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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李沨喝酒嘔吐,還連夜請大夫,估計也只有羅大進一人知道,李沨這是中毒了。何以得知呢?昨夜,衆人見李沨進屋關門,紛紛回去睡覺,只有羅大進看到李沨的書童把嘔吐物鏟走掩埋,這樣處理,只有一個原因,嘔吐出的東西有毒,怕人沾到。

在書院裏中毒,本身就古怪,何況還不讓人知道,今日又見跟李沨一向疏遠的丁靖,竟進了李沨的房間,兩人還似乎交談了很久,越發詭異。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四章(上)

謝芷在德業簿上留名,将筆遞給身後的孟然,孟然簽好,遞給身後的曾岳,問道:“李沨今早沒來,病還沒好嗎?”曾岳接過筆,漫不經心,“我怎會知道?”把名字簽上,轉身就走。孟然在身後戲言:“常言道,同席一載勝似夫妻一年,曾郎君好寡情。”謝芷這個同席立即說:“胡編亂造。”誰想孟然已恢複常态,看向文佩的座位,一臉高深莫測,“小芷,你發現沒?子玉今日故意躲避我倆。”文佩坐在自己的座子上,低頭翻卷,一副拒人千裏的姿态。謝芷也覺得文佩反常,心事重重,不過他沒多想。“昨夜請子玉,他話語少,心事重重,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謝芷挺關心文佩,不過文佩的姿态又是拒人,他也不好去問。“能出什麽事,我看八成跟李沨有關,李沨病了,他就沒心情吃喝,李沨卧床不起,他則一臉憂愁。小芷,哪天換我病了,你會三餐不思嗎?”孟然向來敏銳,雖然他這話純屬胡謅。謝芷轉身要走,他知道孟然說話向來不正經,不打算理會。

也就在回頭剛要邁步離開之際,孟然扯住謝芷,悄聲對謝芷說:“小芷,你看丁靖在‘假簿’上簽名。”假簿和德業簿都擺放在夫子講案上,只是假簿需用正楷書寫請假原由,而後夫子批許。“他幫誰請假?”謝芷不解,如果說李沨是位獨行客,那麽丁靖則是比李沨性格還要孤傲,不合群,沒有一位朋友。丁靖離開,孟然湊過去,把他書寫的內容掃過,輕笑道:“原來李子川偶感風寒。”

偶感風寒,當大夥是三歲娃娃嗎?連夜請大夫不說,還在房中休息了兩日,李沨英挺健碩的一個人,可不是什麽病美人。

“好像挺嚴重,我去找他,他都沒開門。”謝芷向來遲鈍,沒聽出孟然話語裏的意思。

“小芷,你沒留意,所以不覺得奇怪。書院收學子歷來一位位收,哪回有三人一并前來的,何況這三人要麽貌合神離,要麽貌離神合。說不出的詭異。”

孟然曾猜測丁靖與李沨結識,但卻沒想到丁靖與李沨有着不淺的交情,還幫李沨請假。

“哪有那麽複雜,說不定他們原本就在同一位夫子帳下求學,就一起進溪山書院,自然私下都有交情。”

謝芷從不把事情想複雜,他不愛動腦子想些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兩人落座,謝芷身後的位置空蕩,以往總是盯着自己後背的那只眼睛,給自己施加了多少壓力,以至謝芷每回都要正襟危坐,怕有醜态被李沨這個仇人逮着。這回腰挺累了,終于可以舒适地趴在案上,聽夫子授課。

上完下午的課,衆人出講學堂,謝芷見文佩起身離開,立即跟上,孟然目光落在丁靖身上,丁靖在慢吞吞地收拾筆紙,丁靖的書童叫筝兒,很木讷的一個人,沒丁靖使喚,會呆站在一旁。丁靖收拾過程中,把書本掃落在地,他彎身要取,孟然已走過來,将書拿起,遞向丁靖,丁靖沒遲疑沒道謝,伸手探走。“丁兄,且慢走。”孟然出聲。丁靖轉身,目光冷漠。“子川病得重不重?”孟然深信丁靖一定知道李沨得的是什麽病,甚至直覺告訴他,文佩和李沨未必有多少交情,但是丁靖和李沨卻是有交情的,只是兩人都是冷傲的人,平日并不親近,外人未能察覺。

“風寒,明日就能來聽課。”丁靖丢下這句話,走得決絕。

孟然望着丁靖離去的身影搖頭,這三人間到底有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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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講學堂,孟然找到謝芷,謝芷獨自一人站在橋上,望着橋下的鯉魚發愣。孟然走過去,拍他肩膀,謝芷回頭,悶聲說:“文佩還是不大搭理人。”孟然問:“他說什麽?”謝芷回:“他說再兩日,我就要回原本的房間去住了。”孟然想了想,“這倒是好事。”

謝芷只想着,文佩跟他說話的神情,沒有以往親昵,看着漫不經心。

“朋友之間,有些心裏話應該說出來吧?燃之,你說是吧,我有什麽心事都跟你說。”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腸子都不打彎。”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四章(中)

夜讀時,文佩沒來講學堂,李沨自然也不在,倒是很少在夜晚出現的夫子走進來,把在座學子打量一遍,沉聲問:“是誰幫李沨請的假?”衆人沉默,謝芷不解地看向丁靖,丁靖若無其事的翻書。“曾岳,你與他同席,也不知道他病情嗎?”曾岳搖頭,緩緩說:“我們話都沒說上十句,沒有往來。”夫子這下無奈了,這位李沨,竟孤僻到沒有什麽朋友。“謝芷,你與他鄰席,也不知道他病情嗎?”謝芷臉一垮,讷讷回:“我。。。。。。。我今夜就去探看他。”孟然坐在一旁笑得無奈,小芷真呆。“那好,你們遠至山中求學,身邊無至親,身為同齋平日裏要相親相敬,切不可這般冷漠。”夫子說教一番,飄然離去。

“小芷,你真是笨死了,直接回:同席尚且沒往來,何況我是鄰席不就行了。”

書童在前提燈籠,孟然與謝芷走上石橋。

“夫子說得也有道理,我們是同齋,要相互關心,何況也一起喝過酒。”

謝芷心裏并未将李沨當成朋友,只是莫明覺得被大夥遺忘的李沨有點可憐。

孟然将謝芷的肩膀攬住,笑道:“小芷,雖說李沨那木土偶像長得挺英俊,你也不能移情別戀啊。”謝芷想肘孟然,被孟然躲開。兩人有說有笑出石橋,謝芷說:“你既然不想去探望他,跟過來做什麽嘛。”孟然回:“我好奇,好奇他得什麽病,得連夜請大夫,得丁靖幫他請假。”

好奇心旺盛,只得走一趟平日不樂意去的東齋房。

走至李沨門外,見門關上,燈火昏暗,謝芷遲疑,孟然去叫門:“子川,是我燃之和小芷,聽說你病了,夫子托我們過來探望。”門沒有立即打開,孟然站在外頭四瞅,見到羅大進在自己的門口探頭探腦,而小燕捧着水盆,遠遠站着,目光投往這邊,卻沒迎過來。聽到房內有動靜,未己門打開,竟是李沨親自開的門。

李沨神色不佳,穿着中單,頭發披肩,顯然剛從床上起來。門打開時,房中的藥味撲鼻,似乎李沨剛喝過藥。

“多謝關心,我并無礙,明日就能去聽課。”

李沨手搭在門框,那姿态明顯将人攔在門口。

“子川兄多休息幾天沒事,夫子只是讓我們過來看看,并不是催促你。”

李沨擡頭,看見站在孟然身後的謝芷,他颔首,卻又冷漠說:“我在病中,不便招待你們。”

孟然退出一步,将謝芷往後推,李沨關上房門。

雖然這不是吃閉門羹,但也差不多,孟然早知道會這樣,謝芷卻傻傻站着,喃語:“我怎麽跟夫子禀告。”孟然扯走謝芷,回道:“就說已探看,他明日能來聽課。”

孟然沒有立即回西齋房,而是跟着謝芷去他暫住的房間,房中文佩正在洗臉,小燕見孟然過來,難掩怔忡不安。孟然大大咧咧坐下,看着文佩,許久,文佩回頭,他的臉上還有水痕,額前發絲濕得滴水,顯然只是随便擦了把臉。秋日裏洗冷水,他那張白皙精致的臉上,雙唇被凍紅,有着不健康的紅豔,說不上多妩媚,但讓人移不開眼睛。只是一日,文佩仿佛是一夜之間憔悴,一雙明亮的眼睛,此時黯然、憂郁。

“我今夜頭疼,便沒去講學堂。”文佩對孟然說上這句話,轉頭叫小燕上茶。他沒在孟然身邊坐下,而是站在窗旁,孟然伸手都碰不到他。

“子玉,我這裏有治頭疼的一劑藥粉。”

謝芷趕緊讓正月去翻箱。

“我剛來書院時,心煩慮亂,一想事情就頭疼欲裂,後來我爹就托人寄來藥粉,只需倒一點在湯匙裏,溫水飲下,頭就不疼了。”

正月已将藥粉找到,遞給小燕,文佩說:“謝謝小芷,應該有效。”

孟然相信文佩确實身體不舒服,雖然從第一次見到文佩,他便覺得這人年齡小小,但有城府。

能讓這樣的人抑郁至頭疼失眠,得是什麽樣沉重的事情?

“李沨的房間建好了是吧?”孟然開口,問的是他在意的事情。

“今兒建好了,小芷再兩日就可以搬回自己的房間。”

“真好,終于不必再聽那些嘈雜聲。”

謝芷已想搬回自己的房間,雖然這幾日和文佩相處得不錯,但他已經想念起自己的床來。

孟然見謝芷雀躍,搖了搖頭,那房間生病的李沨住過,想來也得先打開晾一晾,通通氣才行。

文佩往日雖不像謝芷多話,但是為人親切,今夜很少開口,孟然坐了會,也覺沒意思,起身告別。

謝芷将孟然送出門,孟然拉住謝芷說:“到時你搬出來,先到我那裏住,你那房間好好通通風,我也會去檢查一下,這之前都不要進去。”

見孟然神色嚴肅,謝芷雖然不解,也只得點頭。

謝芷返回,孟然走至李沨門口,遠遠看着,若有所思,突然,有人鬼鬼祟祟出現,說道:“要我,那房間就不去住。”孟然回頭,見是羅大進,這家夥固然讨厭,但他住在隔壁,又好打聽,只怕知道些什麽內幕。“怎麽說?”羅大進神神秘秘将孟然拉到一旁,“你猜李沨這是得什麽病?”孟然回:“我怎知道。”羅大進得意回:“他中毒了,那夜我看得清清楚楚。”羅大進将那夜怎麽掩埋嘔吐物,怎麽請大夫都說了,未了,還道:“我甚至知道是誰下的毒。”孟然心已駭然,羅大進的中毒分析并無錯,這家夥難道還真得什麽都清楚?“文佩下的毒”,羅大進冷笑,“別看這人平日文質彬彬,溫和可親,可是貌似潘安,心比蛇蠍。”孟然心裏有幾分抵制,斥道:“你別胡扯。”羅大進像似有了十足的把握,“孟然,枉你是書院裏公認的聰明人,卻是如此的愚蠢,你可知道文佩與李沨是什麽關系嗎?”孟然被他這樣說并不生氣,何況為套羅大進話,他擦手笑道:“哦,你說說他們是什麽關系。”羅大進接下講的這段,那真是龍眉飛鳳舞,但他說的事情太荒誕,孟然只當一半真。

照羅大進說法,自李沨“生病”後,文佩就沒去見過李沨,這完全說不通,兩人先前還好得住在一起。更何況,文佩的書童小燕卻不時過來張望,像在監視着李沨的房間,當然更主要的是:

“我娘親正是蘇州人,全書院大概只有我一人知道是怎麽回事。要說這文佩有位姑媽文氏嫁在李家,多年前文氏唯一的兒子夭折,之後李老爺從外頭領了個男娃回來,文氏雖然有女兒,但家産難免要落外人手裏。李家是個大家族,卻沒幾個男丁,如果李沨正是這來歷不明的孩子,那文佩要毒害他不就有原由了。”

孟然返回自己的西齋房,往床上一趟,喃語:“文佩确有可疑,只是幫姑媽殺人也未免鬼扯了點,再說李沨又何必為他隐瞞罪行,說不通,不通。”

合上眼,眼前出現文佩被冷水拍濕的臉龐,脆弱憔悴,一雙憂郁的眼睛深不見底,紅唇翕動。

如此容顏,又早聰敏銳,卻心如蛇蠍?不像,但此人或許也未曾在書院裏袒露過真面目吧。真實的文佩又該是怎樣?好奇得緊。

從睡夢中醒來,謝芷見到文佩的床邊有燈火,牆上兩個黑色身影晃動,文佩和小燕都醒着,又聽到他們在低語,聽得不甚清楚,大致聽出文佩喚小燕去倒水,他好吃藥。

文佩頭又在疼,并且無法入睡。

謝芷出聲,“子玉,那藥粉一日只能吃一回,何況你睡前才吃下。”文佩回:“小芷,吵醒你了。”此時正月也醒來,謝芷下床,正月拿外衣幫他披上,兩人過去看文佩。

燈光昏暗,但仍可見文佩額上汗水弄濕了發絲,他一臉倦意。謝芷在文佩床邊坐下,執住文佩的手,着急:“疼得這麽厲害,還是去請個夫子吧。”文佩苦笑:“夫子請來,天也亮了。”又說:“小芷,你去睡,我疼會就沒事。”謝芷搖頭,“子玉這是舊疾嗎?怎麽身邊沒帶藥?”文佩回:“不是,想是思慮過度引起。”“這可怎麽辦?”謝芷不知所措。小燕拿手帕擦文佩額上的汗水,一臉憂慮。正月說:“管宿人那應該有藥,上回羅公子摔傷,也是找管宿人拿的藥水。”小燕趕緊說:“我過去讨,還請正月哥帶個路。”

兩位書童離開,換謝芷拿手帕幫文佩擦汗,文佩對謝芷苦笑道:“小芷,我活該遭此罪,應得。”謝芷不知文佩意中所指,只是說:“煩心的事不要再想,越想頭越疼。”文佩抓住謝芷拿手帕的手,幽幽說:“小芷上回說有兩個姐姐,還問我有沒有姐妹,我沒回你。”謝芷腼腆:“我總是光顧自己說話,燃之也說我話多,你不用回答我的。”“不是那回事,小芷,我也有個姐姐,我們長得很像,是孿生子。”文佩自顧說,“但是我姐姐殁了,就在今年夏日。”謝芷目瞪口呆,續而神色憂傷,摸着文佩的頭,低聲說:“子玉,你要節哀,也要留心自己的身體。”文佩眼中有淚花閃動,哽咽:“她死得不明不白。”本以為文佩要哭出聲來,卻見他把臉一轉,側向床內。

謝芷沒想到文佩身上還有這樣的事,再回想總是微笑和親的文佩,原來心裏也有凄苦。身為朋友,應該把心裏話說出來,文佩是當他朋友的,謝芷心裏動容,雖然他平日話多,但此時竟不知道再說點什麽能安慰文佩。

失去至親之痛,謝芷領教過,他十來歲時,娘親殁了,謝芷哭得昏天暗地。

正月和小燕好一會才返回,但沒帶來藥物,而只是提來一桶冷水——沒拿到藥物,但管宿人教了他們方法。

小燕将巾布用冷水泡濕,捂住文佩的額頭,文佩很安靜,疼痛似乎有所緩和,漸漸睡去。小燕低聲說:“公子兩日沒有入眠了。”

想來是失眠引起頭疼,睡一覺興許就好了。

第二日早讀,謝芷和文佩一并進入講學堂,路遇李沨,李沨看着精神還不錯。奇怪的是,文佩和李沨沒有說話,擦身而過。謝芷不解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擡頭見孟然跟上來,兩人入座。早讀時,孟然翻開書,卻沒有誦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文佩身上,謝芷不解,問道:“燃之?”孟然回頭,笑道:“子玉真是越來越耐看。”謝芷想他又是胡說八道,不再理會孟然,把身子坐正,翻書誦讀。

身後坐着李沨,那種被監視的不舒服感覺又回來,有時想回頭确認,卻又怕對上李沨冷冰的目光。

早讀結束,學子散開,謝芷起身朝文佩走去,想約文佩一起吃飯,被孟然拉住,孟然說:“小芷,我有事跟你說。”文佩擡頭看了下孟然,之後和小燕一起離開。

不久,兩人來到藏書樓附近的石桌前,桌上各自擺着早飯。謝芷取出裝碗筷的木匣,孟然第一眼就看到一雙木筷子,“你那對銀筷再不湊錢贖回來,過幾天就死當了。”謝芷拿起木筷,看了看,喃語:“用銀用木還不是一樣吃。”孟然說:“你不是說那筷子陪伴你好多年嗎?真舍得。”謝芷放下筷子,拿湯匙舀粥入口,含糊說:“舍不得也留不住。”孟然探手往袖中摸,摸了好久,摸出一串銅錢,約十餘枚,遞給謝芷,謝芷推回:“續當也沒用,孟然,我想過兩天可能要把發簪也當了。”孟然說,“你寫信去跟你大姐讨下錢,再不濟也能援助你二三兩。”謝芷停下喝粥的動作,惘然望着碗中熱氣騰升,“我來書院的銀兩就是大姐湊的,不能再去跟她讨,雖說是親姐姐,可她畢竟已嫁人,從夫家拿錢總是不便。”孟然沉默,謝芷說得不錯。謝芷不想孟然為他擔慮,問孟然:“燃之,你說有事跟我說,到底是什麽事?”孟然神色一轉,嚴厲叮囑:“有件事你必須聽我的,你應諾,我再說。”謝芷慎重回:“好,我答應。”孟然欣然,緩緩說:“你今夜到我房中過夜,子玉很可疑。”謝芷張口要問,孟然制止,“你信得過我,還是信得過子玉。”謝芷說:“當然是你,但是子玉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這人就算不是壞人,也絕對不是好人。

見孟然懊惱,謝芷便把文佩昨夜的事情說出,說到子玉有位孿生姐姐今年死去,且死得不明不白,文佩很傷心。孟然的眼睛閃過敏銳光芒,仿佛是捕抓到了什麽。

“你應諾了,小芷。”孟然強調。

謝芷雖然無奈,也只得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四章(下)

西齋房的房間,一向兩位學子住一間,不過孟然運氣不錯,他的同宿前段時間離院回家,因為太窮,沒能繼續學業,空出了一張床鋪。

謝芷不大會撒謊,吞吐說小考快到,他怕考不好,只得到孟然那住幾日。文佩笑說:“我也可以教你啊。”不過也沒挽留。

見正月把席被卷起,和謝芷一前一後離開,文佩盯着門口,念道:“孟燃之。。。。。。”

謝芷在孟然那住兩日,李沨搬進新房,空出謝芷原本的房間。謝芷歡喜地要搬回去,孟然陪他過去,将房間仔細打量,又叫正月和小青,一起把房間清洗一番。

那是個黃昏,東齋房幾個人影搬進搬出,忙得不亦樂乎,到夜晚,謝芷已經“換窩”完畢,李沨的仆人還在忙碌,從文佩房中搬出的箱子全都堆在李沨門口。謝芷納悶,孟然卻說:“想不到李沨挺細心。” 李沨出房,将每口箱子都打開,仔細檢查,他的書童秉燭在一旁,最終外頭留下兩只書箱,其他箱子都搬進屋。孟然見李沨的書童捆系書箱,顯然要擡走,他故意走過去,對李沨說:“這是書箱吧?要丢掉嗎?太可惜,不如送我。” 李沨對上遠處站立的文佩,面無表情說道:“我要燒了它們。”

書箱被書童擡走,擡到後門外,找處空地燒焚,李沨站在門口,火光映紅他陰晴不定的臉。東齋房的住戶還以為起火,跑出來看,孟然遠遠站着,見丁靖走至李沨身邊,兩人低聲交談着什麽。謝芷過來,站在人群裏,探頭說:“還以為外頭起火了。”文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在謝芷身旁,嗤笑:“按書上說,燒書可是暴虐。”孟然過來找謝芷,見他和文佩在一起,文佩對上孟然的眼睛,低頭對謝芷笑語:“小芷,我今日差人到集市買了幾份甜糕,你過來一起品嘗。”孟然湊過去,興奮擦手道:“也得算上我一份吧,子玉可不能偏心。”

三人回文佩房中,文佩親自沏茶,一盤甜糕擺上,一人拿了一塊。文佩剛放入口要吃,孟然一把搶過,笑道:“我怎麽覺得你那塊比較好吃。”把自己的甜糕跟文佩更換,文佩拿過孟然的甜糕咬上一口,取笑道:“還不是一樣甜。”他笑容可掬,孟然卻從他笑彎的眼角瞥到一道寒光。謝芷沒察覺兩人的異常,吃完甜糕,見孟然和文佩還在天南地北的閑侃,他先回房。

謝芷一離開,兩人的笑談停止,孟然起身告別,文佩回禮,孟然說道:“小芷說你頭疼厲害,還是去請位大夫看看。”文佩致謝:“已無礙,多謝燃之關心。”孟然轉身,喚上小青離開。見孟然走遠,小燕警覺說:“公子,孟。。。。。。”文佩制止他說下去,冷靜回:“他頂多起疑心,又能知道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五章(上)

李沨搬到新房間,與謝芷住在隔壁,往日很少接觸李沨書童的正月,遇到李興也會跟他寒暄兩句。

在隔間,可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不只書童間要打招呼,就是李沨遇到謝芷也會很敷衍地拱下手,謝芷則每每笑着回禮,稱呼:“子川兄。”

文佩偶爾會到謝芷房中來,但從不見他入李沨的房間,兩人形同陌路。只要文佩過來,羅大進就會探頭探腦,謝芷向來讨厭他,拉着文佩進房,還把門關上,讓羅大進沒得打探。

“子玉,他八成看上你了。”

“我聽同齋的說,他以前糾纏過你?”

“他覺得我在東齋房最窮,好欺負罷了。”

說起以往的事,謝芷還憤憤不平。以往羅大進經常跑到他房中來裝傻賣呆,謝芷進院後便聽說他不檢點,又好打探人隐私,實在是躲避不及,好在這事被孟然知道,把羅大進叫去說了一通話,羅大進自此再不敢糾纏謝芷。

文佩的儀貌在院中最是出色,何況又跟羅大進同住東齋房,也難怪他會招惹上羅大進。

“這人死皮賴臉,又不能怎麽他,他在院中得罪的人不少,只怕早晚會給自己招來災殃。”

文佩笑容不改,眼神卻很冷,他雖然沒有過多表态,謝芷也猜測羅大進私下一定糾纏過文佩。

謝芷點點頭,沒搭話。文佩走至窗戶,打量種在後窗的茶梅花,謝芷以為他出神,又聽到他背對自己問:“你和子川相處得怎樣?往日總覺得你忌憚他。”

“他真是冷若冰霜,不過我想他性子就這樣吧。以後住隔壁,還是要打好關系才行。”謝芷稍作停頓,“文佩,我也想問你,你和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文佩波瀾不起,“他性子冷,搬離後,和我往來漸少。”

即使如此,也不至于再無往來啊?謝芷心裏雖有疑惑,但卻沒問出口。

“公子。”小燕進來,欲言又止。

文佩作揖說:“小芷,閑時也去我那坐坐。”謝芷回:“應當應當。”

孟然曾叮囑謝芷不要跟文佩走太近,也是因此,謝芷不如以往主動親近文佩,想是文佩察覺了。

目送文佩和小燕離開,未幾,孟然過來,幫謝芷查看功課。謝芷覺得文佩像似在躲避孟然,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孟然在案前坐下,把謝芷案上的文章讀閱,掃過幾行,孟然說:“文佩來過吧。”謝芷回:“你看到他離開了?”孟然道:“我見他進了羅大進的房間。”謝芷起身就要出去,懊惱說::“一定是羅大進又在糾纏他!”孟然将謝芷拉住,澹然說:“別過去,他的事,你別管。”謝芷搖頭,抽回手仍要出去,孟然冷聲道:“文佩有把柄在羅大進手中,這樣的事又豈是外人可以參和?”這句話讓謝芷駐足,他回頭看向孟然,嘆息:“你又怎麽知道,燃之,還有什麽事,你沒跟我說。”孟然将門關上,坐回書案前,一本正經問謝芷:“你說你年幼時與李沨同窗,還害他被逐出館,那不可能,李沨是蘇州人,如何能到杭州的書館讀書。”謝芷想了想,心裏已不打算幫李沨保密。“燃之,我告訴你件事,你別說出去。”孟然回:“你還信不過我嗎?”謝芷這才安心把李沨當年的落魄說出,誰想孟然聽了并不驚訝,反倒說:“這就對了。”

這就對了,羅大進猜得對,李沨正是李老爺遺棄?在外頭多年的兒子,後來因為長子死去,才不得以找來繼嗣。

謝芷欲問孟然,為什麽李沨的經歷如此奇異,他卻還覺得理所當然,孟然起身說他得走了,再晚些,院門就要關。

看着孟然匆匆離去的身影,謝芷無奈地想,興許是自己愚笨,才沒理出頭緒來,而孟然也已做好決定,不告訴他。

“正月,你說他們一個一個,都這般神神秘秘,到底還當不當我朋友。”謝芷跟正月抱怨,誰想,正月回:“公子,只需把孟公子當朋友便足矣。”

文佩哪裏不好?怎麽正月和孟然都不喜歡他,謝芷納悶。

日漸寒冷,得繳碳錢,也得添置寒衣,樣樣需要錢。一早,謝芷翻箱倒櫃,再沒翻出一個子兒,他拔下頭上的玉簪,遞給正月說:“把它當了吧。” 正月搖頭不肯接,哀求說:“公子,這不能當啊。”謝芷黯然,低語:“我也舍不得,可是正月,我讀書剛有點眉頭,豈能半途而廢,過幾天我爹救急的銀子過來,就把它要回來。” 正月仍是不肯,紅着眼說:“公子別瞞我,你壓根就沒寫過家書,這當了一件又一件,身上一樣裝身的物件都沒有,還不知道別人要怎麽說呢。”謝芷又悲哀又氣憤,把簪子塞到正月手裏,叫道:“你身為我書童,卻連我的話都不聽,他人的取笑還少嗎。” 正月跪在地上,臉上已全是淚,說着:“那趕我走好了。”謝芷滿腹的凄涼無處道去,又見正月這般忤逆,氣得淚水直流。

兩人在房中的動靜不小,早被隔壁的李沨聽到,喚李興前去打探,李興回去說:“主仆二人在哭窮,謝芷叫正月去當簪子,正月不肯。”

今早羅大進不在,昨夜出去,到現在還未返回,否則謝芷哭窮這段,得被他添油加醋,說得滿院人都知道。

謝芷傷心,早讀沒去,直到早講時,他才驚訝發現學堂上空出好幾個位置,羅大進不在,文佩不在,竟連孟然也不在。今日小考,除非萬不得已,學子絕對不會缺席。

作者有話要說:

☆、(修訂)日暖藍田玉生煙 第五章(中)

夜晚下山,山路難走漆黑不說,也違反山長的規言,一般不會有學子敢這麽做。昨夜,孟然在藏書閣裏蹭光讀書,擡頭正好見窗外,文佩和羅大進走過,兩人的書童跟随,但沒有提燈籠。孟然把書收起,緊随其後,笑道:“兩位是要下山去喝酒嗎?不捎下小弟?”羅大進見到孟然,明顯不悅,囔囔:“去去,沒你事。”文佩神色不改,笑回:“我與羅兄有事要談,實在不便。”孟然失望地搖頭,嘆道:“蹭點酒喝也真難,你們走吧。”文佩與羅大進加快腳步,朝門口走去,身後孟然略作思索,擡步跟上。羅大進趕他,孟然卻說:“我思酒自個下山去,礙着你什麽事?文佩,你說是吧?”文佩不好發作,默不發言。

六人下山,出書院,小燕才點上燈籠,在前領路,他身後是文佩、羅大進及羅的書童小真。孟然和小青沒和他們一起,但那樣子,分明是緊緊跟随。孟然模樣悠哉,可讓小青為難,剛出院門,小青便低聲跟孟然說:“公子,哪還有餘錢去喝酒。”孟然回:“我自有餘錢,無需挂心。”小青心想,公子該不是要把碳錢拿去當酒錢吧?這可真是胡鬧。

來到山腳,眼前燈火通明,熱鬧的街道呈現在眼前,文佩和羅大進前往一處酒肆,酒肆外有秋池風亭,兩人在風亭落座,小燕去安排酒菜。孟然讓夥計搬桌椅出來,坐在酒肆外,遠眺文佩與羅大進,不時還見小燕或夥計端着豐盛的菜肴,從他身邊走過。孟然摸出十文錢,叫了壺酒,一碟炒豆,在那咔吧咔吧地吃。

遠處,風亭酒菜上齊,小燕過來邀請孟然過去,孟然笑回:“那恭敬不如從命。”起身跟上,又讓小青把他的酒和那碟寒酸的炒豆一并搬過去,小青沉着臉,欲言又止,他家公子今夜真荒誕。

風亭上,滿滿一桌酒菜,孟然欣然落座,朝文佩與羅大進拱了拱手,羅大進冷哼一聲不理會,文佩說:“燃之,獨自一人飲酒未免太孤寂,還是過來一起閑侃。”孟然嘿嘿,“正是正是。”他忙着把自己那壺酒和一碟炒豆擺在身前,又拿筷子往裝燒雞的盤中,夾來塊雞腿下酒。

文佩不再理會孟然,只顧與羅大進閑話,又勸羅大進喝酒。羅大進坐在文佩身邊,幾杯酒下腹,飄飄然,手不時搭上文佩的肩,小燕為他倒酒,看他的眼神幾乎能殺人。孟然只喝自己帶的酒,他酒喝得少,饒有興致地看羅大進的醉态與文佩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羅大進被灌倒,搖搖晃晃站起身,說話大舌頭,又是吟詩又是作對,內容都相當不堪,時而還會繞到文佩身邊,說着些輕薄話語,做狎昵狀。文佩臉上有肅殺之氣,但沉靜飲酒,有時對上孟然,目光也不再澹然。

“啪!”一聲,羅大進身子不穩,摔進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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