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剛走

46

臨走之前,林詩去了一趟陵園。

把花放在墓碑前,她對着墓碑上她爸媽的照片說。

“爸,媽,我還是忘不了他。”

她笑着,關于牧浪的事她媽是一概不知的,她爸也只見過牧浪一次而已。

“不過你們放心,我肯定不會做傻事的,他要是已經娶妻生子了,我絕對不再惦記,他要是變成我不喜歡的樣子了,我也會好好放手的。”

她喘了口氣,繼續說:“如果他還是那樣,我就告白,不管他對我到底是不是喜歡,我就要他的答案。”

她站起身,看向天空。

陽光那麽強烈,正如十年前的那個盛夏。

第二天早上五點,林詩起了床。

走到洗漱間,她洗完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28歲,暫時還沒有衰老的痕跡,可比起十年前的自己,臉上已經多了一份凝重的滄桑感,眼神也不像以前那樣明亮了。

她嘆了口氣,走到房間裏的寫字臺前,拉開抽屜,裏面有幾個蝴蝶結,都是她在十年前用過的。

她拿起一只白色的,笑了。

已經過了年紀了。

她又把抽屜推回去,然後換好衣服走出了門。

到了機場,秘書笑着迎了過來,她是之前林彥秘書的女兒,和林詩還是挺熟的。

“林總。”

林詩點了下頭。

到點,兩人登上了飛機。

林詩這次只是說去視察,并沒有要談合作的打算,她只是想去處理私事,所以也沒通知其他人,在石城也沒安排人對接。

“林總,按您的要求,我是在石村預訂的賓館,只是普通的賓館,環境可能不是很好。”秘書說。

林詩點了下頭:“沒關系,有地方住就行。”

她想到十年前,那麽破舊的房子她都住下了,而且還是一個人,一開始,晚上連燈都開不了,那麽黑她一點不怕。

真佩服以前的自己。

林詩笑了下,秘書看到後,好奇地問:“林總,想到什麽事了嗎?”

林詩搖了搖頭,看向窗外。

白雲在湛藍的天空中翻湧,像是海浪一般,只不過沒有聲音。

八個小時後,兩人下了飛機,秘書從停車場取出提前預訂好的車。

坐上車後,周圍的景象逐漸變得熟悉了。

經過游樂園,林詩想到了十年前她爸在這給她過生日,到傍晚,牧浪騎着摩托車來接她。

後來,她和牧浪單獨來坐摩天輪,她幾乎把話說破了,然而牧浪卻寫了“不要早戀”四個字,氣得她直接把他踹地上了。

林詩想着過往的事,記憶中關于牧浪的部分越來越清晰。

他還好嗎?

他還記得她嗎?

他還在石村嗎?會不會已經搬走了?

聽說農村人結婚都很早,他會不會已經結婚了?會不會連孩子都有了?

紛亂的思緒飄在林詩腦海裏,她開始想象那個畫面。

牧浪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

她要是去找他,如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種場面,她會怎麽樣?

想到這,林詩抓了下胸口。

她咽了下口水,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

不行,她騙不過自己。

如果她看到那種場面,她肯定會傷心到發瘋。

“停一下。”林詩說。

秘書覺得奇怪,往後視鏡瞧了一眼。

“怎麽了?林總。”

“停一下。”林詩又重複了一遍。

秘書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靠在路邊,停下了車。

“林總,您身體不舒服嗎?”秘書轉到後面,看到林詩的臉色不是很好。

林詩擺了下手:“沒事,我有點暈車。”

秘書松了口氣,然後從包裏拿出了一包藥:“林總,這是暈車藥,您吃兩片吧。”

林詩點了下頭,接過藥包,拿在手裏沒吃。

猶豫了會兒,她問:“現在回滄市的機票有嗎?”

“哎?”秘書一愣,呆呆地回答說:“沒有,要到後天了。”

“您現在要回嗎?要不我聯系滄市的……”

“不用了。”林詩搖了搖頭。

秘書停下,不再繼續說了。

林詩把藥放在一邊,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下午五點了。

“繼續走吧。”林詩說。

秘書收到命令,沒多話,開始往前行駛。

林詩扶着額頭,都到這了,就別退縮了,像是十年前那樣,一直猶豫,結果到現在還一直挂念着。

就算不跟牧浪面對面談,那她在暗處偷偷看他一眼也好。

他過得好就夠了。

她也不奢望別的了。

汽車繼續行進,景物也變得越來越熟悉,現在如果下了車,林詩都可以自己走到石村了。

這一片地方還沒有被開發過,所以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汽車拐了個彎,行駛了會兒,林詩可以看到寫着“石村歡迎您”的牌子了。

村口照樣還是有幾個老人在那坐着,拿着手編的蒲扇在耳邊扇着風。

後面是一片緋橘色的夕晖,夾在兩排白楊樹之間,灑在路面上。

汽車行駛進村口,引得老人們一直盯着車看。

到了村裏,林詩往窗外看去。

石村的街道還是不怎麽樣,不過路邊的房子多了不少。

這會兒在街巷裏能看到一些人,她仔細地看了會兒,并沒發現有像牧浪的人。

經過幼兒園時,一堆小孩都站在滑梯上,盯着汽車看。

林詩掃了一眼,看到有個小男孩長得跟牧浪有幾分像,登時心裏揪了下。

不過再回頭一瞧,一個男人騎着電動車到了幼兒園門口,把那個男孩接上車了,兩人才是真正的父子像。

林詩轉回頭,又松了口氣。

又走了不到兩分鐘,汽車開到了賓館門前。

林詩和秘書走了進去,到了預訂的房間裏。

收拾好東西,林詩簡單地吃了晚飯,然後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她才換了一身便裝,走了出去。

牧浪家就是華清超市,她還記得,路也知道怎麽走。

七月末的天氣非常燥熱,街上有一些坐在餐館門前喝啤酒的人,光着膀子,大聲說着話。

林詩淡淡地掃着人群,并沒發現牧浪的身影。

或許有之前高二三班的人,但她現在肯定是認不出他們來。

突然,一個想法竄到她的大腦中。

牧浪該不會搬走了吧?

想到這,她停了下來。

正發着呆,前面突然有人叫了她一聲。

“林姐……?”

林詩一驚,擡頭看了過去。

徐晨仔細盯着她看了幾眼,然後興奮地大叫:“真是林姐啊!”

他跑下臺階,走到林詩面前。

“林姐,還認識我不?”他笑着。

林詩看着他的臉,她當然認出是徐晨了,不過他這個光頭的造型倒是讓她挺驚訝的。

她噗嗤笑出了聲:“你頭發怎麽沒了?”

徐晨傻笑着摸了下頭:“這不開的五金店,天天弄得頭發挺髒的,洗着也麻煩,就直接剃光了。”

林詩又笑了下,徐晨指着她的頭發說:“你這頭發不也短了不少?”

林詩摸了下自己的頭發,然後說:“我這是變成熟了。”

“嗯……”徐晨盯着她,上下打量,“确實成熟了,擱以前你得一邊踹我一邊說了。”

話音一落,兩個人都笑了。

徐晨把林詩領到屋裏,然後朝裏屋喊了一聲。

“媳婦兒!老同學來喽!”

聽到徐晨的話,林詩睜了下眼眶,挺好奇徐晨的老婆是誰。

裏屋的門打開,走出一個女人,戴着眼鏡。

看到林詩後,她笑着叫了聲:“林詩。”

林詩一時沒認出來,神色有點茫然。

徐晨注意到她的表情,站起來介紹:“這是我媳婦兒,秦思思,以前咱數學課代表啊,林姐你忘了?”

“哦!”林詩猛地想了起來,忙點頭,“記得記得。”

秦思思笑了下,拉着徐晨坐回沙發上。

“當時我們兩個也沒說過多少話,認不出來也正常。”

她說着,然後從桌子下面的抽屜裏拿出杯子,倒上了茶水。

“思思現在在石城三中當數學老師。”徐晨說。

林詩點了下頭,笑道:“當老師好啊。”

“哎,林姐,你現在在做什麽啊?”徐晨把茶杯推到她面前,問道。

林詩頓了頓,她那些事都被她壓下去了,沒有報道過,所以除了跟商業圈有些接觸的人知道,其他人都不會注意到。

“職場白領。”林詩笑道。

“哦。”徐晨點着頭,然後調侃着,“我還以為你得當個科學家什麽的,畢竟你當時成績那麽好。”

秦思思推了下他:“成績好能做的事多了,就你光知道個科學家。”

聽到這話,徐晨不願意了:“我光知道個科學家可不就以為林姐當個科學家嘛,你老師,就你懂得多,行了吧?”

秦思思拍了下他的光頭,哼了一聲。

徐晨癟着嘴,揉了揉腦袋。

林詩在一旁看着兩人的互動,覺得挺好笑。

“你們感情挺好的。”

徐晨嘿嘿一笑,然後又問林詩:“林姐你呢?結婚了嗎?”

林詩幹笑了下:“還沒呢。”

徐晨點着頭,秦思思朝她瞥了一眼。

默了會兒,徐晨又想到了話題。

“林姐,你還記得馬菲菲吧?”

林詩點了下頭。

“她上完大學就去國外了,找了個洋人對象。”

“是嗎。”林詩笑了下。

她想到了她離開之前,馬菲菲對她說的那些話。

看樣子,馬菲菲是真的放下了。

“阿和在市裏開出租呢,去年剛結婚,浩子就不行,都快博士畢業了,還沒談過戀愛呢,哈哈……”

徐晨說着以前高二三班的同學的近況,林詩聽着,忽然覺得奇怪。

徐晨跟牧浪的關系挺好的,怎麽沒提呢?

當徐晨說累了,拿起茶杯喝水時,林詩看着他,慢吞吞地輕聲問着。

“牧浪呢?”

空氣瞬間變得沉寂,徐晨喝水的動作一頓,臉色也變得凝重了。

秦思思則微低下頭,不再看林詩。

林詩察覺到氣氛的異常,心裏有點發怵。

她忙着說:“你跟牧浪關系不是挺好的嗎?是之後沒聯系嗎?”

徐晨把茶水咽下去,然後低聲道:“浪哥剛走。”

“剛走……”

林詩胸口一緊,随即,她又強笑着,用盡量歡快的語氣說:“啊……那我得等他回來再找他敘舊了,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在不在。”

她說完,又幹笑了兩聲。

徐晨等她靜下來後,擡起頭,雙眼盯着她說。

“浪哥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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