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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裏還是沒有人來領嗎?”

“是的,因為警視生前沒有留下任何親屬的聯系方式……情況彙報上去以後,部長才想辦法聯系到他的親人,那邊只說,遺物裏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撫恤金和家屬慰問品也不需要,讓我們自行處理就好。”

“……”

“畢竟是英雄的遺物,不可能真的随意處理掉,所以就聯系諸伏警部你過來了……你是源警視卧底時期的聯絡人,身為知情者,也是他生前的好友,将遺物轉交給你,應該是最合适的。”

“……嗯、對,是的,辛苦你了,麻煩……把東西給我吧。”

諸伏景光抱着一個小紙箱,步伐緩慢地離開了警視廳大樓。

沒入街頭的人群時,黑發男人習慣性拉起兜帽,遮擋起不便暴露的面容。

但其實,即使他不做任何掩飾,直接走到黑衣組織的人面前,對方可能也認不出他來。

因為男人憔悴了實在太多,幾乎像是變了個人。

男人上挑的貓眼被黯淡塗抹得近灰,眼下大片的青黑,意味着他已有許久未能得到良好的休息睡眠,連緩緩邁開的腳步都有些虛浮。

諸伏景光也知道自己的狀态很不好,糟糕到上級都眼看不對,強制給他安排了一段休假,這段時間都別來上班。

雖然他自己希望更積極地投入工作中,但收到了命令也沒辦法,便連着幾天都留守在家裏。

同樣是在家裏守着,但這一次,與曾經焦慮等待聯絡時的狀态截然相反。

諸伏景光只能坐在家裏發呆,然後連着每晚做同一個噩夢。

父母慘死的噩夢被新的噩夢取代了。

他夢到的慘死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地點是昏暗夜下的某個樓頂,他趁另一個似乎要阻止他的男人不備,自己朝自己的心口開了一槍,血濺到了身後的牆面,淋射出大片血花。

沒有人不畏懼死亡,何況還是“自己”的死亡。

諸伏景光理所應當的對這一幕産生了驚懼,并且會從夢中延續到醒來。

可是,當他意識恍惚之際,視角變為了那個在夢中自殺而死的“自己”時,他的恐懼忽然消失了。

原來他開槍打碎的不只是自己的心髒,還有儲存了重要聯絡信息的手機。

那就沒關系了,他是為了大義,為了更多人的生命,欣然赴死的。

只要想到自己守護住的光明,即使性命不得不遺憾地終結,那也——

‘白癡。’

‘……好熟悉,為什麽感覺,不久前好像才被人這麽罵過……’

‘是我罵的,你有意見?’

‘不敢不敢我哪敢。’

下意識無奈地回複完,心口中槍的他忽然“咦”了一聲,很是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活了過來。

他按了按胸前還在冒血的彈洞,不可思議地擡頭,先前模模糊糊大概是諸星大的男人不知何時消失了,悠悠出現在面前的,是穿着一身白風衣的紅發友人。

友人帶着他慣常的高傲,嫌棄似的瞅了死而複生的他一眼。

‘變成屍體的感覺怎麽樣?’

‘……說實話,有點安詳。’只短暫當了幾秒屍體的他老實形容,‘合上眼以後,差點就想這樣睡過去了。’

‘那你就繼續安詳去吧。’友人好像被他的描述惹惱了,冷笑一聲就要轉身而去。

‘等等——等等啊喂!我開玩笑的!’

自知說錯了話想要擡手阻攔,卻發現身體卻不知為何動不了,便癱在地上着急解釋道。

‘不得不死的情況下,能心安一點當然最好……但我肯定不想死的,誰想死啊!我要是死了,你們這些家夥指不定得多難過。’

‘距離上次所有人聚在一起,不是已經三年多了嗎,當時約好了還要抽時間再聚,班長尤其強調了,一個人都不能少,是吧?我一直記得這個約定,怎麽可能自己先失約。’

友人離去的腳步停下了。

‘啰嗦了半天……你能保證,這一次僥幸活了過來,以後絕對不會擅自死掉嗎?’

‘對不起啊,我不能保證。’

‘……這就是笨蛋的本質麽。’

接着聽到的似帶掙紮的呢喃,是夢中無關的聯想嗎?

諸伏景光不知道,即使已經在模糊間重複聽了太多次,他都不确定那是自己的臆想,還是友人真實的想法傳遞了過來。

‘即使救了一次,也可能在不知道的地方再第二次死去,那時候可就沒有人能阻止了。’

‘你們……真的能好好活至那一天嗎?我的選擇,忍受的代價,真的值得嗎?’

……聽不懂。

可他能感受到友人的痛苦,似乎與他,與其他友人密切相關。

‘我想說的是——能夠活着,再見到你們,真好。只要還有一絲氣力,我都會努力地爬起來,堅持到能和你們完成約定的那一天。’

‘不要小看我們啊,源千穆,牢記着那個約定的可不止我一個,所有人都會在各自的道路上拼盡全力,沒到心願得償的時候,可不會那麽容易死掉哦。’

‘但是,你不也應該和我們一樣,記着同一個約定麽?’

分別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

不管身在何方,都要努力地活着,活得越精彩越好——

‘……你這家夥,躲閃得最多的人是你,警覺得最快的是你,最怕危險的也是你,結果到頭來,擅自失約的人為什麽還是你?’

‘你不是說自己一切安好,不需要我擔心,就算有事,也牽扯不到低調的研究人員麽?’

‘你不是說炸死太痛苦,就算要嘗試,也不會選擇這個方式麽?’

‘……喂,源千穆,你倒是給我好好解釋一下啊,從頭開始解釋!’

夢裏的對話似是一轉攻勢,死而複生的人難掩沉痛,情緒激烈地起伏——直到突破了一個脆弱臨界點,指責般的悲憤如潮水崩陷,化作一灘沉寂在心底的死水。

‘我最接近死亡的時刻,是被你開槍射中,陷入假死的那幾十分鐘。那時我也做了一個,和現在尤其相似的夢。’

‘好像是個匪夷所思的猜想……但是,你的死,是跟我有關嗎?’

‘…………’

友人過分地沉默,甚至就這樣不再停頓,不管夢的主人是憤怒是慌張地呼喚,他都沒有回頭。

——直至消失在漫天盛大的煙火裏。

諸伏景光反複想着這個夢。

有人說夢是現實的投射,卻不等同于現實,尤其是那些荒謬不合邏輯的內容。

諸伏景光自然是相信科學的,但他夢到的內容也的确荒誕:源千穆的死怎麽可能與他有關?他又怎麽可能死而複生,擡手摸到自己咕嚕冒血的胸口?

那“一命換一命”的怪異想法就更莫名了,非要說的話——應該是“一命換幾命”才對?

勉強還在工作的理智出面,将諸伏景光明顯是悲痛過度,分不清現實與虛幻才會産生的臆想扣押,讓他總算回到了現實中來。

現實就是,即使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魔幻因素,源千穆的死也的确跟他有關。

他是他的好友,也是連接他與光明的安全繩,但安全繩自己安然地回到了陽光下,沉溺于安逸中,連他們間的聯系斷掉了都未能察覺。

源千穆不是神,不會未蔔先知,他只是走得太快,趕在了所有人之前,把可能的危險都搶先替他們擋了下來。

現在走在最前面的源千穆先離開了,他的遺物卻沒有人認領。

還在組織卧底的零不能去,明面上只認識“克托爾”的班長他們不能去,能去代領遺物的只有諸伏景光。

當初的玩笑話成了現實,諸伏景光竟然真的領到了友人的撫恤金。

諸伏景光也不知自己出于什麽心态,還打開那本存折看了一眼。

十分豐實的金額,每個卧底犧牲時都有這麽一份,殉職者如果有家室,還會往裏再加一筆安家費。

源千穆沒有結婚,早早離開的本家似乎沒有他的直系親屬,所以安家費是沒有的。

“他那邊的家裏也看不起這點錢,怪不得就這麽丢下不管了……搞什麽,這就是大家族的人情冷暖嗎,我還以為他這個大少爺在家裏過得很好呢。”

諸伏景光壓下對高高在上源家的不滿,帶着紙箱回到了住所。

把紙箱放在桌上,他給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在屋內轉了兩圈,又清掃一圈,好似先找點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就能整理好心情,以常态面對遺物的狀态。

終于,他在桌前盤腿坐下,打開了紙箱的蓋子。

這個紙箱三邊長都不過二十多厘米,足見裏面根本沒有多少東西。

諸伏景光最先拿到的,是警視廳鄭重寫給家屬的慰問信,除了最基本的那些表述,裏面還有一句,源千穆警部生前為社會與國家做出了巨大貢獻,特追授其警視職位……

源千穆生前是警部,無需多說,而他也是他們同屆職位升得最快的。

諸伏景光前不久才升成警部,還在想自己姑且算是趕上了半只腳,結果下一秒又被友人抛在了身後。

他想升到警視,最快也要再拼命好幾年——但那時候追上,也沒什麽好高興的。

把慰問信和源千穆從來沒戴過的警徽放到一邊,諸伏景光又拿出了下一件遺物。

居然是個看起來很高檔的盒子,還是全新未開封的。

“這是什麽……啊,是墨鏡?”

諸伏景光把盒子翻過來,看到了背面的商标,是不熟悉的牌子,幹脆在網上搜了搜,結果吓了他一跳。

這竟然是個奢侈品牌,這副看着樣式最普通的墨鏡也能抵他兩個月的工資,如果是最好的那些款,吊牌上标的更是天價。

“……我好像猜到,這是要送給誰的禮物了。”

一提起墨鏡,除了陣平還能是誰。

說來也有點好笑,拆彈專家松田警官一畢業,就戴起了墨鏡,源千穆對他這耍帥似的行為頗為嫌棄,連帶着也嫌棄上了墨鏡、啊不,是嫌棄松田警官挑墨鏡的品味。

松田警官對他的嫌棄意見也很大,心裏肯定是不服氣的。

——所以,為了某人的治好不服,他才親自選了一副墨鏡吧。

諸伏景光的嘴角下意識勾了勾,心頭的壓抑也不知道有沒有因此淡掉。

雖然不知道禮物是出了什麽岔子沒送出去,而這樣被慘做遺物的,但他肯定不能先幫陣平拆掉包裝,所以還是把盒子先放到一邊,再看下一件……

“…………”

“沒有了啊。”

源千穆的遺物,一共就這點東西。

這能叫做“遺物”嗎?諸伏景光想說。

明明……沒有一件真正屬于那個人自己的東西。

哦,想起來了。

從“克托爾”的研究所殘址裏,确實還找到了一點沒燒幹淨的個人物品,這些不成形狀的殘塊碎片,都被放進了“阿方索·克托爾”空蕩蕩的衣冠冢裏,畢竟他的死法是屍骨無存。

諸伏景光變得有些遲緩的目光,停在面前這幾張紙、小小的警徽、一張存折和一份禮物上。

他大致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了。

存折和慰問信不能留在他這裏,他要去打聽一下源家的消息,跟那邊主動聯系一次。

源千穆的直系親屬似乎是不在了,但應該還有別的親戚,存折必須得送過去,如果他們還是不想要代表一個人犧牲與奉獻的這封慰問信,他再自己留下。

然後明天還要再去警視廳一趟,把禮物轉交給陣平。

雖然很想問問陣平,事發當時的情況……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能問,此刻最痛苦的不是他們,而是當時就在現場,目睹友人死去的那個人。

對了,過完明天還有一天假期,他終于可以去墓園一趟,已經一個月過去了,還會堅持去那裏祭拜的人應該沒有多少……

好吧。其實葬禮的那天,他去了,零也去了。

做着僞裝的兩人隔了很遠,墓園裏黑壓壓的人群幾乎都是警署的同僚,與“克托爾”顧問打過交道的警察們都來了。

墓碑前放滿了白色花束,但諸伏景光遠遠地望去,只看到了一塊刻了字的碑。

墓碑上沒有照片,墓碑下也沒有沉睡的人,只有憑空的祭奠。

爆炸案當天播放的帶殉職人員照片的新聞,隔天就因某些原因悄然淡去,傳到網絡上的照片也在一夜之間清空,除了當天看過新聞并且留有印象的人,除了那些本就認識他、還牢牢地記住他的人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那個在摩天輪上被炸死的男人的長相。

聚集在這裏的,也就是後面這群人。

“克托爾”顧問好像和所有人都能說得上話,雖然沒有知交故友,卻還算有些聊得來的熟人。

因此,有三個“和顧問還算熟的朋友”,勉強可以代替親友的角色,一直停留在墓碑前。

平時最活躍的萩原研二,那天下來,只是面對墓碑失神地站着,偶爾才蠕動嘴唇,發出些許旁人聽不見的呢喃。

松田陣平比他更沉默。

這個男人穿着和其他人一樣的黑西裝,卻像是除了仇恨之心外的其他,都被薄薄的布料壓垮了那般,卷發淩亂地翹起,近乎一蹶不振。

諸伏景光是最能理解松田陣平的人。

自己死去,和別人代替自己死去,是意義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雖說誰都不會責怪他,造成源千穆死亡的是炸彈犯,跟負責拆彈的松田陣平沒關系,他不必太過自責……

但是,這樣安慰他的人卻不知道,那個代他死去的笨蛋,是他重要的好友。

他們六個人,都是可以毫不猶豫為彼此犧牲的關系,可誰都不願意讓其他人為自己犧牲。

伊達航時不時蹲下,整理墓碑前被風吹亂的花束。

有意料之外的人前來祭奠時,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沒法指望,就變成他來打招呼。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看見了,和班長聊了幾句的意外之人,竟是藤原老師。

藤原老師就是他們在警校時的副班主任,他們畢業之後,他也調回了原職,之後便是幾年不見了。

他會出現在這裏,細想起來也不奇怪,可能是在哪次案件中,恰好跟“克托爾”見過面……

而且,他也是真心關懷過“源千穆”的長輩,遠遠勝過了那些明明有着血緣關系,卻未在葬禮上出現的那些“親戚”許多。

諸伏景光失神地猜測着時,前方突然傳出了喧嘩,人頭攢動,似有人匆匆擋在中間攔住了誰,又有人着急地把倒地的人扶起。

誰也沒想到,藤原老師來到墓碑前,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松田陣平的背撞到了墓碑,伊達航好不容易擺齊的白花被他一砸,又亂做一團。

“藤原老師……等……”

“小陣平……”

“…………”

伊達航攔在中間想要勸說,可知道藤原老師有多麽照顧關愛源千穆的他,怎麽都難以開口。

松田陣平沒有反應,如果藤原老師還想再給他一拳,他也不會躲閃。

然而,藤原老師再沒有看他一眼。

這個印象裏總是帶笑的幹瘦男人,面上只有冷漠的神情,眼中亦無稱得上神采的光芒。

他好像對自己動手,導致死者的墓碑遭到碰撞并不在意,特意過來這麽一趟,似乎只是想稍微看上一眼,再順手給松田陣平一個毫不留情的教訓。

教訓完,藤原老師就轉身離開了。

諸伏景光沒能忽略老師快步走遠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莫名的感覺:藤原老師似乎知道些什麽。

他知道的比他們更多。

因為,從他離去的影子裏,拖出的不只是沉沉的悲痛,還有更深更難言的東西。

不能錯過這一瞬的直覺,以後找到機會,一定,一定要向他詢問……

“……”

“——砰!”

捏緊的拳,重重錘在了桌面。

男人不知何時垂下了頭,蕭條落寞的背影久久不動,與自責和悔恨抗争到夕陽傾斜,夜幕再次驅趕走了白天。

……

“……FBI王牌,赤井秀一,四年前以‘諸星大’的身份潛入國內,在變态殺人魔‘毒蛇’的追捕行動中,與警方特聘專家‘阿方索·克托爾’熟識,而後,經由‘克托爾’的推薦,順利加入組織。”

“兩年前,以‘Rye’的身份,與負責組織重要研究項目的研究員‘克托爾’接觸一年,獲得後者的信任後,成功取得秘密資料,秘密任務結束後,兩人疑似仍有密切聯系。”

“最後,在一個半月前,設下陷阱試圖抓捕Gin未果,攜帶盜取的資料順利逃回美國,逃離的當天,‘克托爾’的研究所突然炸毀,之後Gin連續數晚推遲原定行動,目的不明,四天後,‘克托爾’主動登上裝有炸彈的摩天輪,以警方顧問的身份殉職……”

安室透将自己整理出來的情報,自言自語般念完了一遍。

面前是淩亂的桌面,除了随手放下的無用情報,空咖啡罐在手邊或立或倒,早有幾個空罐滾落到地上,始終無人彎腰去撿。

如果諸伏景光在這裏,就能用已經夠憔悴了的臉,跟臉色比自己更可怕的發小面面相觑,相對無言。

雖然熬的夜比景只多不少,但安室透眼下的青黑并不明顯,真正恐怖的是,他盯着手中攥緊的詳細情報的眼神。

“赤井秀一。”

“FBI……赤·井·秀·一。”

如同惡狼鎖定了必須撕碎的仇敵,被友人們戲稱“童顏欺詐标志物”的灰藍色眼瞳晦暗無光,想窺見他此刻的心境,就必須全身浸沒進那危機四伏的黑海裏。

安室透不在乎赤井秀一是不是卧底。

哦,正常情況可能會有點在乎,一個美國的FBI大搖大擺跑來島國境內,僞裝身份的手段如此娴熟,竟然硬是安然混了幾年,簡直是在打公安的臉。

可放在這裏,他完全不在乎。

敵人的敵人不一定是朋友,就算同為卧底,如若倒黴地在同一個需要争先的任務中相遇,為了更快提升地位,獲取更有價值的情報,卧底和卧底也會踩着對方的屍體上位。

就拿曾經那次護送任務做比方,如果“博士”不是千穆,而是真正的博士想看一場護衛間厮殺奪食的戲碼,他會想方設法保下景,可對赤井秀一開槍時,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

毋庸置疑,赤井秀一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卧底就是這樣可悲的存在,不得不對有感情的隊友下手時,心中還會猶豫掙紮,但槍口對外時,根本不會考慮所謂的“立場”。

安室透要是沒争過赤井秀一,被對方當做踏腳石無情地殺死,那就是他實力不如人,還不至于恨到生食其肉的地步。

但赤井秀一和源千穆,不是這樣的關系。

從景在千穆那裏聽來的轉述,從他拼命翻找到的蛛絲馬跡……所有的情報,都說明了一件事!

這兩個人,即使不是朋友,也是達成了互相信任的同盟。

赤井秀一盜走的核心機密從哪裏來,不是恰好也是卧底的源千穆暗中放任,他能這麽輕易地得到嗎?

景還提過一點,千穆在秘密研究所無法外出時,赤井秀一是負責照顧他的助理,千穆還費心教過他做飯,只是赤井秀一是個廚房殺手,除了熬湯外一無是處。

源千穆的朋友們都知道,那家夥是個怕麻煩的人,能被他主動搭理,說明他稍稍對你有點上心,能被他在口中略微多一點地提起,說明他已經對這個人足夠在意——可以毫不客氣地說,他們當年就是這麽實打實地經歷過來的。

如此一想,種種跡象都說明了:

并不是利益交換的“同盟”。

源千穆把赤井秀一當做了真正的朋友。

達成這個“成就”有多困難,安室透自己便有發言權。

他确定,他沒有任何理由來否認。

赤井秀一必然也把源千穆當做了真正的朋友。

得到了源千穆信任的人,至少人品肯定過得去,大概也許可能和他們這一波人聊得來……一點點。

如果朋友非要把朋友的朋友介紹給他認識,大家一起好好相處,安室透、不,降谷零,捏起鼻子扭曲着臉也就認了,姑且明面上,能對頻頻給自己搗亂的“諸星大”些許好臉。

——但是。

安室透無法理解,赤井秀一究竟是怎麽想的。

他為什麽,要突然帶着機密叛逃?

他為什麽,把跟自己關系過密,同時涉及過重大機密的研究員朋友,就這麽丢在了組織裏?

安室透只恨赤井秀一沒在面前。

他想一拳砸上那個該死的FBI的臉,把那令人寒心的冷漠全部砸碎!

他想在殺了那家夥之前,抓起他的脖子憤怒地質問:你他媽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你又在急什麽?Gin要是那麽好對付,黑衣組織早就散架了,你可以為了最大化的利益不要命,為什麽……要連累別人?!

這一刻,安室透意識到了,赤井秀一究竟是多麽冷酷的一個男人。

他可以為了他的利益孤注一擲,無論豪賭之後結果如何,都能潇灑萬分地逃離。

比披上假面後,姑且能用“立場”來解釋的漠然相殺更可恨。

這個男人,能把真心相待的“朋友”抛下,好似那個人只是利用過後便無用的工具。

難道赤井秀一想不到他叛逃後,源千穆可能會面臨的後果?

怎麽可能。

他肯定想得到,源千穆會被他連累,會被陰狠多疑的Gin打上懷疑的記號。

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安室透已數不清,他在痛恨所化的幻想中,對面目冷峻的FBI發出了多少聲質問。

質問到了後邊,話音中夾帶的情感不見減退,似乎還在不斷變化。

是憤怒也好,是厭惡也罷。

金發青年真正想質問的,只有那一句。

——你知不知道……

——那個被你利用,被組織逼上死路的笨蛋……

那個起初老愛冷着臉的源千穆。

那個後來又總笑眯眯的源千穆。

那個像野貓似的難抓的源千穆。

——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

他在漸落的聲音中低頭時,臉上一定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二十六歲的降谷零,最寂寞的時間,是在遇到景之前。

遇到景,但還沒有遇到那五個人之間的那幾年,他不再孤獨,卻仍舊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遭到排擠,他被磨煉出了屬于自己的驕傲,可心底裏還是有些寂寞。

還好,很快就到了他人生中最不寂寞的那一年。

感謝笨蛋松田犧牲小我找茬路人,感謝自己和景在警校大門口的路見不平,還要感謝研二和班長及時沖來拉架,把已經夠混亂的場面搞得更混亂,以至于訊速惹煩那個被找茬的路人。

病恹恹的路人一開始就不願意搭理他們,但還是因為這樣那樣——他本人可能覺得煩透了,他們卻覺得緣分真是妙極的原因,被迫跟他們越來越熟悉,再到最後形影不離。

降谷零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不幸運,能同時遇到五個棒極了的兄弟嗎?

短暫的一年結束,降谷零變成了安室透。

安室透以為,接下來的數年,會成為自己人生中最寂寞的數年。

可是竟然沒有。

後來,在發現景也混進組織做卧底時,他吓了一跳,再發現源千穆也在時,他更是吓得不輕——開玩笑,都以為景被某人一槍幹掉了,沒當場心髒停跳就算他心理素質過硬。

可憐的景暴露得太快,只能在兩人的嘲笑聲中滾蛋,黑暗的地方只剩下兩人,他們還不能經常見面。

安室透還是沒感到寂寞。

因為源千穆太會戲弄人了,他能不動聲色弄出無數個“驚喜”,慘遭針對的倒黴蛋一般都是安室透,導致安室透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光呼吸都能“得罪”到他?

算了,戲弄就戲弄吧,笨蛋友人研究的壓力太大,玩夠了之後的結果也都是好的。

安室透也記得那場全員除了源千穆都被驚吓到的影廳奇遇記。

他們幾人在小小的影廳重聚,熱熱鬧鬧地看了一部電影。

安室透後來把那部電影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就像源千穆教過的那樣,用快樂的回憶淡化積攢的負面情緒,不看電影的時候,他也會彈貝斯,彈的還是源千穆怎麽都學不會的那首曲子。

将曲子彈得越發娴熟優美時,金發青年心裏大抵還有點得意,仿佛遙遙向遠方尚不知情的某人炫耀:某人當初還嘲笑我在KTV唱歌跑調,跑調就跑調,連最簡單的曲子都彈不上調子的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他就把這些,別人撞見也看不出問題的“愛好”,當做了自己與友人的繩。

黑暗中不是只有自己,所以,他很安心。

他相信,即使無法見面,那狡猾又聰明的家夥,一定能在某個角落狡猾地偷着懶,絕對不會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中。

畢竟他都做得還不賴,比他準備得更充分的懶洋洋的貓,不用旁人擔心,也知道該去哪裏曬太陽。

——直到看清那張轉瞬即逝的遺照時,安室透都這麽堅信着。

赤井秀一成了安室透最為憎惡的仇敵。

可在報仇之前,他還要關掉循環播放了無數遍的監控視頻,将友人死去那天留下的最後一段錄像,暫時存放在“降谷零”的記憶裏。

帶上假面的安室透推門而出,從這一刻起,他是波本。

最近,忽然冒出了一個值得關注的正式成員。

代號“Sherry”,真名隐藏,年僅十四歲的天才少女,拿到代號的第一天,便成為了研究部門的負責人。

安室透大致推測出了她的身份。

景提起過,千穆負責秘密研究時,除了赤井秀一,身邊還帶着一個年齡極小的助手。

那個名叫宮野志保的女孩兒,當時十二歲,年齡剛好對得上。

不管猜測正确與否,他都找到了後續調查的突破口。

那個少女,肯定掌握着他最需要的情報。

……

“等一下,松田!有人托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這是什麽?”

“不知道啊,拜托我的人很面生,可能是別的部門的吧。他就說了一句,這是有人準備送給你的禮物,不知道為什麽沒送出去,誤打誤撞繞到了他的手裏,他就原封不動給你送過來了。”

“……”

一個多月來,始終穿着黑西裝的男人莫名僵住,許久未動。

而當幫忙轉送的人以為是送錯了人,疑惑地準備把手先放下時,他突然動了,将“禮物”接到手裏,道完謝,便立即往外走。

走出警視廳大樓,步伐匆匆的松田陣平突然駐足。

好似潛意識的舉動,他擡頭望向摩天輪所在方向的天空,明明咬牙切齒,眼中卻盡顯痛楚。

拿出手機,用超快的手速打下幾段字,發洩般用力按下發送鍵——發送成功。

收件者是注定不會回複的人。

【這就是你當時說的,忽然不想送了、幹脆随手丢在了哪裏,能不能拿到全看緣分的——‘禮物’嗎?】

【竟然還說什麽去談談戀愛,搜查一科的佐藤就很好……源千穆,你什麽時候變成了這種八卦的人?】

【哈哈,我是要去搜查一科,但不是為了談情說愛。】

【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媽的,誰想說這種話啊!你有本事,就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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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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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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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