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清算
不管是前頭寒碜的聘禮也好,還是人們口中早先的雲陽侯府舉債變賣家産也罷,都只是口頭上說說,不作數的。
尚輕容若是證明不了,就算是所有人都相信她,也依舊帶不走!
一想到這些,方家族人不由地松了口氣,接着露出得意來。
“對,你能證明嗎?”
“不是上下兩嘴皮子一碰就是你的,我還說這些都是早些年老侯爺留下的呢。”
“就是,有本事就拿出證據來,否則這一分一厘都得給我們留下。”
沒變動的嫁妝雖然依舊令人垂涎,可清單在那兒,他們是沒機會留下的。不過這些年在尚輕容的打理下,雲陽侯府名下的産業也足夠豐厚,有了這些照舊能過奢華的日子。
尚家七姐妹聽着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話,眉頭頓時打成死結,不由地看向尚輕容,有些焦急,這一般人如何能證明,除非一進門就先把現有家産清點起來。
這七位上陣殺敵在行,對陣叫罵也不懼,可是關于這細致嚴謹的利益掰扯上,就兩眼抓瞎。
“多金。”毫無頭緒的尚未雪直接喚了丈夫一聲,這是讓他想辦法了。
前面就說過,來京的路上錢多金就在思索這個問題,他所想的便是翻閱這十五年的賬本,一點點彙總起來,但是這需要時間,很長的時間,而此刻是容不得他們細細查找的。
不過如今都是多慮了,錢多金下意識地望向小表弟早就備下的那口箱子,不禁抽了抽嘴角,對那些還被抱着僥幸心理的方家人給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誰能知道不聲不響的小表弟早已經挖了一個巨大的坑,就等着他們跳呢,瞧,現在跳還挺高,到時候摔得就慘,啧啧,想想都可憐。
他給了妻子一個安定的眼神。
“輕容,不如我們還是好好過日子吧?”不管雲陽侯多後悔今日之舉,他也怕自己真一貧如洗,回到十幾年前捉襟見肘的日子,見尚家無話可說,不由地産生希望,勸說了一句。
可惜,尚輕容卻看也不看他,沉聲道:“我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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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別說那些方家人掐了喉嚨,就是旁人也是一臉驚愕。
定國公府的大夫人率先笑起來,忙問:“輕容,真的嗎?”
定國公夫人及其他幾位到來是帶着目的的,可這位同樣從邊關嫁入京城的大夫人卻是真心實意為尚輕容撐腰,希望她能夠脫離苦海,得償所願。
尚輕容颔首:“我剛嫁入這裏不久,方家族人便常來打秋風,我接濟過一次兩次,可不僅沒讓他們感恩,反而越發貪得無厭,猶如附骨之疽。是以為了斷絕他們的奢念,我在接掌中饋之後便将府裏一切清點,以此堵住他們的嘴。”
她說着望了一眼驚愕的方家族人,還有雕塑一般的雲陽侯,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因此,也同樣知道了府裏真正的光景,當初我心軟不忍方家祖産抵押在外,還用嫁妝一點一點贖回來,這些憑證單子我都留着,足以證明。”
尚輕容解釋的同時,方瑾淩便以目光示意紫晶将那一摞記錄從箱子裏給找出來,一一分給在場的夫人和大人。
那一張張陳舊的欠條,一份份抵押和典當文書,清楚地記錄老雲陽侯是多麽的荒唐無度,是怎樣敗光了這本該輝煌的侯爵門庭,也讓人感受到了尚輕容的善良深情,亦更加體現出雲陽侯的狼心狗肺。
清單将這破敗侯府中的一門一窗,一樹一草,一磚一瓦記錄的清清楚楚,還算值錢的東西都是不能搬動的大件,其餘的說出去都令人寒酸,着實讓人大開眼界。
對比這冊子,再看看如今的雲陽侯府,哪兒想不清楚這些光鮮亮麗究竟是怎麽來的?
十幾年的時間,尚輕容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錢財,才能支撐出這樣的體面!
想到這裏,沒人再覺得尚輕容和離拿走雲陽侯府全部家産有什麽不對,帶走兒子更是應該,他們只覺得和離太晚了!
“姑姑……”七姐妹眼眶濕潤。
“怎麽可能呢?”方家族人完全都懵了,方才又多得意,現在就有消沉。
“果然都是蠢貨,十幾年前如何被夫人給堵回去的,居然都忘了。”林嬷嬷見此冷笑。
“好了,事情已經明了,別說雲陽侯府名下的所有産業,就是将這侯府的宅子都收走,怕也抵不上這一張張欠條。”景王妃說着厭惡之情再也無法掩飾,看向雲陽侯,帶着威嚴的命令道,“既然尚家所求都是理所應當,那就請雲陽侯把和離書簽了吧。從此,西陵侯府與雲陽侯府再無任何瓜葛,方瑾淩亦随其母離開方家,不得阻攔。”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後,衆人看了熱鬧,得了結果,也不耐煩再坐下去,是以多有催促之意。
二夫人二話不說就離開了,毫無疑問,今日之後,雲陽侯府會再一次成為空殼,沒了尚輕容,二房還能得到什麽好處,自是回去清點財物,準備分家。
遺臭萬年的大房,誰願意再黏在一塊兒跟着倒黴。
事已至此,雲陽侯還有其他選擇嗎?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的手緩緩地伸向毛筆,仿佛有千鈞重量在上面壓着,讓他無法動彈,可即使如此,時間不會靜止,最終他只能簽上了名字,按下了鮮紅的指印。
眼淚模糊了眼睛,瞬間落了下來,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麽是孤家寡人,也終于落到了妻離子散的下場,被割裂的心,後悔地痛徹心扉。
“哎哎哎,別忙着哭,一式三份,還有兩張呢。”錢多金趕緊将這份和離書給收起來,免得被淚水給污了重新寫,之後又遞了兩份過去。
雲陽侯的氣息一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覺得此人真是毫無同情。
“怪我呀?又不是我讓你這麽做的。”錢多金嘀咕了一聲,覺得被遷怒地很冤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見雲陽侯怔怔癡癡地看着幾步之遙的尚輕容,他龇了龇牙,擋住了視線,未免再出事端,趕緊幫着蘸墨送筆盯着雲陽侯将餘下的簽好。
成了,錢多金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連忙帶到了尚輕容的面前,邀功道:“姑姑,該您了。”
尚輕容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提筆蘸墨,然而正要落筆,就聽到一聲絕望的呼喚。
“輕容……”
雲陽侯的聲音裏充滿了濃濃情深和不舍,仿佛他才是慘遭妻子抛棄又無法挽回,只能在最後無力地乞求最後一點情誼。
尚輕容只是停頓了一息就立刻名字落紙,按上指印。
那一刻,她感覺到那綁縛在身上的無形枷鎖瞬間碎裂了,沉重的心在恍惚之中有種輕盈之感,所謂自由,好像也是一種看得到摸得到的東西。
方瑾淩就站在她的身邊,看到了她眼裏重新燃起的光芒,恍若新生,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尚初晴看着手裏的和離書,重重地松了一口,祖父交代的首等大事就完成了,接下來便是迎接尚輕容和方瑾淩回家。
七姐妹互相高興地看了一看,尚落雨道:“回去之後,一定找個火盆跨跨,免得将這裏的晦氣帶回去。”
“還得整桌好吃的,早晨天不亮城門一開我就直奔而來,連朝食都沒吃過呢。”尚小霧捂着幹癟的肚子幹嚎,“可餓死我了。”
尚小霜鄙視了她一眼:“就知道吃,我是氣也氣飽了。”
“你不吃,姑姑和小表弟還得吃,可憐我們家瑾淩,臉都白了。”尚小霧在家裏最小,這會兒有了方瑾淩,不對,尚瑾淩,她就可以當姐姐了。而且表弟看着這麽乖,特別滿意。
于是尚未雪大手一揮:“姑姑,小表弟,我們走,餘下的交給多金來辦。”
錢多金看着自家風風火火的妻子,頭疼道:“哎哎,娘子,那麽着急幹什麽,這還沒完呢。”
“還有什麽?”
財産不是清點完了嗎?這雲陽侯府除了房屋殼子帶不走,其他的要是想要瓦片都能掀去。
衆人納悶中,就見錢多金甩了甩之前方瑾淩給他的清算單子,龇了龇牙:“這夫妻之間的財産的确已經掰扯清楚了,可這裏不還有兩位又哭又鬧的嗎,他們又不是吃風喝雨就能活的神仙。”
随着他的話,原本已經相攜就要離開的景王妃及諸位老夫人,都停下了腳步,然後望向了在楊泊松身後的那對母子。
錢多金冷笑道:“方文成自己都養不活,恬不知恥地花着老婆的銀子,這養小私生的錢……呵呵,十五年了,瞧瞧,這母子倆一個比一個細品嫩肉,哪兒像是罪官之後,穿金戴玉不說,還有價值連城的生辰禮,我家小表弟正牌嫡子都沒這個待遇,所以這花出去的該不該還回來?”
楊氏聽着一懵,接着臉紅耳赤地尖叫起來,沖着尚輕容喊道:“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麽狠心的女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讓成哥一無所有,連他最後一絲體面也要拿走,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尚輕容和離在手,心情開闊了許多,她笑了笑說:“體面是自己給的,而不是別人賞的。”
“你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子……”楊氏身體晃了晃,接着眼中再一次露出決絕,“好好好,那我們母子就死給你看。”
“娘……”方瑾玉慌得連忙看向楊泊松,“舅舅!”
楊泊松終于忍無可忍道:“尚夫人,這未免太過份了吧,我妹妹給雲陽侯做小為妾雖然不光彩,可畢竟服侍他一場,這吃穿用度本就是由雲陽侯府照顧,如何稱的上還?難道其他府上的妾室也要自備衣物口糧,沒有這個道理!”
他說完看向還留在這裏的夫人們和大人,“景王妃娘娘,您來評評這個理。”
楊慎行聽着這話,不禁看向尚輕容。他沒有着急表态,到他這個歲數,什麽風雨都見過,他覺得尚家既然已經占據上風,實在沒必要得理不饒人,這樣反而顯得太過斤斤計較,讓人敗了好感。
楊慎行瞥了一眼周圍,果然從景王妃和幾位老夫人眼裏看到了不贊同。
定國公夫人正想勸一勸,便見尚輕容忽然看向了楊慎行,問道:“楊大人,您覺得呢?”
問到了他身上,楊慎行不由地皺眉,臉色沉了沉,他自是不願意,就如楊泊松所說女兒給人為妾,已經是天大的委屈,這吃穿用度既然是方文成所給,那尚輕容就該問他要!
可若是拒絕……明日朝堂上先不說,真算起來楊氏暗中打點他們的銀子怕也藏不住了,那筆錢財,豈是一般人能夠還得起?一旦揭露,他還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楊慎行斟酌之後便道:“尚夫人,既然映雪和瑾玉所用皆出自于你,老夫便做主讓她淨身回家,不帶分毫。而瑾玉,他是文成之子,手上的東西自當也歸還與你。至于那些已經花銷掉的,吃用沒的……”他擡起拱了拱,“還請尚夫人寬容大量。”
方瑾淩聞言便低低地笑出了聲音,聽着總覺得諷刺十足。
邊上的尚小霧問道:“表弟,你笑啥,這說的不對嗎?”
方瑾淩道:“真不愧是只裝傻充愣的老狐貍,避重就輕,玩得好溜。”
錢多金聽着楊慎行的話,直接鼓起掌來,要不是手裏的清單告訴他那筆銀錢的出處,奸商如他都要勸着姑姑為了名聲算了,而他這會兒只想反過來勸勸這位老大人。
“輕容,就這樣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無需這般咄咄逼人。”定國公夫人好言相勸。
景王妃也是如此,她今日已經見到了她想見的場面,心滿意足,并不想再為了雲陽侯府這點破事逗留。
然而尚輕容卻笑起來:“王妃娘娘,還有諸位若是不着急走,不如再看看另一份賬目,見一見證人,會……大開眼界的。”
話落,紫晶和長空已經将箱子裏最後的幾本賬簿捧了上來,分別給了幾位老夫人觀看。
冊子雖然條目繁瑣,但已經着人做了标記,一目了然。
“十萬兩,這麽多!”大夫人別的先不瞧,就看這彙總的數額就驚訝起來,別說養一個外室和一個私生子,就是養上十七八個都足夠了。
岳亭侯夫人驚奇道:“區區一個外室,怎能花上這麽多銀子,這是要将雲陽侯府給搬空嗎?”
這兩個疑問一出,頓時讓楊家再一次成為矚目焦點,楊慎行隐隐感覺到了什麽,額頭開始冒汗。
這邊尚未雪用胳膊肘支了支錢多金,忍不住問道:“那女人是想錢想瘋了嗎,撈這麽多銀子幹什麽?”
錢多金也是第一次看到,心中震驚不下于任何人,他看向方瑾淩,“我比較在意的是,這賬冊姑姑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如此詳細?”
方瑾淩朝垂頭喪氣的方家族人那兒看了看,沒找到人,便笑道:“二嬸和二叔倒是逃得快,不然若是留在這裏,楊氏得跟她們拼命了。”
尚輕容瞥了一眼幾乎縮到角落的雲陽侯,不帶溫度地這對狗男女如何跟二房合起夥來騙她一事快速地說一遍,“若不是淩兒聰慧,一眼看出其中關鍵,我怕是至今還蒙在鼓裏!”
這一般人如何想得到,錢多金看着文文弱弱,似乎多愁善感的小表弟,心中着實佩服。
“姐夫,楊大學士作為當事人,應該也很想看一看。”方瑾淩朝楊慎行微微一笑,也好讓他死個明白。
這個言外之意,錢多金聽明白了,他摸了摸鼻子,把手裏的這本一收,直接送到了楊慎行手裏,還嘴欠了一句:“楊大人,我要是您,二話不說就答應還了,免得待會兒不能做人。”
楊慎行的眼皮子終于跳起來。
周圍好奇地聚攏過來,急切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只聽到尚輕容道:“諸位看賬目可能還不夠清楚,再見一個人就明白我為什麽一定要讓楊家連本帶利地還回來了。”
話音剛落,拂香從祠堂外走進來,随之而來的還有一個不起眼的中年男子。
而楊氏一見到這個男人,頓時睜圓了眼睛,顫着聲音道:“是你……你,你不是回老家了嗎,為什麽會在這裏!”
一聽到楊氏這麽說,楊慎行立刻看了過去,幾乎厲聲質問:“映雪,他是什麽人?”
這是楊慎行第一次失态,哪怕女兒和外孫被揭穿謊言,雲陽侯被扒下臉皮,受人唾罵鄙夷也沒有這般疾言厲色過,他慌了。
可楊氏張了張嘴,卻根本不敢說出口,她瞬間跌坐下來,滿臉絕望,手掌捂住臉嗚嗚哭起來:“我能怎麽辦,能怎麽辦……”
“楊大人自然不認得。”尚輕容走出來,滿臉譏諷道,“只是這十五年流放,你們全家能活着回京城,他的确功不可沒。”
這話實在太明白了!
景王妃原本不耐的神情已經完全消失了,甚至激動地雙眼放光,直接高聲問着那男人:“你是替楊映雪将銀子送往西南,打點楊家的中人,對不對!”
這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肯定,這個男人也沉默地點了頭,最終應了一聲。
“好一個楊家,真是喝了我們尚家血不夠,連骨頭渣子都要啃幹淨,怎會有如此恩将仇報之人!楊大人,你等着彈劾吧,西陵侯府不會就這麽算了!”
尚初晴領兵打仗之人,本身便是一把鋒利的槍,帶着從沙場而來的滿滿殺戾,這番話更是淬了火與血,代替整個西陵侯府宣了戰。
“還裝什麽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把摟去的銀子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西陵侯府雖然後繼無人,可是畢竟西陵侯還立在西北守國門,掌握着兵馬大權,如今依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樣的實權侯爺,不管是景王還是端王都是想要極力拉攏的,可是沒想到楊家自己作死,竟直接撞了上去,景王妃只要想到這點,覺得今日來的太值了,她好懸沒有笑出聲:“楊大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工部尚書更是冷笑一聲:“一起流放的高自修大人死在了西北之地,他的獨子依舊身死未蔔,倒是楊家上下卻都活得好好的,還以為是老天爺眷顧,沒想到真正的菩薩就在你們面前,結果吃了貢品不說,還要将佛像打爛!如此品行,楊大人你如何成為天下楷模?”
“怪不得輕容一分一毫都不肯相讓,要是換我,楊家門庭都要叫我砸爛了!”大夫人氣得高聲大罵。
“什麽叫做狼心狗肺,相比起方文成,楊大人,你顯然更加可惡,你不是不知道,卻還由着女兒這般逼迫正室,攪散一對夫妻,罵你一聲厚顏無恥不為過吧?”
真正的千夫所指,讓楊慎行身體晃了晃,接着閉上眼睛緩緩地栽倒下去。
“爹——”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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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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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