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出使

第四十六章出使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明天就将有滅頂之災的溫廷筠,在太白樓裏,跟海因裏希和約瑟夫兩人好好普及了一下中華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酒足飯飽後,才心滿意足的回了定遠侯府。

原本也因為去溫廷筠京郊的莊子上,給皇後過了一個美好生辰而心情愉悅的皇上,此時卻是滿臉怒意,将手中福建來的密奏,啪的一下摔在面前的禦書案上,怒道:“他可真是膽大包天!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站在一旁服侍的安公公,身子随着皇上摔密奏的動作,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惶恐之色,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皇上如此的生氣了!

看着怒意未消,起身在禦書房裏暴躁的踱來踱去的皇上,安公公瞥了一眼禦書案上的密奏,斟酌了一下,還是開口勸到:“皇上,氣大傷身,密奏也只是一家之言,也許事情并不像他說的那樣,也未可知!”

說完後,去泡了一杯清熱去火的蓮子心茶,奉給了皇上。

聽到安公公的話,已經過了最初氣頭的皇上,慢慢冷靜了下來,伸手接過安公公奉上的蓮子心茶,低頭啜了一口,雖然眼中仍是怒意未消,卻默默坐回了禦書案後,用手指輕輕敲着禦書案上的密奏,眼神晦澀,不知在想些什麽。

安公公垂手立在一旁,心中卻是暗暗感嘆了一句,不知道是誰又要倒黴了!

第二日,是大朝會的日子,溫廷筠因為昨日跟海因裏希和約瑟夫兩人在太白樓裏喝得太嗨,半夜被簪墨叫起床時,還迷迷糊糊的,腦袋裏混混僵僵,一片漿糊,連自己是怎麽洗漱,怎麽穿的朝服,都沒什麽印象,又在馬車上眯了一小會兒,直到到了皇宮外,才稍稍清醒了些。

溫廷筠神情萎靡,哈欠連天的站在上朝的大殿上,耳中聽着那些朝臣們吵來吵去,直覺得很是無語。

勳貴世家跟清流文官們因為各自代表的利益不同,要吵,勳貴世家內部為了争權奪利,也要吵,清流文官們因為政見不同,還要吵,每天就那麽點事兒,翻來覆去的吵個不停,不會膩麽?!溫廷筠聽得簡直要睡着了。

然而,就在他站在那裏迷迷糊糊,無聊的都快要睡着了的時候,卻聽到耳邊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向他看了過來。

溫廷筠迷茫的擡起頭,只見兩排朝臣中間,已經出列的王禦史,正舉着手中的笏板,義正言辭的高聲說着:“定遠侯溫廷筠無視海禁政令,與外國洋人勾結,公然開設店鋪,買賣外國貨物,不僅自己非法斂財,更是造成了極壞的影響,若人人效仿行之,那海禁政令豈不成了一紙空文?!長此以往,國将不國!皇上,定遠侯溫廷筠目無國法,心無君上,定要将他重重處罰,才能以正國法,以儆效尤!”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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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禦史的話音剛落,便有大臣陸陸續續站了出來,随聲附和,一時間,大殿之上,臣附議的聲音此起彼伏,擡眼望去,竟有十多名各色官員出列,同時彈劾定遠侯溫廷筠!

龍椅上,皇上的目光在出列彈劾溫廷筠的十多個官員身上,一一掃過,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眼中的怒意有若實質,大殿之上,任誰都能感覺到天子壓抑的雷霆之怒!

垂首而立的永昌候宋瀾亭,嘴角卻是浮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定遠侯,溫廷筠!”龍椅之上,皇上隐含怒意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傳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随着這聲音,向溫廷筠聚了過去。

幸災樂禍者有之,嘲諷譏笑者有之,旁觀看熱鬧者有之,只是除了已通過考績升任到左通政使的溫敬嚴和禮部侍郎溫廷卿這兩個溫廷筠的親人外,竟是一個面露擔憂之色的人都沒有!

溫敬嚴急得額頭冒汗,想要上前幫着說兩句話,卻又沒什麽可說的,當初溫廷筠開這家鋪子,生意頗好之時,他還很是高興,可是随着鋪子越幹名聲越大,風頭越來越盛,他便覺得心裏不安起來,也曾告誡過溫廷筠,做這種違反禁令之事,不要太過高調,否則就會遭人眼紅妒忌,被禦史彈劾,可他偏偏不聽,如今到底是出了事兒了,被那麽多朝臣一起彈劾,可怎麽收場啊!這好日子才剛過了多久,他就又開始惹事兒了!

溫廷卿雖然心中也有些替溫廷筠擔憂,但是目光向溫廷筠看過去,卻見他漫不經心的站在那裏,還帶着些宿醉未醒的憔悴懶散,好似被十幾名朝臣聯合彈劾,被滿朝文武等着看熱鬧的人,不是他般,突然之間,心中便有了底。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心裏好似已經對自家弟弟溫廷筠有了莫名的信心,遇到事情,不會第一時間就覺得他又闖了什麽禍,而是會想,他是不是另有隐情。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因為溫廷筠而心緒起伏,只有攪亂了衆人心緒的溫廷筠本人,淡然無謂,在聽到皇上叫他以後,才懶洋洋的向旁邁了兩步,出列後,躬身行了一禮,斜睨着身邊一衆彈劾他的朝臣,淡然的回道:“請問王禦史和各位彈劾本侯的大人,我朝哪條法令規定了不許與外國人合夥做生意?王禦史和各位大人又哪只眼睛看見本侯買賣外國貨物了?”

他的話,讓一衆彈劾他的朝臣俱是一愣,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厚顏無恥的巧言令色,可惜,事實擺在那裏,由不得他花言狡辯!

王禦史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屑的道:“我朝是沒有哪條政令規定,不可以與外國人合夥做生意,可定遠侯與外國人合夥開鋪子,又賣得是我大夏朝沒有的貨物,不是違反海禁之策,是什麽?”

王禦史說到這裏,卻是擡頭看向龍椅之上的皇上,慷慨激昂的說道:“皇上,如果人人都像定遠侯這樣巧言令色,效而行之,那我大夏朝的法令,豈不形同虛設,人人都可以為所欲為!臣請皇上明辨,務必将此勢頭扼殺在萌芽之中,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皇上眼中閃過一道厲芒,盯着義正言辭的王禦史看了良久,才轉過眼去,看向被他彈劾,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的溫廷筠,微微眯了眯眼。

溫廷筠迎着皇上的目光,嘴角微挑,語氣涼涼的揚聲接道:“大夏朝沒有的東西,就一定是外國的東西嗎?王禦史這是在擡高外國,貶低我大夏朝嗎?!”

溫廷筠滿眼諷刺的看着被他氣得滿面怒容,想要開口反駁的王禦史,卻是根本就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上前兩步,來到王禦史身前,又接着咄咄逼人的說道:“本侯能夠證明,本侯開的鋪子裏賣的東西,都不是外國貨,請問王禦史,你又要怎麽證明本侯鋪子裏賣的都是外國貨?沒有證據,僅靠猜測,就随意鼓動群臣,彈劾國家重臣,你又有何居心?!”

随着他的話音剛落,大殿之上,馬上響起一片竊竊私語的嘈雜之聲。

其實,大殿之上的衆人,都知道溫廷筠那個店鋪裏賣的稀奇古怪東西,是大夏朝沒有的外國貨,只是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沉浸在新鮮勁裏,沒有多想。

後來,他生意越做越大,有心之人見他如此高調,都懷疑他身後有人,不調查清楚,貿然彈劾的話,沒準會得罪到不該得罪的之人,得不償失。

而無心之人,能夠從他那裏買到別處買不到的外國貨,反正出事了,也是溫廷筠扛,又何樂不為呢!

所以,一直以來,都沒人提這件事情。

可是,沒人提是沒人提,但是所有人的心裏都十分清楚,只要有人彈劾,溫廷筠就一定會出事,因為,他違反海禁政令一事,是無可置疑,板上釘釘之事。

可是,誰能成想,如今在皇上面前,大殿之上,當着衆位朝臣的面,溫廷筠竟然說,他能證明自己賣的貨物不是外國貨?!這要怎麽證明?

一片竊竊私語的嘈雜之聲中,一直面無表情的陳閣老,突然咳嗽了一聲,轉身看向溫廷筠,開口問道:“你如何證明?可有證據?”

溫廷筠笑了笑,懶洋洋的回道:“證據就在侯府裏,本侯可不會像有些人那樣,凡事只靠嘴說,整日只會打嘴炮,半點實際用處都沒有!”

大殿上,有人發出低低的笑聲,所有被禦史彈劾過的官員,多多少少都對他們日常管東管西,屁大點小事就要奏上一本的行事作風,無比讨厭,這會兒,見溫廷筠出言嘲諷,把他們心中想說卻不敢說的話,說了出來,都忍不住贊同的頻頻點頭,輕笑出聲。

而他嘴裏那些只會打嘴炮,半點實際用處都沒有,聯合在一起彈劾他的禦史們,則俱是被他氣得暴跳如雷,明明是他們在彈劾溫廷筠,要求嚴懲他,為何現在被奚落嘲諷的卻是自己?!

首當其沖被嘲諷的王禦史,也是氣了個仰倒,磨了磨牙,心中暗忖,他賣的東西,大夏朝肯定是沒有的,一定是從外國人那裏拿來的,他是指定拿不出從大夏朝的店鋪裏進貨的證明來的,怎麽證明自己的貨不是外國貨?僞造進貨證明,那是肯定行不通的,一去進貨的店鋪求證,就會露餡,思及此處,心中更加篤定,溫廷筠是在虛張聲勢,不由陰陽怪氣的開口說道:“既然有證據,那就請侯爺拿出來,別也只是嘴上的證據!”

還不待溫廷筠回答,一旁的陳閣老卻是率先轉向坐在龍椅上的皇上,拱了拱手道:“皇上,既然定遠侯溫廷筠說他手裏有證據證明,自己鋪子裏賣的貨不是外國貨,那何不現在就派人去取了證據來,讓大家看看,也好還定遠侯一個清白!”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擡手對立在一旁的安公公揮了揮,安公公便會意的轉身下去,安排人去定遠侯府取證據去了。

溫廷筠神色悠然看着王禦史,笑眯眯的開口說道:“等會兒證據拿來,證明了本侯的清白,誣告了本侯的王禦史又當如何?”

王禦史見皇上已經派人去取證據了,他卻還是如此鎮定嚣張,怎麽想,都有些有恃無恐的感覺,如今面對溫廷筠的挑釁,便升出了些許退避之心,眼珠轉了轉,然後義正言辭的開口說道:“風聞言事本是禦史職責所在,難道因為彈劾的對象是侯爺,便會有所不同嗎?!”

溫廷筠聞言,不僅沒有開口反駁,反而點了點頭道:“王禦史所言甚是!”

他的反常表現,讓王禦史一陣錯愕,不過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溫廷筠卻看着他身後那些随聲附議之人,笑着問道:“風聞言事是禦史的職責所在,那你們呢?風聞言事也是你們的職責所在嗎?你們僅憑猜測,就誣告于我,又當如何?”

随聲附議的衆人之中,有五、六名不是禦史的勳貴和文官,都是聽人指使行事,不過是随聲附和,造個聲勢罷了,此時聽到溫廷筠的話,不禁神色微變,心下慌張,沒了主意,幾人都下意識向永昌候宋瀾亭看了過去。

一直站在一旁,好似事不關己,專心看熱鬧的永昌候宋瀾亭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在臉上,心中不禁暗罵,“一群廢物!”

大殿上所有的人,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溫廷筠和彈劾他的幾個朝臣身上,此時,他們幾人齊刷刷一起向永昌候宋瀾亭看了過去,頓時,所有人都明白了,今天這出彈劾的戲碼,是出自誰人之手了!

原本鬧這一出,就是為了引出幕後黑手的溫廷筠,也不禁錯愕,他跟永昌候府是有些矛盾,可也不至于讓永昌候宋瀾亭用這麽大的手筆,來對付自己吧!

要知道,操縱禦史及衆多大臣彈劾朝臣,可是有利用輿論引導朝政,要挾皇上之嫌啊!他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一向支持開海禁的陳閣老,不禁微微蹙眉,眼神晦暗的看向一直與他做對,支持海禁的永昌候宋瀾亭,他今天鬧這一出,難道不是沖定遠侯溫廷筠本身去的,而是為了打擊他破了海禁之策?其下還隐藏着深意?!

坐在高高龍椅上的皇上,更是将大殿上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看向永昌侯宋瀾亭的眼中一片冰冷。

那幾人此時也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都滿臉通紅,羞愧無比的低下了頭,嗫嚅着退回到了自己原來站立的位置,一副再不敢參與此事的模樣。

很快,皇上派去定遠侯府取證據的人,便擡着一個紫檀木的箱子,從大殿外走了進來。

“皇上,這些東西都事關商業機密,不能随意給他人查看,還請皇上親自過目,再做定奪!”溫廷筠看見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證據被擡了進來,忙開口對皇上高聲禀道。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準奏,那兩個小太監便把紫檀木的箱子擡了過去。

待他們兩人把箱子擡到龍椅旁,安公公上前兩步,打開箱子,只見裏面是一本本賬冊和一卷卷如圖畫一樣的卷軸,便彎身拿了幾本賬冊和兩個卷軸,呈給了皇上。

皇上先是有些好奇的打開了那兩個卷軸,只見卷軸上,用工筆畫着兩個稀奇古怪的東西,旁邊還有被拆分開來的各個部件,描繪得極其精細,看了兩眼後,皇上突然意識到,這兩個卷軸是這兩個稀奇古怪的東西的設計圖!

再翻開那幾本賬冊,可以清晰的看到,各個部件被送去不同的工坊,進行加工和各色材料購買的銀錢來往,一瞬間,皇上明白了溫廷筠之所以會那樣有恃無恐的原因了!

因為,任誰看見他手裏的這些東西,都能夠立即明白,他店鋪裏賣的東西,确實不是從外國人那裏買來的,而是根據外國人提供的技術,自己造出來的!

皇上突然之間覺得心情大好,他親自起身,走到紫檀木的箱子前,翻撿了兩個比較普通的東西的設計圖,讓安公公拿給大殿上的衆人傳閱,待他們都看過後,舉着手裏的賬冊,笑吟吟的道:“剛才衆位愛卿看到的東西,相信都應該知道是什麽吧!朕手裏還有定遠候溫廷筠開的那間鋪子,跟各個工坊加工物件的銀錢來往的賬冊,相信應該足以證明,他鋪子裏賣的東西,都是自己造出來的,而不是違反海禁政令,從外國人那裏買來的!”

不管是參與了彈劾溫廷筠的朝臣,還是沒有參與彈劾他的朝臣,此時都俱是傻了眼,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那些他們見都沒有見過的稀罕玩意,溫廷筠竟然能夠自己造得出來!

只有溫廷筠自己心裏明白,他賣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創意驚奇,其實并沒太多技術含量的東西,只需要明白一些小技巧和小竅門,就可以做出來,他自然能夠根據上一世的經驗,在海因裏希跟約瑟夫兩個擁有超過大夏朝知識水平的外國人的幫助下,輕松搞定。

而那些需要高超技術含量,他根本就做不出來的東西,他則是直接從海因裏希那裏拿的,反正只要他能夠證明,他賣的大部分東西,都是自己造出來的,就可以堵住那些禦史的嘴,而且此事涉及到商業機密,他們總不能厚着臉皮,讓自己把每一樣東西的設計圖和制造工坊,都一一拿出來給他們看吧!

果然,衆朝臣在看到那兩副設計圖和聽到皇上的話後,都面露驚詫了然之色,王禦史更是看着那兩張圖紙,愣了半響,最終退了回去,沒有再出聲質疑。

皇上見衆人再沒什麽異議,不禁有些得意的朗聲道:“師夷長技以制夷,定遠侯溫廷筠不拘泥于祖制律法,胸懷大志,眼界非凡,能擁有此等人才,實屬我大夏朝之幸!”

衆臣子忙心領神會的高聲頌道:“能擁有此等人才,實屬我大夏朝之幸!”

誰知他們的話音剛落,便又聽到皇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定遠侯溫廷筠加太子少師銜,賞銀千兩,望溫愛卿盡心鑽研,振興我大夏,不負朕之重望!”

大殿之上,所有都再次傻了眼,皇上竟然給了定遠侯溫廷筠這麽重的封賞!

要知道,定遠侯的侯爺之位,雖然是超品,但是走的是勳貴世家的這邊的路數,而太子少師雖然只是從一品,沒有實權的名譽官職,但卻是文官系列裏的官職,如今溫廷筠身兼定遠侯與太子少師這兩個勳貴和文官不同序列的官職,就算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也絕對算得上是鳳毛麟角,而且再加上他才剛剛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怎能不讓人驚詫異常,不敢置信!

只有不明就理的溫廷筠,一邊跪下謝恩,一邊嘴角直抽,別說太子了,皇上現在連個兒子都還沒有呢,自己這個太子的師傅,倒是先安排上了!

待他謝過恩後,驚訝非常的衆大臣這才回過神來,馬上就有人開口,想要勸谏。

“皇上!臣有話……”

“皇上!不可……”

“……”

可惜,皇上卻壓根就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一邊沖立在一旁的安公公擺了擺手,一邊站起身來,安公公忙心領神會的捏着嗓子,高聲喊道:“無事退朝!”

衆大臣就是心裏再有不滿,見此情形,也俱是明白了皇上對于此事的态度,只能滿心不甘的退了出去。

溫廷筠身後跟着兩個小太監,擡着那個裝着證據的紫檀木箱子,晃晃悠悠的從黑着臉,神情陰郁的永昌侯宋瀾亭身邊走過,同時還故作煩惱的開口自言自語道:“哎呀,明明是被人彈劾了,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又弄了個太子少師的頭銜,這教導太子一事,可是個重任,頭疼啊,頭疼!”

永昌侯宋瀾亭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氣自己,自己現在應該表現得雲淡風輕,毫不在意才對,可是他心底的怒火,卻是藏也藏不住,只能停住腳步,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将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這才低聲回道:“那定遠侯可是要好好保重自己,別到時候,太子需要你教導的時候,你卻不在!”說完後,便越過溫廷筠,大步向皇宮外走去。

此時的禦書房裏,安公公看着坐在禦書案後,神色晦暗不明的皇上,猶豫了半響,還是開口說道:“皇上,您今日給定遠侯溫廷筠的封賞,是不是有些太過豐厚了些?奴婢怕他不能服衆,到時候,再給皇上惹出什麽麻煩來。”

皇上知道安公公是一心為他着想,說這話,倒不是跟那些反對他的朝臣般,只是不想讓溫廷筠得了這個封賞,所以也并不責怪于他,反而靠在禦椅上,冷笑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溫廷筠那個店鋪開了那麽久,他們為什麽非要等到這個時候,跳出來彈劾他?”

安公公被皇上的話問得一愣,随即就聽到皇上繼續說道:“他們是看我帶着皇後,去了他京郊的莊子慶生,還給他題了塊匾額,以為在他背後支持他賣外國貨的人是朕!所以才會挑了這個時候來彈劾他!”

“不會吧!他們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膽子!”安公公被皇上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開口驚呼道。

“怎麽不會?!”皇上暼了眼禦書案上,從福建來的密奏,冷聲道:“他們以為朕是要用這種方式來隐晦的支持重開海禁,斷了他們的財路,所以才會想要把溫廷筠拉下馬,給朕一個下馬威!”

安公公張了張嘴,卻沒再說出話來,他能在皇上身邊服侍,自然不是蠢笨之人,只是沒有想到,永昌侯宋瀾亭他們竟然會如此大膽,要跟皇上對着幹!

可是,細想之下,又覺得他們這麽做,不管最終的目的是什麽,表面上看起來,卻是無可指責的,他們只是按照律例彈劾了一個違背了海禁政令的定遠候溫廷筠而已。

如果定遠候溫廷筠真的賣了外國貨,當着衆臣子的面,皇上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包庇他,一旦溫廷筠他們彈劾成功,受了處罰,那就會讓所有人看見,就算你是深得皇上寵愛之人,也不能動海禁這一塊,否則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同時,他們也能将皇上身邊,支持開海禁的左膀右臂給一下剪除掉,告訴皇上,他們支持海禁的決心,怎麽不讓皇上憤怒氣惱!

安公公此時終于明白,皇上剛才為什麽會給溫廷筠那樣的重賞了,不禁擡手擦了擦額頭上剛剛冒出的冷汗,幸好,定遠侯溫廷筠夠争氣,沒讓永昌侯宋瀾亭他們得逞!否則,如今皇上什麽裏子面子都沒了!

皇上見安公公明白了,便也就沒再說話,只是用手指在福建來的那封密奏上輕輕敲擊着,不知在想些什麽,半響後,突然對立在一旁的安公公道:“去讓人叫定遠侯溫廷筠來!”

剛剛出宮的溫廷筠,還沒等回到侯府,就又被皇宮來的人叫了回去。

溫廷筠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待在禦書房見了面色陰沉的皇上後,心裏更是沒底了。

皇上卻并沒有給他太多猜測的時間,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溫愛卿,朕想派你去福建,與各國洋人洽談重開海禁一事的具體事宜,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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