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解結 ◇
“你放心吧。我想通了。”
守株待兔蹲點幾日,與宋铮勾結的涉黑勢力位于隅城的觸角盡數落網,宋铮的案子終于可以向大衆公開部分案情,而後将按照規定進入公訴階段。宋铮所涉經濟犯罪金額巨大,又有故意傷人的犯罪事實,數罪并罰,刑罰想必不會太輕。
這回警察來找江修和方雲晚一方面是告知他們宋铮一案當前進展。
另一方面是方雲晚前一段報警的網絡造謠诽謗江修的案件,已經受理立案,他們來給方雲晚送相關材料。
打擊網絡暴力是他們這兩年工作的重點和難點。但網絡輿情涉及面甚廣,那些吃人血饅頭的公衆號、營銷號分散各地。
無論是取證調查,還是後續追責處罰,都是牽涉衆多,只怕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厘清其中牽連。
江修這段時間都在生病,報警的事,是方雲晚氣不過,背着他幹的。因為對于這一切一無所知,以至于警察與方雲晚的談話到了後半段,江修有些發蒙,插不上話,只一聲不吭地在旁邊聽着。
正事談完,其中一名警察掏出一枚銀色U盤與一枚手機存儲卡交給方雲晚:“這是我們根據您的指引,在宋铮和白銘關押您的屋子裏找到的,裏面的材料我們已經備份出來作為證據,這兩樣東西物歸原主。”
U盤是白銘的,裏面存了什麽東西,方雲晚不清楚,但那張手機存儲卡卻是方雲晚親手藏進出租屋洗手間的紙抽夾層裏的,裏面存了些什麽東西,他一清二楚。
發現方雲晚盯着那張存儲卡欲言又止,警察會意:“我們知道江先生現在的處境,這裏面的東西是否公開,由你們自己決定。”
方雲晚眼前一亮,道謝後,将小小的存儲卡小心收起來。
“還有一件事,我們覺得江先生有權知情。”他們對視一眼,略略點頭達成一致,由年長些的那名警察繼續說下去,“據我們了解,當年宋錦女士是因為車禍意外過世的。而宋铮招供,二十多年前,他曾經遠赴寧遠市,故意破壞宋錦女士汽車上的剎車系統。”
話沒有說透,可江修是何等機敏的人,聞言霍然擡起頭,目光銳利如箭。
他替警察說出結論:“我母親的死,與宋铮有關。”
“我們去寧遠市調閱了卷宗,也了解了情況。當時現場沒有剎車痕跡,也沒有找到剎車系統失靈的證據,經辦這場車禍的交警回憶,當時不少人認為,宋錦女士的丈夫病逝不久,她很可能是存心自殺。”警察頓了頓,“但就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看,也許事實并非如此。不過事情已經過了太長時間,而且當時宋铮還是未成年人,已經無法追責,希望您能理解。”
Advertisement
江修腦中一片空白,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原來,母親不是故意不踩剎車的!
原來,生死一瞬,她并不是心存死志抛下他,而是拼盡力氣把生的機會留給了他!
江修想起多年前寧遠市裏那個微雨霏霏的早晨裏被自己淡忘的一些細節。
那天倒春寒,濕冷得厲害,他被宋錦裹了兩層外套才塞進車裏。
這樣的天氣誰都不願意出門,可是那天是他每月定期檢查的日子。
上個月去醫院時,醫生說,他的狀态很不錯,如果這個月各項指标依然維持在較好的水平,就可以安排手術了。他們鼓勵他,說手術成功後,他就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自由自在地奔跑跳躍。
江修記得,因為自己的身體調養得不錯,那天出門的時候,宋錦的心情很好。
他們是帶着斜風細雨都壓不倒的蓬勃希望出門的。
車子撞上山石時,宋錦臉色煞白地看着江修磕破的額頭上滲出來的血,急得捧着他的腦袋反複查看,喃喃念着:“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受傷流血了怎麽辦,會不會影響你的手術?怎麽辦啊!”
他被送上救護車時,宋錦還能走能動,扶在擔架床邊跟到救護車旁,心心念念的也還是他的病,反複提醒醫務人員,這個孩子有心髒病,馬上要做手術了,勞煩他們一定要多關注他的狀态。
宋錦同江修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在他被推上救護車前,她握着他的手,聲音溫柔卻鎮定:“小修別怕,你先去醫院,媽媽一會就去找你。”
從小宋錦和江之恒就教他言必行,行必果,可那回宋錦卻騙了他。
他沒有在醫院等到宋錦,再次見到宋錦,已經是太平間裏冷冰冰的一具屍體。
當年的結論确實有疑點的,宋錦分明比任何人都期待那場手術,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可以康複,怎麽可能棄他不顧?
只是那時他年紀小,大人們的話嚴重影響了他自己的判斷。
後來長大了,卻已經來不及了,江修的積極與樂觀已經被封印在那年初春的寒雨中。
江修的手指不自知地顫了顫,指背頂到一處溫暖柔軟的地方,他才發現方雲晚的手覆到他的手背上,安撫地輕輕摸索着他冰冷的手背。
不知什麽時候,兩位警察已經離開,病房裏只剩下方雲晚和江修。
江修轉頭看方雲晚,眨了下眼睛,覺得有東西從眼睛裏滾出來,臉頰上有些發癢有些發燙。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在神志清醒時流過眼淚了,那顆眼淚像是引子,更多的淚水接連不斷地從他眼眶裏湧出來,無法抑制。
方雲晚沒有說話,只默默陪着,輕輕拍撫着他因為情緒激動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不時捏着衣袖擦去他的眼淚。
大抵是在病中,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抵抗病痛,便不剩幾分力氣可以抵擋悲傷。
江修用了很長時間才使情緒平複下來,接過方雲晚手裏的紙巾,擦了把臉,聲音暗啞:“抱歉,我失态了。”
方雲晚搖頭,伸手抱住江修的肩膀,把下巴抵在他肩上輕輕蹭了蹭:“這裏沒有別人,也沒有攝像頭,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江修咬牙:“我想殺了宋铮。”
“我知道。我理解。”方雲晚拍撫着江修的後背,“他會受到懲罰的。”
江修想不通:“為什麽呢?她分明是個很好的人,是個優秀的女企業家,是個很好的妻子,也是個很好的母親。”
“我知道,阿姨一定是個很好的人,所以你才會這麽好。”
“那宋铮為什麽要這麽做?”江修擡眼看着方雲晚,眼中一片痛色。
方雲晚心疼地抱緊了江修:“我不知道,興許就是你們一家人都太好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因為情緒起伏過大,江修的心髒病還是發作了。幸而方雲晚早有準備,迅速喂他服下藥物,請醫生來進行急救。發病後,江修乏力得睜不開眼睛,握着方雲晚的手,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傍晚。
難得的是,江修醒來後主動同方雲晚說餓了。方雲晚給他倒了小半碗用雞湯熬的薄米粥,他沒有讨價還價,由着方雲晚一勺一勺喂着,全部喝了下去。
剛剛吃過飯,方雲晚正收拾着餐具,忽然有人敲響了江修的病房門。
他們都沒有料到,來探病的竟然是許路遙。時隔幾天再次見面,許路遙又消瘦了幾分,頭發長得耷拉到了額頭上,唇邊一圈暗色胡茬,看上去異常憔悴。
方雲晚轉身去迎他:“許路遙,你怎麽來了?”
許路遙看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江修:“我再不來,你男人就要把自己作死了。”
身心俱疲下,許路遙好像連路都走不穩當,緩緩來到江修病床邊,擰着眉頭附身看了看監控儀器上的數據,面上掠過不悅:“我今天下午剛剛知道你又住進醫院裏,去找了劉主任,才知道你不配合治療,各項指标掉得很快,再這樣下去,也不用等做手術了,你直接能把自己耗死。我本來以為,劉主任是沒見過你之前折騰出的那些驚心動魄的事,大驚小怪,看了一眼你的指标,我也覺得得來問問你,江修,你他媽是真的不想活了嗎?”
他的聲音忍不住提高,連在江修身上的心電監控儀上面,起伏的線條有些微的淩亂。
許路遙顧不上這些,紅着眼睛問江修:“程盛出事,那是宋铮混蛋,我和程盛都不會怪到你頭上。可是你知不知道程盛出事那天,我是因為什麽沒來得及回家見他一面?”
病房裏一片死寂,只有儀器運作的聲音,單調而冰冷。
“那天我加班和老師讨論你的手術方案,讓程盛先回家給我做碗面。程盛說,給我多加個雞蛋補補腦子,早些想出治好你的方案。”許路遙胸口的起伏慢慢平靜下來,別開臉去不看江修,聲音哽咽,“別的事無所謂,可你不能白費程盛給我煎的那個雞蛋!”
許路遙一進門就像門連環炮一般一通亂炸。在許路遙密集的炮火攻擊下,江修無力招架,只臉色煞白地看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通脾氣發完,許路遙抱胸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了江修一會兒,才慢騰騰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撐在床沿上,拿手掌揉了揉臉,長長呼出一口氣。
“許路遙。”江修輕聲說,“我欠你和程盛一句對不起。”
“你和方雲晚好好的,就不算對不起我們。”許路遙揉了揉眼睛,“你想想,你要是真的死了,還不是便宜了宋铮嗎?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生意,江老板你也是老奸商了,不會算不明白的。”
“是。”江修低斂着眉眼,神色沉重,聲音很低,“可是如果不是我請程盛幫忙,他本不會出事,你們是被我連累的。我害了那麽多人,萬死莫辭,怎麽還能好好活着?”
“誰說的?你害了誰了?網上那些烏七八糟的話,我也看到了。”許路遙擡頭看他,“那些人沒見過你,也沒跟你相處過,有什麽資格品頭論足?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才最有發言權。江修,別管他們,你要記着,我們都是好人,我們都該好好活着。連程盛知錯能改,都能被警察當做見義勇為好公民,你還能犯什麽頂了天的大錯?”
沒白費許路遙說了這麽多,江修枯死的眼睛終于漸漸有了光。
靜默了片刻,他朝着許路遙緩緩點頭:“你放心吧。我想通了。”
“嗯,你好好的。”許路遙扶着床沿站起身,拍拍站在一旁的方雲晚,低聲道,“我其實特別羨慕你們,真的,你們好好珍惜。我得先走了,我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他的最後一面。”
方雲晚心驚肉跳地看着許路遙沖進病房裏來罵了江修一頓,又迅速離去。
許是宋錦的死因真相大白打開了江修多年的心結,又也許是許路遙的一劑猛藥罵醒了江修,很快,江修的精神狀态便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心裏的結打開了,整個人看着也敞亮了不少,江修開始積極配合治療。
打入體內的藥物,時而有不良反應,江修也一聲不吭地忍着,頭疼頭暈得厲害了,也不過讓方雲晚給他讀點書分散注意力,再沒擅自拔過針頭。
他開始主動要求進食。一開始脾胃太弱,吃進去的東西,還是比吐出來的要少。
可他咬着牙一點一點慢慢咽下去,漸漸地也能吃下小半碗煮得軟爛的雞湯面。
方雲晚每天都會帶江修出去曬曬太陽。他們看着花園裏的樹冒出的嫩芽越長越密,一切都在悄悄變好,不約而同地對即将到來的春天充滿期待。
可通往陽春三月的路并非總是一帆風順,春寒料峭時,一點兒不比隆冬好受。
宋啓君便順藤摸瓜找過來那天,正是個陰天,濕冷透骨。
方雲晚這時才想起,他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許路遙是從別處得知了江修住院,才去追問劉主任的,可程盛出事後,江修一直要求不許拿自己的身體狀況去給許路遙添堵。
那麽,許路遙又是怎麽知道江修病重入院的?
作者有話說:
能治修修的,還得是小許啊;
好冷清,我就知道甜了你們就不愛看;
還剩最後一把刀了,捅完就完結!感謝在2022-05-07 21:05:14-2022-05-10 21:20: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