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姚識秋正式入職前,有一個月的假期。
冷不丁從忙碌中抽開身來,如果換做冉秋意,肯定會是千萬個不适應,巴不得每天給自己找事做,但姚識秋就不一樣了,他一向跳脫,直接幹脆地進入了休息狀态。
以前工作日的時候,他和冉秋意的午餐都是在學校食堂解決的,如果晚上工作不多,他們才會回家下廚。
自從姚識秋休息在家,他的身份就變成了家庭煮夫,每天研究菜譜,并要求冉秋意每天的三餐都必須在家吃。
彼時暑氣正盛,冉秋意中午下班回到家,經常看到的場景是姚識秋裸着上身,套着那件買鍋送的粉色圍裙,一邊哼歌一邊炒菜。
冉秋意倚在門口看着他笑,心說是該買個新圍裙了,然後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姚老師,你這身裝扮挺性感啊。”
要是傍晚回家吃飯的話,姚識秋一般會出門接他,順便在門口大爺那兒挑個西瓜,或者去花店買幾枝玫瑰回去養着。
冉秋意有時候跟他耍賴,跳到他背上,“今天好累啊,走不動…… 姚老師背我回家。”
姚識秋就真的一路背着他回家。
回到家時,粥在鍋裏溫着,他們把買來的西瓜放進冰箱裏,或者把玫瑰插進花瓶裏,最後別忘了接個吻。
除了庸常平淡的一日三餐外,他們還體驗過不太健康的夜生活。
某天半夜,做完一場快意淋漓的性愛,冉秋意餓得不行,家裏的冰箱卻只剩下青菜和挂面,看着就沒食欲。姚識秋關上冰箱門,當即決定套上 T 恤短褲,踩上人字拖,帶自家小豬去附近的燒烤攤吃小龍蝦。
冉秋意負責吃蝦,姚識秋負責剝蝦。
因為他還在氣某人半夜發情,也氣某人身為家庭煮夫,沒有及時填滿冰箱,于是某人只好殷勤一點,哄老婆開心。
冉秋意的脾氣,幾只蝦就哄好了。
他倒是不生氣了,但開始咬着吸管若有所思,還問姚識秋:“你有沒有覺得我們最近吵架的頻率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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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沒有吧。”
在姚識秋眼裏,剛才那一出是老婆撒嬌鬧脾氣,一點好吃的就哄好了,就這…… 就這也叫吵架?
但冉秋意是真的在思考兩個人之間可能存在的問題,“等我畢業以後,也留校當了老師,會不會因為我們兩個職業一樣,彼此失去了崇拜感,天天吵架啊?”
“還說我歪理多呢,” 姚識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那你怎麽不說咱倆博士研究方向還差不多呢,我當你師兄的時候,咱倆天天在實驗室幹架嗎?”
冉秋意捂着腦門,恍然大悟似地點了點頭,“…… 有道理啊。”
而且,就算他們研究着相同的領域,做着差不多的工作,也不耽誤建立崇拜感,更不耽誤彼此欣賞。
姚識秋假期的末尾,剛好趕上實驗室的暑假,兩人便計劃着去歐洲玩一圈,也當做姚識秋的畢業旅行了。
因為時間和資金都有限,他們最終只選了兩個國家作為目的地。
第一站是德國。
在柏林街頭夜游的時候,冉秋意接到了母親的視頻電話,還沒說幾句,姚識秋擠進鏡頭,跟蔡老師打了聲招呼,然後就霸占了主位,“媽,今天我們在……”
冉秋意半天沒插上話。
挂斷電話後,冉秋意忍不住吐槽他:“你真的好愛表現自己啊。”
“當然要好好表現啊,” 姚識秋得意地挑了下眉,“你沒聽咱媽說嗎,她現在有三個兒子,我是最得寵的大兒子。”
第二站是意大利。
兩個人對待旅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相比較參觀有名的景點,更喜歡帶着相機随便走走,記錄偶然撞見的風景。
在都靈街頭閑逛時,不遠處一座哥特式小教堂的尖塔撞進了冉秋意的視線,他甚至隐約聽到從那邊傳來的悠揚頌歌。
“師兄,你看那邊,好像有座教堂。”
冉秋意叫了一個月 “姚老師”,新鮮勁兒過了,不知怎麽又叫回了 “師兄”。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稱呼最自然,也最順口,甚至有一種預感,等他們倆都變成老頭子了,他還是在管姚識秋叫 “師兄”。
“走吧,過去看看。”
姚識秋剛要往那邊走,冉秋意拉住了他的手。
姚識秋偏過頭,看到他正望着自己,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眼睛濕漉漉的,手還緊張地揣在口袋裏。
他捏了一下冉秋意的臉,“怎麽這麽看着我,想跟我求婚啊?”
冉秋意耳朵紅了,摸了一下兜裏的小盒子,一早就準備好的臺詞全忘光了,支支吾吾道:“我,那個……”
還沒等他從心思被識破的羞惱中回過神來,姚識秋已經先一步單膝跪地,擡起臉看着他,笑得一臉狡黠。
冉秋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怎麽也……”
姚識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打開來,露出一對簡約款的男士對戒,“這種事你能搶得過我?想得挺美。”
他牽住冉秋意的手時,顫抖的指尖出賣了他,他其實并不像表現得那麽輕松自如。
“冉秋意,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願意的話就戴上戒指,我們去教堂請人公證,說結婚誓詞,不願意的話…… 我練過格鬥,能把你敲暈了抱進教堂。”
冉秋意眼含淚光,又想哭又想笑,“你…… 你這是要逼婚啊?”
愛湊熱鬧的當地人看到這一幕,紛紛停下來鼓掌歡呼,表示祝福,還有幾個中國游客在一旁起哄:“答應他,答應他!”
這裏沒人認識他們,姚識秋可以肆無忌憚地親吻自己的戀人,大不了把人親暈了就什麽都答應了。但他只是将冉秋意的手牽到唇邊,珍而重之地,吻在即将被戒指牢牢套住的無名指上。
他又一字一句地問了一遍:“冉秋意,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冉秋意用力點頭,“我願意。”
銀環順着指尖套進去,牢牢鎖住兩個人的後半生。
姚識秋站起身時,依然笑得帥氣逼人,但冉秋意卻看到他的眼眶泛紅,臉上有淚痕,和自己一樣狼狽。
從開始走到現在,他們之間所有暧昧不清的交手,所有因對方而起的顧慮和勇氣,所有相知相守的陪伴,還有對彼此未來的那份堅定,都凝結在默契的眼淚中了。
冉秋意在想,能和這樣一個人走到終點,該是多麽幸福啊。
他不管不顧地踮起腳尖,環住姚識秋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吻得動情而專注,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身邊經過了多少路人。
還是姚識秋結束了這個吻,他擦去冉秋意臉頰上的淚痕,親了一口梨渦,逗他說:“再吻下去,教堂都要關門了。”
冉秋意擡起手,看着已經被戒指占住的無名指,忽然感到一陣慚愧。
他雖然也準備了求婚,但并沒有買正經的對戒,而是自己做了一枚草戒指,和姚識秋以前送給他的那枚湊成了一對,本來還覺得很有創意呢,沒想到……
姚識秋為他做草戒指時,他還在暧昧中理不清頭緒,等他給姚識秋補上了另一枚草戒指,姚識秋已經鄭重其事地準備好了一對銀戒,這讓他有了些許挫敗。
似乎在這段感情中,姚識秋總是比他先行一步,先懂得他,先認定他,先鋪好路,一步步帶着他往前走。
姚識秋倒是對草戒指喜歡得緊,“正好,一會兒交換戒指就用你這對。”
冉秋意的挫敗感轉瞬即逝,蓋不過滿滿的幸福感,因為他知道,感情中誰快一步誰慢一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和姚識秋并肩站在一起。
明亮的教堂,陌生語言的誓詞,無名指上的草戒指,祝福和掌聲,漫長的擁吻…… 這簡直美好得像一場夢。
在車站等電車時,冉秋意還是沒緩過勁兒來,總覺得自己踩在雲端,要一直牽着姚識秋的手,盯着他們的戒指看,這才安心。
電車來往間隔比較久,旁邊有個中年男人等得不耐煩了,開始吞雲吐霧。
冉秋意不喜歡煙味,皺了皺眉,轉身把臉埋進了姚識秋懷裏,嗅他身上的味道。
姚識秋了解他對氣味的敏感程度,一向縱容他用這種方式逃開不喜歡的味道,或者适應新環境裏陌生味道。
“這二手煙,讓我想起之前那個項目甲方了,” 姚識秋悶笑一聲,摟着他換了個方向,“每次去跟他談項目都沾一身煙味,本來以為他是在自己的地盤裝大爺,結果有一次他到咱們實驗室來簽合同,還是那副德性,把會議室弄得烏煙瘴氣的。”
“那天我快氣炸了,壓着火把他送走之後,打了一下午游戲。”
“聽梁霜說,我那天快把鍵盤敲爛了,全實驗室都能聽到,我還完全沒意識到。後來出差回來,請了大家一人一杯奶茶賠罪。”
那個中年男人徹底失去了等車的耐心,掐了煙轉身走了,留下還未散盡的煙味。
姚識秋說着說着,竟有些懷念從前了,他低頭吻了吻懷裏人的發心,“那時候你還沒來實驗室,要是你在,還能管着我點。”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一場大誤會,冉秋意對那一天的印象非常深刻。
其實在慢慢了解了姚識秋的為人後,冉秋意就自動推翻了對他的初印象,也猜到引發自己厭惡的煙味,實際上是姚識秋被迫沾上的二手煙。
只不過他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姚識秋的第一視角是這樣的。
這個人被甲方氣昏了頭,壓根不知道新師弟已經到了實驗室,還被他的差情緒波及到了。不過,後來賠罪的奶茶倒是也有他的份。
冉秋意越想越覺得他跟姚識秋之間的緣分很奇妙,埋在他懷裏,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姚識秋捏了捏他沒打耳洞的左耳,問他:“笑什麽呢?”
“笑你啊,總說讓我管着你……” 冉秋意隐瞞了真實想法,說起另一件事:“你那時候把頭發剪短了,說等留長了就跟喜歡的人表白,還說讓我管着你,真的很幼稚。”
“幼稚?” 姚識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表示不滿,“我留寸頭不帥嗎?”
冉秋意從他懷裏撤出來,笑眯眯地看着他,親了親他的下巴,“帥啊,就是突然覺得你好帥,才忍不住笑的。”
到底要不要告訴姚識秋呢?
在姚識秋被低素質甲方折磨得發狂,并且以為他沒來實驗室的那天,他曾經短暫地陷入了二手煙誤區,先入為主地,給姚識秋安上了所有他讨厭的特質。
沒禮貌,動不動就講髒話,公共場所抽煙,工作時間打游戲影響別人…… 現在想想,這都哪跟哪啊。
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吧,冉秋意心想。
電車來了,他牽住姚識秋的手,戒指輕輕碰在一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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