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閑炮騎河(二)

戚無塵回頭對雪梨道:“熱水繼續備着, 我用。”

“是,大少爺。”

雪梨笑得簡直快看不見眼了,卻還不忘瞥一眼白少爺, 見白少爺那臉紅得都快滴下血來, 應一聲就連忙跑了出去。

白翛然站着沒動,也沒看戚無塵,心髒卻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好像稍微不注意就要跳出胸口了, 明明兩人已經确認了關系,為什麽獨處的時候反而更緊張更害羞啊?

戚無塵把食盒放在桌上,一轉眼見白翛然這個狀态, 眼神就暗了下來。他幾步走到白翛然面前, 毫無征兆的一把将人打橫抱起,白翛然把燙紅的臉直接埋到他的肩頭——

“你做什麽?”他悶聲悶氣地問。

戚無塵的吻已經落到了他的鬓發上,嘴唇磨着他的發絲,在他耳邊悄聲道:“只有一天假,一刻都不想浪費,只想和你做這件事……”

白翛然:!!!

緊接着,他被戚無塵扔到了床上,又被他狠狠吻住了。

一時間, 整間房屋內都被兩個人柔情蜜意的甜膩氣息霸占!

白翛然從一開始羞澀難耐到漸入佳境, 至後來他翻身将戚無塵壓住——

兩人之間早已黏糊得難舍難分了……

雪梨準備的洗澡水熱了涼, 涼了再熱再涼, 等終于派上用場的時候已是兩個時辰後——白公子玉面桃色,踉踉跄跄跑進浴室內, 大公子要跟着, 被他一腳蹬了出來, 還放下狠話讓大公子‘離遠點’!

雪梨不知這兩人幹了什麽,可看大公子被踢了依舊笑意不減的神情,想來他們應該做了極私密又極愉快的事情吧……

戚無塵洗完澡後,在家中用過晚膳就準備回運河工程了。白翛然送他出門,看着他上了馬車,看着馬車動,突然追了上去,助跑兩步跳上車轅,吓得車夫連忙停車。

白翛然掀開車簾,撲到戚無塵身上,狠狠拉開他的衣領,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下去……

等他氣喘籲籲地松開戚無塵,那人臉上的笑意再也繃不住,見白翛然轉身就走,又一把将人拽回來,直把白翛然親的喘不上氣才松開他。

兩人額頭相抵,白翛然望着對面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那個小小的自己,悄聲道:“天涯永随,勿忘今夕。”

戚無塵道:“身心只為一人萦,嬌花入目也枯榮。待到新月空中挂,笑與郎君話重逢。”

白翛然眼中笑意璀璨,又輕輕在戚無塵唇上一碰,道:“我等你。”這才飛快地下了馬車。

戚無塵唇角高揚,望着白翛然下車的背影,好似看到的是這人世間最純淨美好的寶物,值得他拿出一切最好的情感去愛護。

白翛然從馬車上下來時,感受到來自侯府衆人探究的視線,滿臉乍熱,可他卻兀自鎮靜,沒躲沒藏,就落落大方地站在人群最前,望着戚無塵的馬車漸漸遠去。

白翛然本以為再有半個月,那運河工程就能修完。待新月高懸,他就可以和戚無塵相見。然而,事情卻總是在人們毫無準備的時候出現意外——

自打那天戚無塵從侯府回了東郊開始,便連日暴雨。運河水漲,河床被淹沒,施工難度變大,應急措施只夠支撐五天,而工程最核心的部分堤壩加固才進行了一半,五天的時間晴天都不一定夠,更不要說在暴雨中施工了,那難度系數不是一般的大。

這項工程是皇帝派給太子的政務,比起主持各種祭祀典禮,運河工程至少是一項實務,若是搞砸了,太子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積攢起來的信用很有可能一次傾覆,因此東宮不斷給工部施壓。

但是作為工部尚書的柳山,竟然和東宮打起了太極。說什麽眼下不是趕工的時候,他已向聖上禀明運河工程的情況,聖上的意思是以減少傷亡為主。

當天,太子收到紅甲衛這份彙報,直接摔了手中茶盞。戚無涯坐在他旁邊無動于衷,他卻對戚無涯說:“減少傷亡并不等于消極怠工!雖然雨中施工難度較大,但要保證人員安全有許多安全措施,只要運用得當,未必不能按期完工!這個柳山,他一定是受人指使,才會跟孤這麽對着幹!”

戚無涯全程緘口,若換了別人,太子早就暴怒,可偏偏對他,太子唯獨不怪,見他不說話也沒生氣,反而狠狠吸了一口長氣,将自己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之後,太子冷哼一聲,對紅甲衛道:“去将白翛然叫來。”

……

這時的柳山,正坐着馬車趕往南廠戌衛。大皇子終于答應他,允許他探視自己的兒子柳玉皎了。柳山心裏清楚,大皇子之所以會同意他這次的探視,無非是因這次自己扛住了東宮催工,若運河工程因此出現什麽問題,陛下怪罪下來必然是太子擔着,這在皇子鬥争越發激勵的今天,相當于是給大皇子争取了一次翻盤的機會。

可是,柳山更清楚,他之所以能在尚書位置上坐這麽多年,仰仗的可是高國丈。那高國丈是誰?那可是太子的祖父,自己今日這番所作所為若傳到高國丈耳朵裏,還不知會有什麽後果,最好的後果恐怕也是辭官隐退吧。

柳山不敢深想,眼下他已跨出了這步,那麽為了兒子,不管後果是什麽他也只能咬牙硬扛了。

出乎意料,今日大皇子竟然在南廠戌衛,聽說他來了,竟還笑眯眯出來迎接,邀請他先去喝茶。

兒子在人家手上,柳山哪敢不從?

然而,等他陪着大皇子喝完一盞茶,起身告辭,想趕緊去看兒子時,大皇子卻突然開了口——

大皇子說:“戌衛離你府上路程也忒遠了點兒,令郎在這獄裏也住了些日子,想必人間疾苦是什麽,他應是懂得透透的了!本王倒是挺想給你個機會,把他接回家去?”

柳山心中一喜,随即又一抖。他知道大皇子這麽說肯定是有條件的,便耐心聽他說完。

大皇子扯着嘴角笑,審視了柳山片刻,道:“今日你們父子先好好敘舊,稍後自會有人告知你方法。”

柳山連忙行禮:“一切旦憑殿下安排。”

這天晚上,他在書房,收到了一封被箭射進來的密函,要求他三日內想辦法暫停運河工程。三天也太趕了些——他正這麽想着,就有家丁又來報,說東宮使者白翛然前來求見,人已經到門口了。

柳山第一次見白翛然就被吓破了膽,這次白翛然來的時間太湊巧,他趕緊把信收好,出門相迎。

他對白翛然的客氣,連柳家的管家和仆役們見了都不免驚訝,實在想不通自家的尚書老爺幹嘛要對一個小公子這般恭敬?

柳山哪管他們怎麽想,他一見白翛然先下意識提醒自己別起色心,随後才開始琢磨白翛然的來意,估摸着白翛然大概還是替太子殿下傳口信,他正琢磨着如何拒絕,就聽白翛然客客氣氣地對他說:“白某今日前來,只是想請大人一同去探望玉皎,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啊?”

柳山心想我才剛從戌衛大獄裏回來啊,白翛然是故意的吧?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不瞞白公子,今日我才剛回。”

“哦?那玉皎怎麽樣?”

白翛然見柳山一臉愁容,自然也猜到柳玉皎情況應該不是很好。

“大人可有想過要将玉皎救出來?”

“這……”

柳山肯定是想過啊,可對方是大皇子,關押柳玉皎的地方又是號稱與大內暗衛齊名的南廠戌衛,哪裏是他一介文弱尚書能動得起的?

白翛然就像看穿了柳山的心思,一語道破:“大人若是擔心人手不夠,白某倒是有一計。”

“哦?”柳山雙眼一涼,随即又立刻戒備道:“你不會是想讓老夫請求東宮施以援手吧?”

白翛然笑道:“有何不可?此事本是二龍戲珠,大人被夾在中間,實屬無奈。如今又牽連到了玉皎。他為人單純何其無辜?早一天救他出來,大人也早一天安心!且雙龍纏鬥,旁人還是離得越遠越好,自然是越早離開越好!”

柳山有些意外白翛然會把話說得這樣直白,不過白翛然說得也是實情,目前對他來說,确實是越早抽身越好。再一點,他主動去求太子,也好趁機為之前硬抗東宮的事情低個頭,為自己争取一個辯解的機會,不與東宮為敵,他就依舊是高家的狗,這屁股下面的尚書之位就能做得更穩固。

一番思量,柳山點了點頭:“那依公子之意,老夫該如何是好?”

白翛然道:“太子殿下要運河工程如期交工……柳大人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

“太子殿下說了,工程交工時,便是玉皎出獄時。”

柳山卻有些不放心,追問:“殿下可有說準備如何破獄?玉皎他不會有危險吧?”

白翛然道:“白某以人格擔保,玉皎不會有事。”

柳山這才松了一口氣,卻依舊憂心。

可他不知道,白翛然從他家出來後,就直奔南廠戌衛而去。太子今天把他叫過去,直接給他下令‘擺平柳山,扣回柳玉皎。’所以,白翛然說服了柳尚書後,現在到南廠戌衛就是去救人了。

他身後跟着一隊紅甲衛,細雨中騎行如疾風過街,一路往戌衛衙門而去。

他走後,柳山一個人在書房裏踱來踱去,怎麽琢磨怎麽覺得光是聽白翛然一人之詞不可靠,他需要見太子一面。但是眼下他又不能明着去見太子,因為一旦被大皇子察覺,大皇子很可能會起疑心,那對柳玉皎來說就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因此柳山思來想去,最終想出了一條自認為兩全其美的辦法——

于是,第二天,運河工程就收到了上面的命令,全力趕工!消沉了幾日的工地,立刻又熱鬧起來。戚無塵作為監理官聽到這個消息後微微松了一口氣,本來這幾日他也一直在上折子呈請恢複施工,且光安全預案就準備了兩版,如今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宣杏這兩天見大少爺不眠不休地‘寫奏折’,實在是心疼,忍不住勸了幾次,大少爺的回答都是‘與人相約,怎可食言?’且每次說這話時,他臉上都帶着淡淡笑意,看得宣杏只想發出‘要訂親的男人果然不一樣’的感慨!

戚無塵的安全預案做得足夠詳細,正常來說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但是這晚不知怎麽了,大雨傾盆落下,壩上施工的數名工人明明腰上系着安全繩,卻還是被雨水沖進了運河,而繩子也在這時突然斷開,人就這麽被卷進了濤濤河水中!

事發時,戚無塵正在堤上巡視,工人們在他眼前被卷走,他哪裏還顧得上多想,下意識就伸手去拉,明明也拉住了兩名工人,明明他憑着天生神力,完全有希望将那兩人救上來的,明明就算沒人來幫忙他也可以完成,卻偏偏在這時候有人沖了上來,呼喊着幫忙拉人,卻不知是否腳下太滑,直接撞到了戚無塵的身上——

那一瞬間湧上堤壩的人太多,戚無塵甚至都沒能認出是誰撞在了他身上!

他只覺得膝窩一麻,原本極穩的重心立即傾斜,手裏拉着的兩個人就像是兩塊墜人的巨石,拽着他向翻騰的河水跌去!

掉進河裏的那一刻,戚無塵眼前突然浮現了白翛然的笑臉以及那天離府時,他在馬車裏羞澀卻熱情地回應了自己,他還對他說‘我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身心只為一人萦,嬌花入目也枯榮。待到新月空中挂,笑與郎君話重逢。——《蜜約》,自己的即興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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