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公主與丞相13

皇宮禦書房內。

齊将軍恭敬見禮, 卻不知女皇專門留下自己是所謂何事。

女皇合上批注完的奏章，閑聊似的問道：“聽聞齊将軍的小公子經營了一家酒樓, 且近日發展不錯？”

此話一出, 齊将軍便覺不對了，自家小兒子那什麽德行，除了犯錯還能怎麽鬧到陛下這來？

齊将軍還未站起又直直跪了回去, “臣那蠢笨的小兒胡鬧而已，若是做錯了事陛下說來, 臣一定回去就嚴加責罰。”

女皇見他熟練替兒子認罪的動作，頓時苦笑不得。

也無怪齊将軍順理成章這麽想, 齊邵青從小就是個惹事精，又不聽話, 皮實的很, 幹過不少麻煩事。

女皇輕咳了一聲, 掩過笑意, 替齊邵青解釋：“邵青這回倒是辦了件好事。”

齊将軍這才起來, 卻滿臉不可置信。

自家兒子他還能不清楚？

不惹事已經是萬幸了。

“遼國此次來的使臣正是他們身份尊貴的阿修勒王子，協同過來的還有他的叔父阿密雲, 阿密雲在映月樓吃飯時不小心噎到了, 還是多虧了邵青幫忙, 這才讓阿密雲無所大礙。”

“阿修勒特意答謝, 朕這才來尋你的。”

齊将軍道：“既然是在映月樓吃東西才出的事情, 那及時救治那也是應該的, 功過相抵了。”

女皇輕笑：“那也是不同的，理可不能這麽說, 噎食畢竟也是因為個人進食過快, 哪能就完全把帽子扣在酒樓身上。”

齊将軍搖搖頭：“陛下, 臣那不懂事的小兒子不鬧事就是好事了，臣別無所求，若知這點應做的小事他做了竟還得了您的誇贊，怕是尾巴要翹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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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形容卻是有意思，女皇被他無奈的表情逗樂，少見這嚴肅的齊将軍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阿修勒道是希望壽宴上能與他敬一杯酒以作答謝。”女皇緩緩道，“你到時記得讓他參宴，莫要忘了。”

能有此殊榮去參加這三國會晤的重大壽宴，豈不是一大榮幸？

但這壽宴也說不好能不能平靜度過，倒也說不上對齊邵青而言是好是壞了。

齊将軍應下，謝過恩典便出了宮府。

女皇批閱了剩餘幾份奏折，這才松手放筆，拆了那擱置一旁已久的書信。

二公主自請守任邊境三年，久未歸朝，卻時常惦念母皇，偶爾書信，确實孝敬恭順。

應嬷嬷眼尖，猜到這書信的主人，笑道：“二殿下忠心為國，守在邊境多年，又時常惦念陛下，實在是忠孝兩全吶。”

她目光一瞥，又不着痕跡帶了一句這送來熱湯的主人，“大殿下亦是記挂您的身體，每日還給您送這親手做的湯水呢。”

女皇不做評價，只淺淺一笑，聚神于書信之上。

寒暄是真，但更為關切的還是伴随寒暄而來的消息。

一張家書讀完，女皇眉心擰緊，氣氛要凝重了些，她随意将信置于桌面之上，支手抵潔額，頭風險些又犯。

應嬷嬷剛想擡手上前，卻被她擺手拒絕，“不用。”

應嬷嬷擔憂道：“陛下，可是出了什麽事？”

女皇搖頭嗤笑：“遼國此次過來倒是野心不小，竟然打起了聯姻的想法。”

應嬷嬷眼底神色微凝，多嘴遲疑道：“他們是看上了哪位殿下？”

女皇神色不明，擡眼看她：“朕的幾位公主皆未有婚配，大公主美名于外，又年齡合适，你說看上誰？”

應嬷嬷聞聲跪地，聲音發抖：“老奴妄議朝事，望陛下責罰！”

女皇輕飄道了句下去吧便讓應嬷嬷離開了。

禦書房內又恢複一片寂靜。

女皇餘光瞥了兩眼書信上的字又想起上回昭歲那考卷上的字，心中暗忖。

以往老二的字可是最好的，而這小昭歲纨绔可是字最醜的。

也不知什麽時候起，昭歲那狗爬的字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了。

竟然隐隐要超過老二這字法了。

思及此，女皇罕見一笑，露出幾分真切的笑顏來。

她扔下筆，拿着上回的卷子和這紙書信擺駕去了守正宮。

不過這短短半日的功夫。

這和親的消息風一樣的便傳到了樓曦和的耳朵裏。

宮裏的嬷嬷私下派人來傳的信，自然不可能框她。

樓曦和面上勉強維持着笑，給傳信人送了賞賜，回到自己屋中，那臉色才徹底垮下來。

青竹見她神色不虞，寬慰道：“陛下素來喜愛殿下您，自是不可能将您嫁去那樣的鬼地方的。”

樓曦和正思緒混亂，又覺她聲音如那嗡嗡的鳴蟲一樣刺耳，聲音一冷，斥道：“你懂什麽！”

青竹臉色一白，頓時讷讷不敢出聲了。

殿下近日來确實心情不爽利，連帶着脾氣也較之以往要暴躁些，青竹不敢多加摻和了。

到底是身邊親近之人，樓曦和自是也無意拿她撒氣，克制了一番脾氣，聲音也軟了下來，“母皇雖待我親厚，但到底兩國利益為重，近些年來遼國一直不大安分，若是能借此事安撫兩地，說不準那些大臣可願意着呢，屆時我又能如何？”

她似有推心置腹之意，言語赤城，眸光含淚，盈盈動人，如弱柳扶風，叫人憐惜。

青竹被她說動了情，鼻尖也有些酸，“殿下可是嫡長公主，身份尊貴，将來可是要……”

青竹被她眼風打斷，這才聲音減弱，過了那一段大逆不道的妄議，替她委屈道：“這公主有那麽多，又非只有您未有婚嫁，怎麽就非得您來呢？”

樓曦和低垂的長睫上蓄着淚珠，目光着地，眼底思緒不明，“不是我還是是誰呢？二妹守在邊境為國貢獻，不可能輕易讓其寒心，三妹又已經有了未婚夫郎，四妹如今亦是不在朝中，替母皇在外分憂……”

青竹嘟囔道：“聽說那遼國的王子年紀未及弱冠，小殿下不就剛好二八年華，年齡上不是剛巧合适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大公主耳垂微動，細長的睫羽顫了顫，那半落不落的淚花直直砸在地上，朦胧的眼底剎那恢複清明。

但她并未附和婢女的言語，只無聲在心中思忖着自己的計劃。

她的這位纨绔妹妹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哦。

大概是上次她哄她去丞相府被抓後就變了性子，如今撥去那一層的拙，顯現出內裏的光彩來，那光明亮耀眼的吓人，完完全全把她的那一份也奪了過去。

連帶着她心中暗自歡喜已久的顧大人一起。

樓曦和眸色漸冷，明眸內裏如似覆上了一層玻璃雪，但到底低頭遮掩，這才沒有叫青竹看出來。

不然，怕是青竹心裏自家那可憐總被人欺負的大殿下可是要被完全撕開僞裝了。

俗話說，同是天涯淪落人。

此刻與她同感悲傷的大約也只有齊邵青本人了。

齊将軍自上回和他吵了一回之後，便真與他這個皮實的兒子賭上了氣，說任他離開就離開，說讓他随便愛在外怎麽搞生意就怎麽搞生意，這家他愛回不回。

齊将軍性子傲，堅決不放下臉面去求和，但這一回，倒是破天荒的主動去把齊邵青請回了府。

齊邵青先占了一份便宜，也知道他這算是間接求和，自然面上得意洋洋，風頭正盛。

那傲然的神情進門不過持續兩秒就垮了下去。

正廳內，齊将軍搖杆挺直，正襟危坐于正桌之上，手上還持着家法伺候時所用的長鞭，一瞧便知不懷好意着呢。

齊邵青前進剛進屋，後腳就想跑。

可這下人眼疾手快，早就關上了門，那巨大的關門聲動翻了天似的。

擱着防狼跑呢？

齊邵青抱手冷眼相待，一副高冷到底的樣子。

齊将軍站起走進，大手一揮，直直拍到他那寬厚的脊背上，“站沒站相，站直。”

齊邵青挺直背，白了他一眼，“爹，您還和我整這鴻門宴呢？”

齊将軍道：“我說過，若是你做這個破生意沒顧上平日的訓練，那明日我就能把你酒樓弄到關門。”

齊邵青“得嘞”一聲，不欲多言，轉頭就想走，還未走出一步，便被他擡手揮鞭叫停了步子。

齊将軍并未搭理他欠揍的小動作，嚴肅表情問他：“你在酒樓裏救了遼國使臣？”

齊邵青眼神閃爍了下，并未細說，很快遮掩過去，反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麽？”

齊将軍：“阿修勒已将此事告知陛下，說是要請你參加此次的壽宴，他會在壽宴上給你敬酒致謝。”

“陛下已經同意。”齊将軍觑了他一眼，“給你還賞了好些東西，誇了你一句。”

齊邵青并未如預料之中那邊做作狂喜，與他耀武揚威，反倒是面露苦色，如似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似的。

小殿下說了既然那邊誤會了，那這事就安插到他頭上，告誡他不許外露的。

齊邵青硬着頭皮假笑兩聲，“那真不錯哈，您兒子有出息了高興吧。”

“齊邵青。”齊将軍狐疑地觀察了他兩眼，“你有事兒瞞我？”

“呵呵。”齊邵青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沒有。”

他只是在想到時候這壽宴怎麽請假而已。

……難啊！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