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面向兩個黑衣組織新鮮血液的“考驗”,在日落不久後,一起落下了帷幕。

結果從粗略上看來,算是喜人。

經由正式成員克托爾推薦的新人諸星大,在面試中表現突出,觀察力、行動力及反應力均遠超外圍成員的标準,面試結束後,便順利得到了“錄用”,開始在底層積攢資歷。

而被推薦來進行晉升考察的外圍成員安室透,于測試中同樣表現出了過人之處,情報收集能力也得到了驗證,因此在當晚的測試之後,當即——順利調職了。

原先他并沒有所謂的“編制”,除開跟着引薦的前輩一起行動外,還要作為最底層的流動人員——換個說法就是作為炮灰小弟,需要随時接受正式成員的調遣。

現在,安室透被調入了高層幹部屬下的情報組,這個小組原本歸屬于專管情報的組織二把手Rum,但貌似因為某些變動,Rum手下的數個情報組遭到清理重組,如今的最高負責人是Gin。

安室透這時當然還沒有見到Gin的資格,他的組長倒是Gin還算得力的手下。

安室透是突然調入的新人,還是全情報組唯一沒有代號的成員,本該百分百應該處于食物鏈最底層……但負責培訓并監視他的組長,對他的态度卻意外地還算良好。

不是因為安室透是個人才,更不是因為他長得帥。

而是因為情報組缺人。

相當——相當缺。

“沒什麽,只是Gin老大的要求比較高,不合要求的情報人員都清理掉了。”組長輕描淡寫地說着,全然不提來來去去不斷“調動”的情報人員是死了,還是死透了。

“別的就不多說了,你能調過來,自然是能力足夠的,只要運氣夠好,得到代號是遲早的事,夾緊尾巴,少說多做,比什麽都好。”組長陰恻恻的目光,落在安室透黑得有些陰沉的俊臉上。

“……可惜了,運氣好又似乎不太好,你要是直接拿到代號,說不定能進別的組……沒什麽,希望你活得到拿到代號的那一天,呵呵。”

安室透:“……”

這家夥絕對是想說……進了現在這個等級更高的小組,說不定死起來也更快吧。

Advertisement

加入組織一個多月,仿佛從上到下,哪裏都是這個心狠手辣手段恐怖的Gin的傳說,至于BOSS…根本查無BOSS此人……這個Gin到底是何方神聖!

雖然還沒有見過這個在傳言中無比危險的幹部,但安室透已經敏銳地意識到,黑衣組織的內部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百倍,有多危險自不必言語。

不過,運氣好壞和“危險”都不是重點。

安室透如鲠在喉的是——他,竟·然·沒·有·通·過·考·驗。

是的,之所以只是調職,而非直接破格将他提升為代號成員,全因為他的考驗結果并不完美,一點失誤在他們眼中,跟失敗了沒區別。

時間回到當天。

對同時接受考驗的當事人雙方來說,從中午到晚上的這半天,堪比一場毫無疑問的“災難”。

赤井秀一在看到安室透的第一眼,就基本确定這個金發青年是他要找的“真考官”,真貨與假貨區別太大,尤其是真貨身上似乎還帶着未散開的血腥氣息,不外乎明晃晃的提示。

代替黑衣組織來面試新人的“考官”意味着什麽,已經無需多言了。

一只利爪沾血的漆黑鷹犬就在面前,赤井秀一只在面上顯露出仿若無知的輕松,暗地裏卻步步警覺,将自己已經足夠完美的僞裝再砌實了幾分。

安室透對赤井秀一的第一印象相差無幾,皆是在頃刻間意識到對方均不是善茬,跟真正的新人絕對不在一個水平線,已經見過的血的他已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帶着類似黑巷深處的灰暗氣息。

一個身手不凡,疑似見過血的男人,主動要求加入肆無忌憚的犯罪組織,這說明什麽,也無需多言。

安室透發自內心厭惡這種嗜血的爪牙,可受制于身份,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暴露出內心的想法,萬一被不知在何處監視着他們的“評判者”發現,所有的努力将會功虧一篑。

因此,這兩個人撞到一起,一個笑容燦爛貼心帶路,胡扯着工作崗位光明的未來前景,如親切平和的鄰家小哥,一個沉穩中略帶期待,适時表示自己正需要如此完美的工作,如積極求職的普通青年,竟是各自都往殼子上套了幾層假皮,在虛假的和諧氛圍中互相警惕。

說來也巧。

他們雖然都覺得對方相當可疑,卻硬是沒從對方身上扒下一絲破綻,莫名其妙中感到這家夥/這個男人果然不好對付,警惕防備再加倍之下,試探的力度也是超級加倍。

于是,試探就很容易出事,何況是兩人還互為認為對方不是善茬的卧底,安室透壓着火氣和厭惡暗暗思索,試探的方式還是不能太保守,能借“面試”的機會讓諸星大暴露出破綻,能阻止他加入組織最好,以免為黑衣組織再添一個兇殘的恐怖分子。

于是,慘案無法避免地發生了。

半晌精神力消耗過度的明和暗掐過後,不知是從誰那裏先炸開了火藥……大概是安室透。

總之,安室透和諸星大打了起來。

打着“考驗”的名義,當然不可能真打到天昏地暗……所以誰也沒打贏。

但諸星大證明了自己的确很能打,成功加入了組織。

安室透作為情報人員的前期工作做得不錯,可評判者認為他後面的舉動略顯沖動…雖然也很能打,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行動組大展身手呢,所以幹脆把他壓一壓,去情報組磨煉一番後,再提獲得代號的事。

安室透:“……???”

頓時間,他對諸星大的觀感更不好了,到底還是讓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法外狂徒,日後一定要将組織上下一網打盡。

除此之外,安室透還莫名在意,那個從頭至尾沒露臉的,所謂的評判者。

這種自己坑自己……不對,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坑的微妙感覺,是怎麽回事,甚至有點莫名的似曾相識??

他在與諸星大周旋的間隙,始終沒忘記用眼角餘光留意四周,尋找評判者的所在。

然而,尋找失敗了。

那個神秘的……無聲注視着他們的人,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

事實上。

“神秘的評判者”的确一直在同時接受測驗的兩人附近,從各個方向,将那兩人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以近距離看熱鬧的形式。

位于商場三樓的西餐廳,裝修與氛圍都盡顯高檔,千穆坐在臨窗的位置,目光無需多麽傾斜,便能看到某兩個人從一樓出來的情況,一前一後,領路的那個金毛黑皮,似乎有意把人往偏僻的地方帶去。

來自上方的視線太過淺淡,只輕輕一瞥就收回,再機敏的警犬也抓不到這一瞬的變化。

“不跟上去?”坐在千穆對面的女人單手托着腮,沒有歪頭跟着往下看,只用一半調笑一半認真的語氣說,“考核差不多到該出結果的時候了呢。”

“不用看了,結果我已經提前知道了。”千穆搖頭,“以我對某人的了解,他們百分百會打起來,沒有特意去看圍觀的必要。”

“唔哼,您真是壞心眼啊,上來就讓這兩個潛力新人互相試探……不過,您這邊的小朋友或許會吃虧哦。”

“大概率是平手吧,他們都不會認真出全力,最多不過挨點揍難受個幾天。”

“那麽,考驗結果是?通過?”

“諸星大通過,唔,他可是……必不可少的人才。至于他嘛,呵。”

千穆說着,唇角忽然上翹,惡作劇得逞似的弧度一閃而逝:“不壓他一把,那個笨蛋可能會以為自己是集才華與運氣于一身的天選之人,一個月拿到代號,三個月晉升幹部,半年跟Gin平起平坐,一年後就能實現夢想,将BOSS逮捕歸案了。”

“哎呀……說不定要不了一年那麽久,在您睜只眼閉只眼的縱容下,半年就足夠了。”

千穆收斂笑容,面無表情地斜了貝爾摩德一眼:“我現在就去投案大概更快,順便還能捎上你。”

貝爾摩德的兩根食指交錯貼在了嘴唇上,本是妩媚而魅力十足的動作,她的肩膀卻很沒有誠意地一陣顫,破壞了這一切:“好吧BOSS,我可再也不敢開玩笑了。”

“……”千穆不知道第多少次嘆氣,默默移開視線,“別鬧。”

“好的,我正以最嚴肅的态度期待與您共進晚餐。”

需要申明,他們刻意坐在了周圍座位皆空的窗邊,音量控制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範圍內,确保沒有外人能窺聽,才會這麽自然地在公衆場合開玩笑。

千穆和貝爾摩德臉上都帶着易容,這也便是安室透如何警惕尋覓,都沒能找到人的根本原因。

貝爾摩德的易容水平,從她光明正大在警校當了一年副班主任就能看出來。

因為千穆不會那作弊般的縮骨技能,身形并沒有怎麽改變,而貝爾摩德給他換了一張普通的臉,再用染發劑與美瞳遮蓋住标志性的紅發紅眼,便成了大街上随處可見的亞裔年輕人。

為了不被跟蹤的那兩人發現,這一路上,千穆和貝爾摩德的易容都調整過幾次,每次出現長相都與上一次毫無共同點,衣着打扮自然也換過了。

在大影後爐火純青的演技帶領下,千穆即使頻繁切換身份也從未出錯,安室透被他們騙過去,一點兒都不奇怪。

千穆如今頂着的易容,是一名長相略顯清秀的年輕大學生,黑發黑眼,戴着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一眼看去可以說是毫無特點。

而貝爾摩德給自己的設定是他的姐姐,一個打扮頗為成熟的黑發女性,外貌上有些相似,同樣平淡無奇。

這對姐弟已經點完了餐,坐在窗邊說說笑笑,不會引來任何人的關注。

“您的演技真的進步了很多,跟一年前的……天差地遠呢,我真的很欣慰。”

“打住,不要跟我提一年前——最好立刻把記憶清空。”

“怎麽能清空?那可是值得珍藏的回憶哦。”

“……”

千穆又不想搭理貝爾摩德了。

貝爾摩德口中的珍貴回憶,是他後來越回憶裏愈發毀屍滅跡沖動的黑歷史,他一想到自己當初為了逃避加入主角團的命運,竟另辟蹊徑,公然施展了慘不忍睹的演技,甚至還自我感覺良好……

不行,他都多久沒有血壓不穩了,現在手指甲禁不住摳進掌心裏,由心而生覆蓋全身的尴尬感卻是倔強不退。

BOSS終于又顯露出了一點鮮活的波動,貝爾摩德十分欣慰。

這一年來,BOSS最大的進步不只是演技。

如果說在進警校認識那些朋友之前,他正常的只有表面那一層欲蓋彌彰般的僞裝,內裏混亂不堪,難以梳理,那麽有了朋友之後,他從裏到外都有了點靈魂的填充,仿若終于在清水裏洗去了頑固的黑色油漆。

現在的紅發青年待人處事相當自如,對尖銳物體的應激反應幾乎消失,性格也肉眼可見地活潑了——好吧,不止一點點。

但這是好事。

貝爾摩德被千穆叫來幫忙易容時,還喜聞樂見地想着,如果能讓這個好不容易解開了渾身重擔的青年輕松點,就算要對争先恐後自投羅網的卧底小夥伴視而不見,她也是無所謂的。

畢竟負責抓卧底的是Gin,跟她沒關系。

卧底們毫不知情努力演戲的樣子,還怪可愛的,況且整個組織都是BOSS的,他請朋友回家做做客怎麽了,開心就好。

為了防止眨眼不見,Gin就把BOSS的小夥伴們全崩掉,貝爾摩德還打算稍稍照看一下,別的忙不會幫,保證人活着不死就行。

——沒錯,是“小夥伴們”。

即使是早對降谷零的夢想有所耳聞的貝爾摩德,發現事實時也免不了愣了愣……罷了,是差點沒忍住,在千穆面前笑出聲。

“我聽說,最近還出現了一個厲害的新人,名字叫綠川航,狙擊水平挺不錯,帶他的白蘭地正在考慮,過一陣也為他申請代號考核……”

千穆面不改色地拿起了勺子,戳破了布丁表面最完美的焦糖皮:“是嗎,不錯,來了這麽多優秀的人才,Gin應該會輕松不少。”

Gin會不會輕松不知道,但Gin一定不會很高興。

“……好了,Gin很不容易,不情願也至少正經一點。”

“咦?您竟然開始為Gin說話了,真失落,那個狡猾的男人究竟背着我做了什麽,才悄無聲息地讨好了您呢?”

女人的玩笑話中,耿耿于懷不容忽略,于是千穆決定閉嘴,拒絕在吃飯過程中接貝爾摩德任何一句的話。

他也有一個多月沒跟貝爾摩德見面了,這段時間幾乎都泡在研究所,與周圍的人零交流,幾次出門都是戴着面具去跟赤井秀一飙戲。

如今除了臉上覆蓋的一層極薄易容,他的心情和反應都屬于真實的自己,包括一點點習慣遮掩的微小表情,皆在最熟悉的人面前盡顯無疑。

貝爾摩德一笑,在端着托盤的侍應生還在幾米開外時,便自然而然地換了話題,讓兩人完美符合外人眼中的姐弟設定。

這頓飯吃得略久,可能跟兩人聊了半晌的天,千穆進食的速度一如既往的緩慢有關。

貝爾摩德沒有催促,仿若忘記了時間,靜靜地等待着。

千穆端起盛滿溫水的玻璃杯,輕抿一口,杯身角度微旋,似乎隐約映上了正好走進餐廳的幾人的身影。

此時進來的四個人,魁梧高大的青年和緊挨着他的嬌小女性應該是一對情侶,另外兩人稍慢了一步,留起飄逸劉海的青年使勁搭着旁邊墨鏡青年的背,好似在暗示他要微笑,心頭再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

四人剛好被侍應生引到了同樣靠窗的位置,與千穆和貝爾摩德隔了兩個桌位。

就晚餐而言,現在的時間已經有點晚了,暗中壓制住卷毛……不,墨鏡青年的靠譜人士輕咳一聲,最先不好意思地道:“實在抱歉啊班長,還有娜塔莉小姐,我們要下班的時候突然來了個緊急任務,用最快速度搞定趕過來也是這個點了,這頓飯還是讓我和小陣平請吧。”

“說好的我拿了工資就請客,你們還跟我客氣。”魁梧青年笑聲豪爽,別桌的人也聽得見,“你們拆彈組和刑警平時都忙得團團轉,能擠出時間,大家一起聚聚就不錯了,何況我和娜塔莉也沒等多久。”

和他坐在同一側的美麗女性也溫柔道:“終于能與航每次電話都會提到的松田君和萩原君見面,我真的很高興,感謝大家平時對他的照顧。”

“哈哈別別別,是我們感謝班長的照顧還差不多,娜塔莉小姐沒聽他說過嗎?他這個人有點倒黴,好巧不巧,遇上的都是一群問題同學……”

“沒錯,尤其是研二這家夥,給班長添了不少麻煩啊。”

“頭號大麻煩可不要污蔑我喲!”

“哈哈哈,哈哈哈哈……”

請客的情侶,伊達航和娜塔莉都不禁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一桌人來了之後,餐廳內低調平和的靜谧都被熱騰騰的煙火氣趕走不少,還好他們也有注意音量,才沒大張旗鼓地擾民。

但其他地方稍微安靜了,只隔了兩桌的千穆他們,卻還能聽到些夾雜在說笑聲中的低語。

“早知道工作以後必須住單位宿舍,每天晚上必須穿着衣服睡覺,收到行動指令必須立刻起床沖出門……這麽不方便,我就再猶豫猶豫了,說真的,好想念警校的宿舍啊。”

“那你回去吧,剛好我的東西快沒地方放了。”

“小陣平你就這麽對我?唉,你們懂吧,我想念的可不只是宿舍……先吃先吃,哇,好豐富的菜色!班長你這次出血出大了哦。”

“今天可是正式把娜塔莉介紹給你們認識的重要日子,太小氣她可就要笑話我了,笑話我提前幾個月就念叨着要請五個好兄弟吃飯,居然只打算準備一個月工資,至少兩個月才算夠……什麽的。”

“……”

片刻沉默。

“……嗯,吃得最多的和吃得最少的都不在,還是省了一大筆錢嘛,那三個家夥虧大了,錯過了這次別想再有下次。”

“一畢業就人間蒸發的混蛋們,提前商量好了一起消失的嗎……這事過不去了,被我逮到他們就完了!”

“小陣平——冷靜冷靜!”

好似悶雷炸開的一聲“砰!”,吸引了無數道錯愕驚吓的目光。

“抱歉。”

松田陣平沒事人似的收起了拳頭,意識到了自己憤怒錘桌行為的不禮貌,只是想起這個不爽了足足兩個月的事情,還沒發洩完的心情就冷靜不了,但再怎麽氣某些人,也不能讓領着女朋友跟大家見面的班長尴尬。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思緒有些飄忽,略一停頓才再度開口緩和氣氛。

伊達航的心情其實和他們相似,四人仿若無事般說說笑笑,但有三個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難免心不在焉。

還沒畢業的時候,伊達航就想将女朋友介紹給小夥伴,免得每說一次自己是有家屬的人,那些家夥都要故意露出天塌地陷不可思議的表情。

但很不巧的是,那段時間娜塔莉忙着找工作的事情,他們也正要開始在外實習,始終沒能找到機會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

伊達航就說,幹脆等畢業以後大家再聚好了,時間定在他拿到兩個月工資的那天……好好奢侈一把!就選娜塔莉有點心動,但一直心疼太過昂貴沒舍得去的那家餐廳,到時候誰都不許找借口不來……當然,不來也行,下次可要請頓更好的飯。

當時松田陣平耍着酷表示未來的事誰說得清楚,到時候再說,而萩原研二開玩笑叫嚷着原來女朋友想吃才是重點,兄弟們的口味只是順帶的嗎?

降谷零則是一本正經地說,他會提前少吃一天的飯,餓着肚子也要給班長面子,諸伏景光也是滿口答應,約好都會來的,不過如果真的臨時有事來不了,能不能自己做飯不請客?

源千穆倒是沒說“一定”,只說了一句“盡量”,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既然說了盡量會來,那麽只要有機會,他必然會赴約。

結果真到了說好的這一天。

“搞什麽啊,答應得信誓旦旦的家夥,一個都沒有出現。”

“喂喂我說,降谷零那家夥不會真的為夢想獻身去了吧,還有諸伏景光,正義感爆棚的笨蛋……我最難以理解的就是你了,源千穆,前面兩個笨蛋就算了……你也跟着湊什麽熱鬧?”

松田陣平自語着,念完一圈後,宛如洩憤地重重啧了一聲。

花掉了班長兩個月工資的美味佳肴晾了半晌,一時卻沒有人動筷,氣氛不由得隐隐壓抑。

娜塔莉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心知男友和他的朋友們不是在氣憤毀約,而是朋友兩月來的音訊全無,讓他們實在難以心安。

那三個人不是會突然不告而別的人,他們或多或少都猜的到,只能是必要的理由,他們才不得不斬斷與家人好友的聯系。

隐藏便代表着危險,最糟糕的情況,不外乎朋友早早死在了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他們還一無所知,等待着不知何時才有回複的短訊。

零那死不服輸的性子怎麽能讓人放心得下,而景雖然沒有那麽沖動,但萬一遇到了意外,千穆……

千穆本來就是最不可能出現在秘密行動中的人好嗎?!

第三個人選換成伊達航都沒那麽離譜,結果是堪稱無情的風險規避機器的他???

頓時間更擔心了好嗎,混蛋!

“三個混蛋!”

到底是沒忍住罵了出來。

不止松田陣平,萩原研二和伊達航都做出了同樣惡狠狠的口型。

“……”

不遠處,混蛋之一垂落的眼睫微顫,卻又像是毫無反應,細長的小勺在他的操控下,漫不經心地在布丁杯裏打轉畫圈。

還是之前那份布丁,但千穆不知為何,只是捏着小勺,一口都沒有往口中送。

嫩黃色的布丁已經在他看似規律平緩的攪動下,支離破碎又與融化的焦糖一混,黏糊糊又稀散的模樣,有些不忍直視。

貝爾摩德看了慘遭摧殘的布丁一眼,殘留在唇角的安然無聲收斂,變成了略顯嚴肅的弧度。

但千穆自己不說,她也不問。

他們仿佛仍在安靜地等待,等待着一聲宣告的塵埃落地。

“……沒關系的。”後方,娜塔莉用輕柔的嗓音說着,“下次人齊了,再來這裏見面吧。不是說,今天有事沒來的人要請客?到時候至少能蹭到一頓大餐啦,我很期待哦。”

她一開口,表情不由自主沉重下來的男人們回過神,很是配合地笑道:“沒問題!不過,零和景就算了,這裏面有個家夥特別有錢,讓他在這裏請客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換地方,必須換!”

“就是說啊,我們的鴿子哪裏是這麽好放的,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真當我們脾氣好……呃?陣平,怎麽了,那邊有什麽嗎?”

伊達航話音方落,便下意識扭頭,順着松田陣平的目光看了過去,萩原研二也注意到,疑惑地揚了揚頭,視線落到正前方,看到了差點要被伊達航擋住的某道身影。

三個人不約而同頓了頓。

千穆感受到了幾道針紮似的火熱視線,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的後背,剎那間,竟有要把他從僞裝裏徒手挖出來的兇狠架勢。

他攪動布丁的右手懸在半空中,旁聽到現在始終漠然的表情似是忘了及時修補,倏然間,漏出了完全不在計劃內的一絲“錯愣”。

千穆現在的心情大約是震驚,然後有點莫名坐不住的慌:

開什麽玩笑,他故意在那兩個眼睛賊亮的卧底面前晃了幾圈,都沒把他認出來,到這裏,他隔了幾米遠坐着,甚至只露了半個背影,這幾個人就把他認出來了?

——降谷零?赤井秀一?你們到底行不行?!

——不是,應該說餐廳裏的這三個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行了???

有人沒有猶豫,椅子被起身的動作帶得向後推移,摩擦出了些許刺耳的雜音。

但這個人也像是沒注意到,于是自顧自大步走來,牢牢的目标讓他的抓捕路線絕不偏移。

探究的目光中不乏懷疑,但又因為耗費一年時間鍛煉出來的——千穆認定根本不科學也不講理的直覺看來,這個人壓根沒有多想。

他只知道,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必須走過來,伸手,抓住——

千穆及時按住立刻起身走人的沖動。

慌只是一瞬間,他到底沒忘記自己還頂着易容,身後的警犬最多只是看出他的背影有點眼熟,其餘發色瞳色和長相都對不上——總不可能真的一把掀開蓋在他臉上的假皮,當場怒斥源千穆你是不是欠揍了。

沒錯,慌什麽,拿出殺人魔也無法看破的演技。

千穆右肩微沉,有人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抓了上來,沒有立刻挪開的打算。

而他适時偏頭,帶上刻度精密到毫米的狐疑表情,擡眼看上那人:“嗯,怎麽……”

話音突兀一頓。

卷毛那張眉毛緊鎖、摘掉墨鏡的雙眼直刺人心的臭臉,已不容回避地映入了眼簾。

松田陣平抓着他的一邊肩膀還不夠,另一只手也掌锢了一邊,強行把他上半身扭過來,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個遍。

千穆預先想好的臺詞居然噎在了口邊:“……”

松田陣平并不覺得現在的氣氛異常尴尬。

他大抵還在疑惑,這個晃眼看着覺得背影和源千穆一模一樣,就是發色對不上的家夥,怎麽走近以後再看,一模一樣又變成了哪裏都不像?

不對勁,肯定有問題。

松田陣平心想。

所以他以混混頭子勒索路人的姿态俯視半晌,突然用千穆竟沒反應過來的速度,掐了千穆的臉一把。

掐的時候,還一幅疑惑不解的樣子:“嗯?”

千穆:“…………”

如果眼神能殺人,膽大包天的卷毛此時已經涼了八百回——開玩笑的,經歷了警校長達一年的磋磨,千穆早就成長了,這點小事,還不足以讓他破功暴露。

質量優良,緊緊貼合的假臉皮沒有那麽容易被發現……更何況松田陣平從未接觸過類似的易容道具,千穆按下心理波動,順勢伸手捂住被掐過的部位,遮住面上沒有留下紅痕的那一絲破綻。

“……請問,有什麽事嗎?”

他扮演起一個努力克制怒火的無辜路人,捂住被掐的臉頰,皮笑肉不笑。

松田陣平還沒來得及說話,伊達航和萩原研二已經驚悚地撲了上來,一左一右抓住松田陣平,把他硬拽了回去:“抱歉抱歉!小哥你的背影有點像我們一個朋友,我這個朋友眼神不好誤會了,你看他還愛戴墨鏡,眼神真的不好!不好意思啊!”

千穆:“沒關系,理解。”

果然主角團的日常就是雞飛狗跳,哪怕少了兩個人也一樣,真是——讓人不得不防!

勉強坐了回去的松田陣平仍舊覺得哪裏不對,過去搜索消失在食堂/澡堂/宿舍/小路邊的源千穆時,他的直覺準确率高達80%,何況剛剛那個黑毛的臉,越看越覺得不協調,那吃個飯磨叽到不行的習慣不也一模一樣?

“你是金毛巡回犬嗎,不要把瞎碰運氣當做是直覺啊!而且那位小哥……吃飯明顯比千穆還磨叽,我回去就發郵件告訴他,他棋逢對手了。”

千穆:“……”

他什麽也不想解釋,也聽不下去了,匆匆結賬走人。

坐到貝爾摩德的車上時,千穆還在面無表情地發誓,他一年內都不想再見這群人。

“實在很想念的話,用克托爾的身份跟他們見面,也是沒問題的吧?跟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不同,您的這個身份是可以出現在陽光下的。”

“……”

用演技維持住常态的僞裝,無聲地龜裂破碎。

千穆遲遲沒有回應。

他的視線幾乎是本能地想要移向窗外,仿佛想要抓住那些明知道實際存在着,甚至就在道路邊,卻仍舊飛逝閃過無法捕獲的虛影。

因為他獨自坐在駛向終點的車上,窗外風景再是美好,也與他無關。

他只想抓住自己能牢牢抓穩的東西。

比如自己寶貴的、絕不願再丢棄的生命。

那是他艱難守護的火種,火焰岌岌可危,必須用雙手罩着,身體蜷縮着來呵護才行。

他太害怕在無盡的雪夜中凍死,所以哪怕手掌會燙傷,身體會僵硬,身邊堆滿了凍死的同行者的屍體,也不放手,不去張望周圍——

可他什麽時候擁有的同行者?

他不是白芒雪地間,其實早就被厚雪埋沒的唯一一具屍體嗎?

貝爾摩德以為他隐藏身份坐在餐廳中,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踐行與伊達航等人的約定。

并不是。千穆的想法比這更複雜。

——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除了降谷零。

萩原研二,諸伏景光,松田陣平,伊達航。

劇本早早地告訴了他,他們的結局。

千穆最初不以為然,因為他自認不會與主角團牽扯太多,他只在意自己的生命。

哪怕後來,他還是沒能制止住,真的跟這群人同進同出笑笑鬧鬧了一年——

他原本覺得,自己還是這麽想的。

誰生誰死,與他無關。他畢業後選擇卧底迅速消失,用最正當的理由切斷與那些人的聯系,不去關注他們,平時也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回憶,逗弄有意思的人,格外活躍地為自己尋找樂趣……

沒什麽好回憶的,很快都會結束。千穆對自己說。

但他似乎想錯了。

回憶總是會抓住各種時機冒出來,宛如自顧自擁擠在他腦中播放的鬧劇。

千穆難以入睡,只覺得耳邊吵鬧極了,從死寂中肆虐開來的喧嘩,仿佛讓他重新觸碰到了那久久不得解脫的躁狂。

明天是十一月七日。

是萩原研二……的死期。

所以,他提前一日穿上黑衣,去見抓不住的“虛影”最後一面。

——本該是這樣才對。

“……”

“環抱住唯一的火種取暖的人,為什麽會有一瞬間,想要松手呢。”

千穆看着窗外,眼神晦暗,像是在遙望從自己腳下蔓延至天地的冰原。

紮根血肉的“種子”又一次破土而出。

這一次,他沒能來得及将它們修剪。

“為什麽呢……”

駕車的金發女人沉吟了片刻。

“或許是因為,他的身邊,不再只有他自己了。”

“他得到了另一種溫暖。”

他舍不得丢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