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可能,我當年沒招惹過……
元明正坐在院裏葡萄架下, 和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說話。
明明都九十多歲的人了,可他看起來和這個老頭卻差不多大,都是白發白眉, 臉色和那個老頭比甚至還要更紅潤些。
在那個老頭背後, 還有一個看着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帶着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和一個十來歲的漂亮小姑娘坐在哪兒, 安安靜靜的聽着兩個人說話。
晉寒從屋裏出來,看了一圈後, 特意多看了那個青年一眼。
他總覺得這個人的長相有些眼熟,可在哪裏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因為剛剛燒完香, 晉寒身上還帶着沒散去的檀香味,香味悠遠醇厚, 提神沁心, 一出門, 就被風吹得滿院子都是。
“真好聞, 你用的什麽香水呀?”那個女孩兒看到晉寒後眼睛一亮,沒忍住說道。
晉寒看了她一眼, 沒有說話。
“師傅, ”他直接走到元明身邊坐下,打量了對面的老頭子一眼。
“阿歲,這位吳愛黨老先生想來找人,”元明解說了一句, 又對着對面的人笑呵呵的道, “這是我的小徒弟,晉寒。”
吳愛黨仔細的看了眼晉寒,笑了笑,說, “好精致的一個小娃娃,我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是頭一回見,大師有福氣啊。”
眉毛整齊修長,桃花眼目若點漆,五官柔和,可輪廓卻帶着淩厲,因為年紀小,還帶着雌雄莫辯的精致漂亮。不過,這小家夥以後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別的不說,只這麽淡定的直視他,還帶着打量,這就不是一般小孩能做到的。
難怪他那個嬌氣又傲氣的小孫女會主動跟這小子搭話。
元明被誇得笑呵呵的,只謙虛的說吳老弟過譽了,過譽了。
“老弟?我今年六十又五,大師看着還年輕,這老弟,該我叫你才是。”吳愛黨倒是不贊同這個稱呼,反駁道。
“六十五,那還年輕呢,我啊,今年都九十三了。”元明若無其事的說,“所以啊,還是得我叫你一聲老弟。”
“什麽?九十三?”吳愛黨倒是驚訝了。
別說他了,就連他身後的那幾個人都特別的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吧,您老看着很年輕啊。”中年男人就算了,那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脫口而出。
“我一幾年出生,當年還在上海當過一陣混子,加入過幫派,這一晃眼,都這麽多年了。”元明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也沒有過多解釋。
別人信與不信,都沒關系,活到他這把歲數,這些東西早就看開了。
這話一說,那個年輕人頓時就更不信了,雖然沒說,可滿眼的都是聽你說大話這句話。
晉寒瞅了那個年輕人一眼。
倒是吳愛黨,有些驚疑,笑着和元明說了幾句,最後,他感嘆了聲,“看來的确該我叫一聲老哥,大師的确是得道的高人啊,九十三歲,看起來還這麽年輕。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他這話一說,身後的中年人不由看向元明,更驚訝了。
自家長輩這麽說,難不成這個人說的都是真的?
元明笑而不語。
吳愛黨也笑了。
兩個老頭子就着老哥老弟的稱呼掰扯半天,最後倒是相視一笑。
談話轉回正題。
“吳老弟說要找人,找的什麽人?”元明直接問。
“是我異母弟弟,當年跟着後母離開……”說道這裏,吳愛黨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好看,他略掉這部分,直接說,“這人老了,就開始惦記了,可等我過來了才發現,幾十年過去了,已經分不清他的墓是那個了。我聽村長說你是有本事的人,就想過來求助。”
元明表示了然,便就問道,“你弟弟叫什麽名字?”
這個好說,臨山村墳地那裏的鬼魂晉寒都認識,過去問一問就知道了。
“我弟弟随我後母姓趙,叫趙文。”吳愛國說。
話音落下,元明的臉色一時間微妙起來,看向晉寒。
晉寒驚訝的眨了眨眼,說,“小黑?”
這趙文,不就是小黑嗎?
兩個人這種明顯有情況的模樣,倒是讓吳愛國愣了一下,說,“大師您這是?”
元明擺了擺手,說,“這個我得考慮考慮。”
好歹是熟鬼,有人要來遷墳了,他們怎麽着也得問問趙文自己的意思。
聞言,吳愛國和中年男人就算了,那個青年臉上幾乎立即就出現了嘲諷。
就差沒直說你吹不下去了吧。
吳愛國心中記下了師徒倆剛才的異樣,笑着說好。
表達了考慮好就立即通知他的意思,吳愛國告辭離開。
師徒倆送了送,等到人走了之後,轉身回去。
“想不到竟然是來找小黑的。”晉寒随口說了一句,趙文這些年安安生生的待在墳地裏,看起來沒多大執念,可沒想到,竟然有親人找過來了。
尤其是,這個吳愛國似乎不是一般人。
“這個吳老弟可不是一般人。”巧了的是,元明同時這樣說道。
“剛才周圍有起碼三道視線盯着我們。”晉寒看了看道觀周圍的三處方向,小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說,“很淩厲。”
他一雙眼睛閃着亮光,興致盎然。
“忽然想起來找,”元明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覺得這句話很虛。
師徒兩個對視一眼,心中隐約有了譜,找婉言過去給趙文說了一聲,問問他的意思。
沒多長時間,婉言回來,說趙文發了一會兒呆,同意了。
既然同意了就好說。
第二天一早,晉寒去了臨山村,準備通知吳愛國。
結果,剛到村口,他就看見了正坐在村口的石墩上,和村裏幾個老人閑聊的吳愛國。
“吳先生。”在心情好的時候,晉寒還是很有禮貌的。
“是小師傅啊,你來了。”吳愛國打招呼。
“吳老哥你竟然請動了小師傅啊,那沒問題了,我們小師傅本事大着呢,保證能給你找到。”村民看到晉寒,立即笑呵呵的說。
晉寒沖他們笑了笑,給吳愛國轉述了回答。
吳愛國記下村民們的話,笑的分外和善,認真道謝,然後約了今晚去找墳。
晉寒直接應下,就準備走了。
誰知,這時候吳愛國卻忽然叫住了他,沉吟了一下後小聲問,“小師傅,你們是不是見過我弟弟?”
晉寒擡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擺擺手走了。
吳愛國看着他的背影頓住,然後嘆了口氣。
不管是不是,今晚就知道了。
繁星滿天,銀色月光灑落天地。
練完功,吃完晚飯上了香,吳愛國幾人正好上門。
晉寒和元明也沒耽擱,直接就把人領到了趙文的墳前。
“就是這裏了。”晉寒指着眼前只有些許凸起的小土堆說,順便擡眼一掃,看了浮在墳上的趙文一眼。
他正看着吳愛國,呆呆出神。
晉寒一個恍然,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年輕人像誰。
那個年輕人的鼻子嘴,可不就像極了趙文嘛。
吳愛國幾人不由沉默,那個年輕人生起了氣,說,“你随便一指就說是這裏,你不會是騙子吧?”
他表現的很複雜,即期待,又憤怒。
“挖開看看就知道了。”晉寒盯了那個年輕人一眼,轉而看向吳愛國,說,“我記得現在可以驗DNA?”
吳愛國緩了過來,立即同意,看了年輕人一眼後,讓人打着手電就挖了起來。
晉寒退到一邊看着,目光掃了一眼圍在周圍看熱鬧的衆鬼,把他們都給吓跑了。
十多分鐘後,在七八個人的努力下,終于挖出了一具已經半朽的棺木。
起棺,打開,吳愛國站在一邊,倒是那個和趙文長得很像的年輕人,立即就沖了上去。
一個男人跟上扶了他一把,順便看了眼棺木裏面,然後在裹着半破衣服的白骨胸口取下了一個小小的章子,遞給了吳愛國。
吳愛國接過的時候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然後拿近眼前看了看章子背後,頓了一下,表情一時間無比複雜,說,“沒錯,就是他,是我弟弟。這個章,我們兄弟都有一個,只是背後刻着的字不一樣。”
話音落下,別人還呆着,那個一直眼巴巴看着吳愛國的年輕人卻是立即就跪下了,扯着嗓子就來了一聲爸。
這聲爸似乎打開了某個開關,一直複雜的看着吳愛國的趙文臉色瞬間一變,直直看向年輕人,皺起了眉。
“你是誰?”他下意識問,話出口後,才想起來這些人個人根本聽不見他說的話。
趙文下意識看向晉寒,說,“小師傅,快幫我問問他是怎麽回事。”
看在兩人交情的份上,晉寒就幫忙帶了句話。
趙愛國倒是好說話,簡單說了一下年輕人的來歷,簡而言之就是他母親未婚先孕生下了他,然後養不起把他給了別人,他長大後找上門,他母親就說了他爸的身份,讓他自己去找。
可他媽知道的也不多,最後他還是在趙文好友的幫助下,找到了他家。然而,趙文和他母親都早逝,那裏根本沒人,他都準備放棄了,卻正巧遇到了知道知道母子倆底細的人,對方就通知了吳家。
怎麽說也是吳家流落在外的血脈,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吳愛國就讓人把他接了回去,甚至還為此動了過來找屍骨的念頭。
晉寒認真聽完,看了趙文一眼。
趙文皺着眉,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我當年沒招惹過女孩子,更不可能有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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