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莫及 ◇
我大概沒有多少時間能陪着你了。
按照原計劃,明天才開始行動。
許路遙跟程盛冷戰了幾天,覺得沒意思透了。擔心自己跟程盛鬧別扭,影響他明天發揮,許路遙今天特意跟同事調了班,打算回家給他鼓鼓勁兒。
沒想到,下班時遠程遙控程盛給他做的雞蛋面還沒吃上,就被通知行動提前。
急救中心派了救護車待命。
許路遙不是急救中心的醫生,并不在救護車上等候。他來到這裏純粹出于個人原因,此時正坐在江修旁邊觀察他。
不知發生了什麽,許路遙的心忽然毫無緣故地一沉。
這時有人敲了敲車窗,許路遙搖下車窗,窗外的新鮮空氣湧進來,他卻覺得喘不上氣。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裏慌得厲害,盯着窗外的人,嘴唇有些發抖:“怎,怎麽了?”
“一組發回消息,方雲晚在環城大道三公裏處跳車自救,已經被我們的人接到了,現在要派一臺救護車去接人,家屬要不要一起跟去?”
許路遙的心定了定,看向江修。
“他受傷了嗎?”江修聽說方雲晚跳車,臉色已經刷地白了一層,又聽見需要派救護車去接人,下意識地覺得方雲晚一定傷得不輕,緊張得呼吸的節奏都亂了。
“江先生請放心,主要是跳車後落地的一些擦傷,沒有大礙。”
江修略略松了口氣,吩咐司機:“我們跟着救護車走。”
來傳遞消息的人點頭表示知曉,轉身将江修他們打算同去的消息告訴同事。可要出發去接方雲晚的隊伍還沒有啓動,剛剛來傳遞消息的人又折返回來。
這回他的神色比剛剛要沉重許多,江修與許路遙見了,心中俱是一緊。
Advertisement
“剛剛二組發回消息,程先生在協助追捕宋铮時與宋铮的車子發生嚴重碰撞,我們計劃安排這臺救護車先去搶救程先生。”
一番話聽完,許路遙七上八下的心沉沉地落了下去。
他渾身都在發抖,臉色比江修還要慘白。
江修扶住搖搖欲墜的許路遙,替他追問:“程盛傷勢如何?”
“很嚴重,現場沒有人敢移動他。”
江修覺得身邊的許路遙抖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像是瞬時被抽調了魂魄般,連眼神都是呆滞的。他不放心讓這樣的許路遙單獨去事故現場接程盛,附身推開車門,把許路遙推下去,自己也跟着下了車。
許路遙脆弱得像個找不到路的孩子,連站都站不穩。江修自己也在病中,獨自行走都嫌吃力,難以支撐住許路遙的重量,兩人下車時踉跄一下,險些一同跌倒在地。
江修在旁人的幫助下,扶着許路遙往救護車的方向走,邊走,邊交代:“我陪許路遙跟着救護車去接程盛,讓我的司機開車去接雲晚,直接送去醫院,我們在醫院彙合。”
在江修的認知裏,程盛與宋铮本是故交,宋铮也不是什麽窮兇極惡之徒,這場追捕最終的結果無外乎捉拿了宋铮,或者讓宋铮逃脫,并不會發生其他意外。
可現場的慘烈遠遠超出了江修的想象。
程盛的車被撞得面目全非,車身深深凹陷進去,車子被撞得卡在路邊防護欄上,駕駛室裏的安全氣囊全部彈出,車窗上的玻璃盡數碎裂,玻璃碎片濺落到很遠的地方,可以想見車子被撞擊時,産生了巨大的沖擊力。
距離車子十幾米的地方,平躺着一個人。
急救人員擡着擔架車迅速趕到傷員身邊。許路遙在江修的攙扶下走下車,透過人群的間隙,他能看見一地淋漓的鮮血,想到那好像是程盛的血,他腳下便是一軟。
許路遙依然在發抖,可執意推開江修的攙扶,慢慢朝人群中央走去。
有目睹事故現場的警官正在向上級彙報事故發生時的場景:“宋铮本來已經停車了,後來故意倒車加速,直接撞向程盛的車子的……”
許路遙覺得自己像是走在雲裏,每一步都輕飄飄的不真切。
程盛,你不是很厲害嗎?不就是抓個宋铮嗎?怎麽還能傷成這樣呢?
那個宋铮,不是跟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嗎?他不是無辜可憐得像小綿羊嗎?怎麽會故意撞你的車子呢?
許路遙撥開一層一層人群,終于站到離程盛最近的地方去。
程盛的身體以一種奇異的角度倒在地上,沖擊力将他擠出駕駛室後,他先被抛到空中,而後才掉落到地上,身上許多骨頭都摔碎了,四肢扭曲而淩亂地擺在那兒,像是被人拆開後又用皮肉潦草連接上去一般。
他流了很多血,身上,地上,目之所及盡是血色。
倒在地上的人連頭骨都摔碎了,腦袋上凹進去了一塊,汩汩往外冒着血。許路遙在他身邊蹲下,拿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臉上的血跡。
如果不是他們告訴他,他才不會承認,這張沾滿血污的扭曲的臉,屬于他的程盛。
程盛已經說不出話來,目光也渙散了,一直在往外大口大口地嘔血。
許路遙蹲在他身邊妨礙不到急救的地方喊他,他不知道程盛還能不能聽見他的聲音,但他蹲在他身邊一遍遍地告訴他,他很愛他。
他想起,前兩天他還跟程盛鬧別扭。
他害怕,假如最壞的情況發生,他來不及讓程盛知道,他究竟有多愛他。
行動由于宋铮準備逃跑而倉促提前,準備不足,最終的成果也不能盡如人意。這次行動,宋铮和幾名牽涉其中的手下被捉拿,而白銘僥幸逃脫,成漏網之魚。
當天晚上,所有的傷員都被送到最近的醫院。程盛傷勢嚴重,搶救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仍未脫離危險。相比之下,從急速行駛的車上冒險跳車自救的方雲晚則幸運得多,除了左腳扭傷、多處擦傷和輕微腦震蕩,并沒有危及性命。
江修寸步不離地陪着許路遙,只在方雲晚從急救室裏被送出來時,遠遠地看了一眼。
許路遙自己就是醫生,他那晚在現場看見程盛,便大致猜到程盛這回兇多吉少。大抵是因為已經早早做好了最壞打算,後來醫生告訴許路遙,程盛全身多處骨折傷勢嚴重。
但最棘手的還是腦部的損傷,他很可能再也不會醒過來時,許路遙并不覺得這算是個壞消息。
至少,程盛還活着。
三天後,許路遙和江修聯系了啓明醫院,要将程盛和方雲晚都轉到啓明醫院去。
經過三天的調整,許路遙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轉院那天,他把要跟着自己上救護車的江修推下去:“我沒事,你去看一看方雲晚。”
江修有些近鄉情怯般的遲疑,可理智告訴他,無論如何這段感情該斷該留,都是時候有個說法了。
于是,方雲晚獲救三天後,才終于見到了江修。
江修猶豫着上方雲晚所在的那臺救護車上時,方雲晚頭上纏着繃帶,腳上也纏着繃帶,被固定在擔架車上,看起來可憐極了。久別重逢,江修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上前抱一抱方雲晚,可眼前的人渾身纏着繃帶,他一時也不知從哪裏下手,只能扶着車廂,緩緩在一側的長條椅子上坐下。
方雲晚可憐兮兮地看着江修,咬了咬嘴唇,輕聲說:“你終于來看我了。”
救護車還有其他人,江修沒同方雲晚說太多,只給他掖了掖被角,低聲道:“嗯,安心睡吧,我陪你轉院去啓明。”
方雲晚軟綿綿地「嗯」了一聲,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悄悄握住江修的手。
很長時間沒有和江修拉過手了,方雲晚覺得,江修的手比以前還要涼,方雲晚縮在被子裏暖和久了,被他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知是江修發現凍着了方雲晚,還是純粹不想跟他有肢體接觸,方雲晚握着他,他頓了頓,不自在地想要把手抽出來。方雲晚卻不肯,伸長了手指頭往江修指縫裏鑽,與他緊緊相扣後,把他冰涼的手拖進被子裏暖着。
兩人十指相扣,卻一路無話,抵達啓明醫院時已經是下午四五點。
方雲晚被送進病房裏,江修坐在沙發上看着醫生護士圍着他忙碌了好一會兒,魚貫而出,才松了口氣,撐着沙發站起來,走到床邊對他說:“你覺得怎麽樣?傷口還疼嗎?還有哪裏不舒服?”
前一段見不到江修的時候,方雲晚攢了千言萬語要同他說,可現在江修站到眼前了,他支支吾吾半天,只紅着眼眶看着江修,反反複複地說着:“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裏有太多層意思——對不起,不該不相信他;對不起,不該和他吵架鬧脾氣;對不起,不該一意孤行從別墅逃走……
以前江修最見不得方雲晚哭,可這回他竟一點不為所動,連向方雲晚邁近一步的動作都沒有,依舊筆直地站在床邊:“沒關系。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程盛那邊的情況。”
“那你一會兒還過來嗎?”
“不來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江修低着頭,額前的頭發擋住他的眉眼,方雲晚無法看清楚他的神情,但不知是不是錯覺,方雲晚覺得江修的身子隐約晃了一下。
方雲晚锲而不舍:“那你什麽時候還來看我?明天早上嗎?”
江修沒有直接回答他,但話裏的每個字都藏着他的回應:“給你請的護工今晚就會到,你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告訴他。前幾天太忙,我來不及告訴叔叔阿姨你沒事的消息,我一會給他們打電話,他們應該很快能趕來照顧你。對了,還有安安,安安現在跟許路遙的媽媽在一起,程盛現在這樣,我也不好跟許路遙提接安安回來的事,你可能還得再等一等……”
“江修!”
聽着江修事無巨細地交代着,仿佛今天走出這個門便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方雲晚忍不住打斷他,紅着眼睛問他:“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嗎?”
沒有人說話,病房裏是長久的靜默。
這仿佛是江修對方雲晚提出問題的默認。
方雲晚神色焦急了起來,他拖着傷腿從床頭手腳并用地爬到床尾,伸手拉住江修的衣角:“我錯了,江修,你別不要我,行不行?”
江修的目光有些暗淡有些遲滞,緩緩落到方雲晚身上。
一連三天,江修幾乎是不眠不休地陪着許路遙,當着許路遙的面,他神經緊繃不敢松懈,一直強撐至見到方雲晚,才敢稍稍懈怠,任由自己眼中顯露出倦怠。
看着方雲晚通紅的眼睛,江修自己的眼眶也不知不覺地紅了,摸了摸方雲晚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
“不行嗎?”方雲晚怔怔擡頭,“可是,為什麽不行呢?”
江修偏過頭去輕輕咳嗽幾聲,扶着病床緩緩坐到床沿。他微微彎下身子,消瘦的脊背對着方雲晚,一對蝴蝶骨清晰可見,他将手抵在唇邊斷斷續續地輕聲咳嗽,不一會兒,從胸腔裏嗆出來的血,淅淅瀝瀝沾了滿手。
“江修!”方雲晚心裏發寒,聲音顫抖。
江修不是沒想着瞞方雲晚,可事到如今什麽也瞞不住他了。
江修苦笑:“因為,我大概沒有多少時間能陪着你了。”
作者有話說:
時隔一個月,修修和小方終于見面了!
你們難道不考慮冒個泡鼓勵一下我嗎?
下一更周二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