時清理掉尾巴,還麻煩BOSS親自提醒,請您懲罰。”

“我怎麽會懲罰你呢,Gin,你可是幫了我不少,我應該獎勵你才對。啊……想到了。”

嘀嗒,嘀嗒。

血珠連成了串,順着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往下滴,還弄髒了千穆的長褲和鞋面。

千穆略顯厭煩地停了停,回首看向Gin時,卻是笑着的:“Rum違反了我四年前下達的命令,背地裏與泥慘會進行了多次毒品交易。”

“我沒有時間管他,把他的野心養大了,所以他盯上了與他分權的你……也算是我沒能盡責,讓你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因為某些原因,Rum的命還得留着,也不能讓他從組織裏消失……不過,我怎麽能讓你忍着受委屈呢?就這樣吧,Gin。”

“我記得,Rum為了隐藏身份,放出了他有一只眼睛是義眼的假消息。”

“我允許你去幫幫他——幫他,把假的變成真的。”

柔聲說出這話時,千穆就像鼓勵一般,輕輕拍了拍銀發男人的肩。

他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有點信任這個男人了。

手上還有洗不幹淨的血。

Gin的黑色大衣上也有血跡未幹,甚至銀發上也濺到了不少,血珠夾在冰冷的發絲間分外顯眼。

想來Gin并不介意BOSS把髒透的血糊到自己衣服上,因為他眼眉低垂,從喉嚨深處道出的不只是應承,還有壓不住的嗜血興奮:“我會把Rum的眼珠做成精美的裝飾品,再來獻給您。”

“這就不用了,我對蠢貨的人體部件不感興趣,你喜歡,可以留着自己欣賞。”

千穆說完,轉過身,繼續向前走。

庫房內堆滿的貨箱,全帶着千穆厭惡至極的氣息,理性與心理狀态還未完全恢複的此時,他更不樂意在這裏多待。

出了庫房,千穆依然無視掉了滿地的狼藉,順着踩上去哐當作響的鐵樓梯下樓,邊走,邊用在庫房裏找到的幹淨布料,緩緩擦着手上的血跡。

太髒了。

下次是不是應該提前戴上手套?

他正半認真,半出神地這般想着。

Gin的手機突然響了。

Gin接通電話,面無表情地聽了一句,就将手機雙手遞給了千穆:“BOSS,是Vermouth。”

千穆疑惑了一秒,然後想起了,他自己的手機被他關機丢在了Gin的車裏:“怎麽了?”

“BOSS……”

貝爾摩德的聲音仿若從極遠之處傳來,飄忽之中,透着點微妙的無語。

“您的同學找過來了。”

千穆:“什麽同學?”

他的腦神經還遲鈍着,突然間還沒能反應過來。

“您在警校的同學,降谷零,還有諸伏景光。”

貝爾摩德估計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離譜的事,腦洞最大的編劇估計都編不出這種情節。

“他們似乎是從商場的地下倉庫裏,發現了泥慘會留下的線索,懷疑您突然不告而別,是獨自前去追捕運輸毒品的泥慘會成員——”

千穆:“……?”

貝爾摩德:“所以,他們一沖動,就沿着線索一路查過來救您了……大概是這樣?”

千穆硬是站在原地愣了五秒鐘:“救……我?”

看一看死了滿地的炮灰,再看一看渾身是血,正在擦血的他——

再說一遍,他們要來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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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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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