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休妻
等尚輕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方瑾玉已經被丢回了聽雨軒,聽說楊氏見到眼淚鼻涕橫流,屎尿在身,還昏死過去的兒子,差點也撅了過去。
頓時哭天搶地,人仰馬翻,整個雲陽侯府都仿佛聽得到這撕心裂肺的哭嚎,而在衙門裏的雲陽侯也被匆匆地給叫了回來,沒過多久,便傳來他憤怒的咆哮。
而這邊,方瑾淩看着磨刀霍霍的尚輕容,無奈道:“兒子沒吃虧,而且已經教訓過了,您實在不必再費心。”
“這怎麽能叫費心?”尚輕容滿臉怒容,又有些後怕,“真是賤人養的賤種,讀書讀到狗肚子離去了,沖我來也就罷了,居然敢打你的主意!”
兒子是她的逆鱗,誰都不許碰的。
“這一定是楊映雪那賤人出的主意,自己一肚子男盜女娼,教着兒子也做這種雞鳴狗盜之事,不行,我實在咽不下那口惡氣。”
尚輕容說着說着越想越氣,最終高聲一喊:“拂香。”
“夫人。”
“你去聽雨軒,給我好好賞她兩巴掌,不打腫別回來!不是說我欺負她嗎,那我真欺負了!”
“是,夫人!”拂香大聲應下,然後挺起胸膛帶人走了。
這兩巴掌下去,直接能讓雲陽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理智全無吧。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楊氏想要的結果。
“淩兒。”這個時候,尚輕容才沉下心看向方瑾淩,擔憂道,“你沒事吧?”
方瑾淩莫名:“我能有什麽事?”
尚輕容欲言又止,那些話方瑾玉能說出都是誅心,方瑾淩若往心裏去……
可是如今瞧着,倒也不像傷心。
“真沒事?”她不确定再一次問。
方瑾淩搖頭失笑:“真沒事,娘,難道你還期待我對爹有一絲感情嗎,推心置腹地告訴您,不存在的。”
若是原主,十多年的孺慕追随,或許會又愛又恨,而他,對不起,只想快點死爹。
“娘還是想想接下來我們住哪兒,我估摸着這事就該成了。”
尚輕容聞言一怔,她光顧着生氣,竟沒想到這茬,然而思及雲陽侯自大固執的性格,又不覺得意外,“不用擔心,娘在京城有宅子,一直都有人打理。”只是想到今日,她又有些不可思議道,“如此明顯的局,他蠢的難道連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不問?”
這件事明顯是方瑾玉的錯,故意挑釁,方瑾淩此舉已經很寬容了,但凡多問一句……
“難道娘還覺得爹會給我主持公道?”方瑾淩好笑地搖頭,“他這樣的人,只會聽他自己想聽的。”所以楊氏才這般有恃無恐,因為這種手段拙劣但是出奇的有效。
尚輕容輕嘆:“若真着了道他這輩子就白活了。”
方瑾淩深以為然。
拂香帶着幾個腰大膀圓的婆子,直接到了聽雨軒,朝雲陽侯毫無誠意地一行禮,便二話不說讓人揪住楊氏,擡手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
所有人都震驚地回不過神來,直到楊氏尖叫響起,雲陽侯才憤而怒喝道:“住手!”
拂香作為尚輕容的陪嫁丫鬟,她也是從馬背上下來練過刀槍的姑娘,這毫不留情的兩巴掌下去,楊氏白皙的臉上不僅左右對稱留下紅印,甚至連嘴角都打出血,眼神出現短暫的渙散,估摸着有些腦震蕩了。
她與清葉兩人并未出嫁,一直做姑娘打扮,與林嬷嬷一道将方瑾淩當做眼珠子來對待,不僅尚輕容聽了此事怒不可遏,就是她們也咬碎了牙。
若不是方瑾淩昏迷醒來不再軟弱可欺,若他還是原來脆弱敏感的性子,怕不只是當初那一口血那麽簡單,所以楊氏母子,簡直該死!
“夫人說了,再敢打少爺的主意,就準備好棺材,一大一小埋了吧!”
“放肆!”雲陽侯簡直要氣瘋,指着拂香吼道,“你算什麽東西,敢在本侯面前動手,來人給我拿下!”
文福随雲陽侯從衙門回來聽到這件事已經懵了,等到方才拂香幹淨利落的兩巴掌下去,更是回不過神來,這會兒聽到雲陽侯怒不可遏的聲音,只覺得亂糟糟的,左右為難。
他好不容易才勸住雲陽侯罷了和離一事,沒想到都沒幾日消停,又鬧出事端來,只覺得嘴裏發苦,勸說的話都無力起來:“侯爺,您冷靜,拂香姑娘是夫人的臉面,不能動啊!”
結果雲陽侯擡起一腳就踹在他腰窩上,眼睛猩紅:“狗奴才,你究竟是哪邊的?”
文福啊喲一聲倒在地,心口巴巴涼:“侯爺,小的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您,您動了拂香,必然招來夫人,楊姨娘怕不只是兩巴掌那麽簡單了!”
等尚輕容來了,楊氏哪兒還能有命在?
雲陽侯一滞,卻見拂香冷冷一笑,眼露輕蔑,雲陽侯頓時火冒三丈,理智全無,“明明是瑾淩的錯,他毆打弟弟,尚輕容還有理了?你不動手,我來!”
就知道颠倒黑白,拂香冷笑一聲,連解釋都懶得說,直接擡起下巴,巋然不懼。
文福用腳趾頭想想都不是楊氏說的那樣,可是雲陽侯不聽,心急如焚之下,他突然大喊了一聲:“楊姨娘!”
雲陽侯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此刻臉盤已經完全腫脹,唇破滲血的楊氏如風中飄零的柔弱百花,搖搖欲墜,眼看着就要暈過去。
“雪兒!”雲陽侯再也顧不得拂香,連忙上前一步抱住人,滿臉着急,“快,快找大夫!”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文福趁着周圍都簇擁到楊氏身邊,趕緊對拂香勸道:“拂香姑娘,我的姑奶奶哦,您快走吧!”
“惺惺作态!”拂香看着那暈倒的女人啐了一口,接着又瞟了文福一眼,“你說跟着這種人累不累?”說完,不等文福回答就帶人離開了。
文福只剩下深深一嘆。
大夫才剛看完方瑾玉,這會兒剛好給楊氏瞧,聽了一耳朵,只覺得大戶人家妻妾嫡庶亂糟糟的,雲陽侯沒本事還瞎折騰。
楊氏不久便幽幽轉醒,她看着床邊的男人,雖被打的口中帶傷,暫不能言,可用一雙含淚的眼睛凄風苦雨地望着就足夠讓雲陽侯感到她的委屈和絕望。
至此,雲陽侯再也無法忍受,怒火燒光了他最後一點理智:“那女人簡直瘋了,雪兒放心,不能再這樣下去,我不僅要和離,還要休妻!休妻!”
這個朝代沒有休夫一說,和離在某種意義上更像是妻子對丈夫的休棄,好面子的雲陽侯竟在這個時候選擇休妻。
楊氏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眼中有了光芒。
突然發現這頓挨打真是太值。
消息傳到松竹院,尚輕容和方瑾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母子倆從彼此的眼中看到哭笑不得四個字。
方瑾淩道:“娘,這下您可以給周夫人一個交代了。”
冬夜又下起了鵝毛大雪,無需多久便能封住前方道路。這種天氣還能騎馬奔馳,可算是藝高人膽。
突然奔跑的馬蹄高高揚起,踏起雪花紛揚,馬背上之人緊緊地牽住缰繩,腰背彎起如同一弧新月,甩出利落的長發,翻飛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随着“籲——”一聲,黑馬四肢落地,打出響鼻,白氣噴灑吹飛雪花,背上身着勁裝的小将遙遙望着前方傳來的微弱燈光,擡起了手。
在她的身後,十幾匹馬連同一輛馬車一起停下。
“大姐?”
“不前進了嗎?”
兩匹馬踱步到她的身前,聽着聲音這三位竟皆是女子。
尚初晴望着前面微弱的燈火回答:“已經到驿館了,這雪一時半會兒下不完,趕了兩天的路,馬疲人倦不如歇息一晚再走。”
“可我們還能堅持,離京城已經不遠了,若再加把勁就能早點見到小姑姑和小表弟,也好放心。”尚稀雲道。
尚未雪也點頭:“就這麽點大的雪,跟沙門關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大姐,繼續走吧,小表弟那麽柔弱,不知道怎麽被人欺負呢,我們好去給他撐腰。”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戲谑的笑。
尚初晴頓時哭笑不得:“你皮厚無妨,難道三妹夫也經受的住?他一路跟着颠簸,已經夠辛苦了,好歹你也體貼一些。”
在風雪中說話猶如艱難,呼出的白氣一會兒就被雪花給卷走了。
尚未雪聞言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只見車窗簾子稍稍掀起一個角落,勉強露出半張菜色的臉,馬車沒什麽避震效果,這位雖然坐在裏面無需騎馬,可是這七姐妹急行軍一般地趕路,還沒颠死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人已經算他命大了。
況且大雪夜實在是太冷了,這會兒這三姑爺是再也堅持不住,搖搖欲墜。
尚未雪見此,頓時心軟下來,不過還是嘴硬:“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
“三姐姐來不來無關緊要,三姐夫是祖父指定要來的。”後面壓陣的尚家四姐妹也騎馬到了她們身邊,排行第四的尚無冰大聲地說。
第五的尚落雨頗為認同:“四姐說得對,姑姑和離,這嫁妝可得好好掰扯,不能便宜了那對狗男女,祖父說了,都得要回來,有三姐夫出馬,這一分一厘定給他算的明明白白!”
“是啊,是啊!”最後兩個雙胞胎一同點頭,“三姐夫算賬的本事可厲害了。”
原本就分不清誰是誰,這黑夜雪天聽着連聲音都一樣。
尚初晴聽着妹妹們你一言我一語,頭有些大,直接以長姐将軍之威道:“行了,還有三天就到京城,不必急于一時,傳我命令,就在這驿館修整,三個時辰之後再出發。”
“是!”
軍令之下,整齊劃一,再無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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