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試探
這人怎麽會在這裏?
不是說去湖邊假山見王家小姐了嗎?
各種念頭在方瑾淩心中淌過,最終落到嘴裏便是:“你偷聽我們說話?”
“惡人先告狀了吧,這兒是我先來的,然後你們才偷偷摸摸地一前一後來私會,本殿下是正大光明地聽。”劉珂理直氣壯,一點也聽人壁角的不好意思,“誰知鐘家小鬼不懷好意,正欺騙你這只單蠢的小兔子。”
方瑾淩雖然對這人張口閉口稱他兔子很不喜歡,可是這話卻讓他心中一動,抿了抿唇,他臉上露出不相信來:“你胡說,鐘齊哥哥對我一直很照顧,他說這些也是為我好。”
劉珂簡直氣笑了,擡手指着方瑾淩,啧啧兩聲:“說你蠢還不樂意,楊慎行是什麽人,就靠你娘一紙狀書就能扳倒的話,他這會兒早滾回西南去了,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我朝以德治國,怎麽會毫無用處?”方瑾淩嘴硬道。
“笨,德有什麽用,像本皇子全天下都罵,可就是把爺的腦袋上罵出花兒來,那王氏女不照樣得嫁,任那些蠢驢再怎麽跳腳都沒用。”劉珂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得意,頗有種小人得志的感覺。可看向湖邊假山的目光又帶着深深的諷刺,仿佛正透過梅樹望見一群可笑的跳梁小醜。
這倒是讓方瑾淩頗為意外,他心思微動,說:“都說景王愛護您這個弟弟,才舍得将王氏精心培養的嫡女嫁給你。”
說到愛護這個詞,方瑾淩咬重了音,果然,就見劉珂臉上的嘲意加深,一臉你果真是個蠢貨,但他沒有再解釋。
方瑾淩不蠢,所以在這只字片語中就明白,所謂的兄友弟恭也只是流于表面,那麽王氏女的婚事也就沒那麽簡單,而七皇子這棒槌似乎也沒這麽又臭又硬。
想到這裏,方瑾淩立刻将鐘齊的勸說抛到腦後,反而對面前的七皇子生出了試探之心。
“殿下,你好像不想娶這位京城第一才女兼美女。”
聞言,劉珂英俊的眉毛一動,臉上的嘲意難得地稍稍減輕了些,故作姿态道:“打哪兒的結論,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娶,我喜歡還來不及呢。”
方瑾淩見到這個表情,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笑了笑:“彼之蜜糖,爾之砒霜,誰讓她姓王呢。”
劉珂頓時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擡頭直望着方瑾淩,接着嗤了一聲:“原來不傻,是個明白人。”
方瑾淩笑了笑,接着拍了拍圍欄,邀請道:“您若不着急去惹事,不如上來坐坐?”
劉珂沒拒絕,他沒繞上來,而是直接單手攀住亭子欄杆,腳上踩住邊沿,腿一蹬就跳上來了,幹淨利落地翻過了圍欄。明明人高馬大,可動作之敏捷,堪比猴子,方瑾淩看着好生羨慕,忍不住拍手道:“好厲害。”
劉珂嘴角往上一勾,眼睛在亭子周圍一掃,最終落在方瑾淩身上:“你起來。”
做什麽?
方瑾淩莫名,可是看着劉珂仿佛單手虛握着什麽,于是便起了身,讓出了屁股下的軟墊。
劉珂走過來,小心地将手放開,露出裏面的一只……鳥?
方瑾淩驚奇地看着:“這又是打哪兒來的?”
“就在亭子下撿的,不然小爺是吃飽了撐的,沒事躲角落裏偷聽你們談話?”劉珂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方瑾淩無語,心說你總算承認了自己在偷聽。
這只鳥很小一只,似乎尚幼,不過瞧它翅膀支棱不起來,細看嘴角還帶着點點血跡,顯然是摔傷了,正虛弱地伏在軟墊上。不過幸好摔的不嚴重,也足夠幸運讓七皇子看到,這位大閑人才能尋着方向找到了墜落小亭下的鳥,不至于讓其凍死。
方瑾淩見他從桌上的糕點捏了一點碎屑灑在幼鳥的面前,又将方瑾淩喝剩的杯子拿過來喂水,可惜受驚的鳥兒并不給他面子,毫無動靜。
劉珂拿手指彈了彈它的腦袋,提醒道:“傻鳥,要是還想再追上你的鳥群,就乖乖的吃東西,爺心情好就給你找大夫治,不然你就別想再看見娘親了,懂嗎?”
鳥要是能聽懂人話,它就成精了。
方瑾淩站在邊上好以整暇地看着,本以為七皇子自說自話,唱獨角戲,沒想到那只鳥猶豫了一下,還真的啄了啄細碎的糕點。
劉珂見此頓時滿意極了,笑道:“還知道好歹,比旁邊這只傻兔子聰明多了。”
誰是傻兔子?
方瑾淩很不高興,他說:“殿下既然覺得鐘齊哥哥說的不對,那我們母子又能如何呢?”
雲陽侯擺明了讨厭尚輕容,丈夫厭惡妻子,這個家就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劉珂聞言,往石凳上一坐,雙臂張開,靠在那欄上,懶洋洋道:“将門之女,武侯之後,非得留在那烏煙瘴氣的地方?這種爛透的男人,留着何用?看開點,趁着這個機會和離算了,至少你娘還能走。”
方瑾淩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隐晦不明,然後問:“那我呢?”
“你?”劉珂上下打量了方瑾淩一眼,“要是舍得就跟着走呗。”
方瑾淩眸光微動:“敢問殿下我怎麽走?”
“方才鐘家小子不是說了嗎,聰明點就拿着那紙狀書去找楊慎行,讓他放人。”
這話頗離經叛道,在常人眼裏也就只有這滿身荒唐,唯恐天下不亂的七皇子才說得出來。再配上戲谑的口吻,以及那張不正經的臉,跟胡謅沒什麽兩樣。
誰要真按照他的鬼話去做,別人只會覺的那人瘋了。
當然劉珂也沒指望方瑾淩會聽,他就是吃飽了飯多管閑事,說完就沒再搭理,摸着小鳥的毛,似乎這鳥比人讓他更感興趣。
可是突然,身後傳來少年一字一句的聲音,“多謝殿下,可我不僅要我娘和離,讓雲陽侯放我離開,還要将侯府所有的一切都一并帶走,一根針都不留,送這些爛人名揚天下,遺臭萬年,以此賠償我娘受到的欺騙和傷害,以及十多年的青春損失。”
劉珂摸鳥毛的手一頓,接着一臉見鬼地回頭。
剛是這小子說的?
只見方瑾淩那稚嫩的臉龐,帶着的依舊那淡淡而腼腆的笑容,蒼白的臉色一看就知道身體極弱,毫無威脅。可越是這般人畜無害,越讓劉珂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冰涼感。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用驚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方瑾淩。
方瑾淩走到軟墊旁,靠近劉珂,伸出微涼的指尖輕輕撫摸着這只幼鳥,然後以照舊軟而糯的聲音不緩不急地說:“王氏百年,底蘊深厚,景王殿下既然舍得用王氏女來籠絡您,看來都這麽多年了,王氏一族依舊尚未完全掌握在王尚書手上。殿下,真是可喜可賀。”
“娘的,我竟然看走眼了,忒麽你這只狼崽子披兔子皮?”劉珂震驚。
方瑾淩聞言宛然,也恭維道:“彼此彼此,七殿下,您這副玩世不恭,躲得起惹不起的廢物點心形象,也立得非常穩。”
“我琢磨着你這話好像不是在誇獎我。”劉珂說道。
方瑾淩眨了眨眼睛,臉上寫着四字:你聽錯了。
兩人裝模作樣互相看着,突然劉珂拍着欄杆哈哈大笑起來,而方瑾淩則彎了彎眼睛,淺淺一笑。
“殿下,殿下!”
遠處,一個略微尖銳的聲音正壓低着喊道,梅樹間依稀能看到一個身着太監補服的身影。
劉珂收了笑,不耐煩地喊了一聲:“吵什麽,爺在這裏。”
“啊喲,殿下,總算找到您了,王家公子帶人都已經到地方了,罵的極難聽,都等着找到您後出現出手教訓您哩……”
一個圓臉小太監眯着小眼睛,抹着頭上看不見的虛汗,對着劉珂哈腰着,撲面而來的明明是憨厚傻氣感,可惜他眼裏準備搞事的興奮顯示着有其主必有其仆,一樣不是省油的燈。
“咳咳……”劉珂清了清嗓子,小太監一擡頭,就見到邊上的方瑾淩,頓時啊喲一聲:“這,怎麽還有人呀。”
“是你蠢,眼睛不看,長着用來吃飯的嘛?”劉珂罵歸罵,但是卻沒有太生氣,反而看了一眼方瑾淩,他覺得這小子已經知道他想幹什麽了。
然而方瑾淩給了他一張天真懵懂的無辜臉,極力撇清關系。
劉珂氣笑了,心說真會裝!他正要諷刺一句,卻見一個小厮領着一個丫鬟走進來。
“少爺。”是長空和清葉。
方瑾淩一看到清葉出現在這裏,頓時了然了:“大夫人也跟娘密談了?”
清葉回答:“少爺聰慧,就是夫人讓我來找您的。”
找他什麽事,也就是那一紙狀書的事,方瑾淩想到原本的打算……但現在他的目光卻不由地看向劉珂。
于是輪到劉珂裝傻了,他踢了小太監一腳:“看花兒呢,還不趕緊帶路!去晚了,人都散了爺還玩個屁!”明明看着挺聰明的,咋就這麽傻。
祖宗不是你在這兒逗人家小少爺正歡嗎?小太監有些委屈,但是不敢還嘴,只能點頭哈腰:“是是。”
只是劉珂還沒邁開步子,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脆中帶糯,糯中帶甜的聲音:“七殿下請留步。”
你說留步就留步,你誰啊!
劉珂龇了龇牙,突然有些後悔摻和到方瑾淩的破事當中,叫自己多嘴!
但他最終還是不太樂意地回頭:“爺忙着呢。”
只見方瑾淩笑眯眯地拱手道:“可不敢打攪殿下好事,瑾淩只是想請教,不知接下來這定國公府的壽宴還能不能照常開?”
“喲,套話兒呀?”劉珂雖看起來不着調,可他心裏門兒清,一下子就明白了方瑾淩的言下之意。
方瑾淩微微一笑。
劉珂想了想,忽然反問道:“我要是說能開呢?”
“那真是太遺憾了,瑾淩只能自己想辦法。”
劉珂有點好奇:“你能想什麽辦法?裝暈可就太明顯了,爺不妨告訴你,我六哥沒那麽好糊弄。”
聞言,方瑾淩苦惱道:“那怎麽辦呢?要不我也随殿下一起去,我那庶弟想必是跟着端王世子去瞧熱鬧了,正好借他一用,氣急攻心,吐血昏迷似乎也說得過去。”
劉珂眼皮子一跳。
接着方瑾淩仰起臉,帶着歉疚,慢吞吞道:“就是可能,也許,大概得打攪殿下的好事,讓您只能高興地将王大小姐娶回家了。”
看着好像滿滿內疚,可最後一句話,劉珂明顯地聽出一絲幸災樂禍來。
他磨了磨牙,冷笑道:“這是威脅我呀,那你可得想好,我這人非常記仇。”滿京城裏打聽打聽,誰不知道七皇子報複手段從來不講究,弄不死人,卻能惡心死人。
方瑾淩眨眨眼睛,接着皺了皺鼻子,委屈道:“所以您又何必逗我呢,明明殿下去招惹王小姐,不就是為了引起諸位公子們的怒氣,待會兒起沖突嗎?”
他說着又仔細瞧了瞧劉珂,贊嘆道:“以殿下的偉岸,矯捷的身手,想必将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烏合之衆揍趴下是輕而易舉的事,到時候結親不成反結仇,婚事不就黃了嗎?”
那前面帶路的小太監聞言睜圓了眼睛,指着方瑾淩看着劉珂,驚慌道:“殿下,這,他怎麽知道?”
“蠢貨,他當然不知道,在這裝模作樣唬人呢,倒是你這麽一說,就坐實了!”劉珂瞪了他一眼,頭一次生出身邊換人的想法。
方瑾淩給了小太監一個明媚的笑容。
小太監頓時縮路邊不說話了。
劉珂圍着方瑾淩繞了一圈,心中長嘆:劉珂啊劉珂,你自诩愚人無數,鐵石心腸,卻最終栽在一時憐憫上,這披皮兔子有什麽好可憐的,你可憐的應該是鐘齊那小子啊!
不對,最可憐的不是自己嗎?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一顆善心喂了狗,還被人牽了鼻子走。
想到這裏,劉珂氣不過了,他直接挑明道:“爺無法無天慣了,打記事起就在惹事,最多就被六哥給攆走,反正目的達到,不痛不癢。可這裏賓客這麽多,席面還得照開,你跟你娘不還是得給六哥一個回答嗎?”
方瑾淩揚起漂亮稚氣的臉,自信道:“殿下又騙我,單單只黃一件婚事有什麽意思,不将定國公府的壽宴給搞砸了,不讓那些公子們被擡着回去,惹得衆怨,又怎麽體現殿下天怒人怨的殺傷力,讓皇上順理成章地将您踹出京城,眼不見心不煩呢?”
劉珂:“!!!”你怎麽知道?
方瑾淩眼睛一彎,狡黠一笑,“猜的。”
劉珂一臉信你是鬼。
方瑾淩覺得再裝模作樣下去,劉珂得考慮滅口了,于是折了邊上滿上花苞的梅枝,走到劉珂的面前,輕軟地央求道:“殿下,幫幫我吧,将來您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瑾淩萬死不辭好不好,七哥哥?”說完将手裏的梅枝塞進了劉珂的手裏,期待地望着他。
七哥哥?
這小子居然玩撒嬌這一招?
劉珂聽着這個稱呼,一張俊臉白了黑,黑了紅,紅了綠,五顏六色的好不精彩,手裏的梅枝是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最終他只吐出三個字,“你厲害。”就這種人話鬼話信手捏來的本事,他甘拜下風。
方瑾淩臉皮奇厚,聞言可愛地皺了皺鼻子,眉眼笑得跟新月似的:“對我好的人,我才這樣親切相稱的,這麽說,您是答應了?”
他答應什麽了?
劉珂像看怪物一樣地看着方瑾淩,閑閑地把玩着梅枝,總覺得三言兩語之間這小子挖了一個大坑,忽悠着他往下跳。
可是仔細琢磨着話,貌似自己也沒吃虧,因為他本來就打算這麽幹的,還能白得一個人情。雖然,一個養在深閨中,二流侯府的少爺能幫他什麽,他還沒弄清楚。
“你這樣你爹知道嗎?”
劉珂雖然沒注意過方瑾玉,但是從鐘齊三言兩語的話中可以看出,那也就是個手段流于表面的小角色,城府和心計根本不能跟面前的方瑾淩相比。
方瑾淩笑道:“我迫不及待地想死……咳,沒爹。”
這個回答比他還大逆不道,但是劉珂覺得就沖這比他還不“孝”的不孝子,他得幫。
“殿下,再不走,那些公子哥兒們就得散了。”這時,劉珂身邊的小太監催了一聲。
事情不等人,劉珂就不再糾結,“就這麽着吧,方瑾淩是吧,爺記住你了。”
方瑾淩揚了揚手:“祝七哥哥大獲全勝,這只小鳥兒我就幫您先照看了。”
劉珂深深地看了方瑾淩一眼,嗯了一聲,然後甩起披風,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方瑾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聳了聳肩,轉頭對着當柱子一聲不吭的清葉和長空道:“走,清葉姑姑,我們去找娘。長空,你将這只鳥給找個籃子裝上。”
清葉:“……”
長空:“……是。”
全程目睹方才一幕的兩個人,只能用震驚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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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