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丫鬟
這一問像是輕描淡寫,卻又像是暗含深意。
只是林筝沒有想到歐陽琅還有何深意,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失去的記憶,哪裏還那麽容易找回來。”
歐陽琅看了林筝半刻,又帶上了虛弱的微笑,轉身坐到一旁,笑道:“那,我不打擾筝兒了,這定國司之後的卷宗記錄,可就全靠筝兒了啊。”
……
是夜,林府後院
一道黑影從後門溜到了林府西院的雜物房,避過了林府內諸多巡夜的家丁。
黑影站在門口,對着雜物房門口的鎖具擺弄了半天,最後像是沒轍了,皺起了眉頭,朝着某處招了招手。
仿若憑空出現一般,另一道更為高大的黑影從房檐上躍了下來,和之前那一道較為低矮的黑影低聲說了什麽後,才像個勝利者一般将門鎖給破了開來。
“就會溜門撬鎖,琳琅樓都這麽發家致富的嗎?”
較為低矮的黑影嘟囔了一句,才将房門推開,走進了雜物房之中。
西院的雜物房其實早已經廢棄了很久了,平日裏很少有人會來這裏。
雜物房內,借着外面的月光便能看到滿天廢物的灰塵,低矮的黑影眉頭皺的更緊,當目光掃到角落時,才瞪大了眼睛,忙走了過去。
那裏,躺着一個人。
月光射進來,能看到這人簡陋的衣衫和身上捆得緊緊的麻繩。她的面貌看不很清楚,但卻能夠看得到她臉上的憔悴。
此時這人正緊閉着雙目,嘴唇幹裂蒼白。
“醒醒,醒醒……”
黑影沖着她低低的呼喚,聲音是很低,但也很真切。
像是回應黑影的呼喚一般,這人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顫動,眼睛緩緩睜開,眸中卻是神采全無,像是雕刻的木偶一般。
“你……是……誰……”
嘶啞着嗓子,她嘴唇上下開合,問道。
黑影的眼角此時不自覺的濕潤了起來,将自己臉上蒙着的黑色面紗摘了下來。
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這人臉上立刻浮現出了驚訝的神色,她的聲音因為驚訝從嘶啞得尖利:“小……小姐?小姐?!”
“青鳶,是我。”
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疤痕,林筝眼角帶着不自覺流出的眼淚,微笑着點了點頭。
今天下午時,琳琅又一次光顧了她的閨房,當林筝想要把他趕走時,琳琅卻說他能夠幫她救一個她相救的人。
林筝這才知道,原來她……不對,準确的說是原來林二小姐的貼身丫鬟青鳶被林城給關了起來。
青鳶是林二小姐的生母秦晴兒的親信,比林筝年長幾歲,在林二小姐癡傻之後,也對她格外關照,凡是她在場,林府的下人幾乎沒有一個敢對癡傻的林二小姐出言侮辱的。
而且林筝在林府的不少東西,例如每月的月錢,每日的夥食,也是青鳶盡力争取的,可以說如果沒有青鳶,林筝在林府的日子會難過很多。
據琳琅所說,林城為了防止青鳶向秦家人透露林筝失蹤的真相,便在林筝失蹤後不久就将青鳶關了起來。
不得不說,林二小姐能夠以那種智商在林家活下去,除了秦家人撐腰之外,這個青鳶才是最大的功臣。
興許也是因此,林二小姐和青鳶的感情最深,現在林筝見到青鳶這副模樣,居然也不由自主的流出了眼淚。
她連忙從腰間抽出琳琅送她的匕首,将青鳶身上的繩子破開。
因為原本的匕首長相實在是太過顯眼了,林筝在刀鞘和刀柄上都纏了幾層破布,鋒利依舊,只是顏值變得平平無奇了。
破開繩子後,林筝一把便将青鳶摟緊了懷中,青鳶的身體比林二小姐還要瘦弱,林二小姐有吃不飽的時候,青鳶都是将她自己的那份給林二小姐的。
現在只是四月,雖說氣溫有所回暖,但雜物房這種終日不見陽光又沒有人氣的地方着實濕冷得可以,林筝抱住青鳶後,都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寒意。
“小姐,真的是小姐嗎……”
青鳶仿佛還不相信自己所見的,不敢相信自己原本癡傻的小姐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雙目呆呆的林筝的肩膀,感受着她身上的溫暖,終于,流出了眼淚。
林筝抱着青鳶,低聲安慰道:“青鳶,是我,別哭了。咱們先走,先離開這裏,好嗎?”
青鳶哭着點了點頭,身子幾次撐地想要站起來,卻都又癱軟在了林筝的懷裏。
看到青鳶的動作,林筝立刻将目光轉向了青鳶的腳腕,伸手想要撩開青鳶的衣擺,可青鳶卻急忙伸手,擋住了林筝的動作,道:“沒事的小姐,走吧。”
林筝眉頭一皺,剛才她好幾下沒站穩可不像是沒事兒的。
她沖着青鳶一瞪眼,愠聲道:“什麽沒事,讓我看看!”
說着,也不再顧青鳶的阻攔,将她的裙角揚起了些。
青鳶的腳是赤裸着的,她那纖細的腳腕上,此時鮮血淋漓。
腳踝上面,幾道明顯的傷口,皮肉外翻,看得人觸目驚心。
青鳶的表情有些凝滞,林筝的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也恐怕是林家人為了防止青鳶逃跑,将青鳶的腳踝割破甚至挑斷了腳筋。
剛剛青鳶強行想要起身,反而崩開了本有愈合趨勢的傷口。
“還說沒事!這都傷成什麽樣子了!”
林筝心中一陣抽痛,一部分是林二小姐原本記憶的影響,另一部分,則是真的為這個盡心盡力的丫鬟心疼。
林筝轉身,二話不說就要将青鳶背到背上,青鳶連忙掙紮,焦急道:“小姐,我真的沒事,怎麽能讓你做這種事!你……”
她還要掙紮,一只手卻突然搭在她的手臂上,手一揚便将她從林筝的背上扯了下去。
青鳶早就注意到這裏還有別人,也早就注意到對方是個男子,但沉浸在自家小姐恢複正常的喜悅之中,加上男人所站的地方背光,沒有細看他的相貌。
可這一看,青鳶的心神都覺得一陣震蕩,仿佛是一口巨鐘在她的耳邊敲了一下。
事實上,她還未看清這個男人的長相。
她,只看清了男人帶着的面具。
黑白兩色。
“琳……琳琅……”
青鳶說到底還只是一個丫鬟,見到琳琅這種只出現在傳聞中的人物,臉色都變得有些異樣了。
林筝瞪大了眼睛,沖着伸手搶過青鳶的琳琅怒道:“你幹什麽!”
“幹什麽?”琳琅低笑了一下,胳膊一伸,将青鳶背在了背上,“你本身走的就慢,又不會輕功,再背上一個人,還想不想活着從這裏出去了?”
林筝被噎了一下,這倒也是,她只想着自己要把青鳶從這裏帶出去,卻忽略了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林府。
她的“家”。
如果被這裏的人,尤其是被林城的心腹發現……
雖然沒有琳琅說的不能活着回去那麽誇張,但是自己之後的計劃肯定都會泡湯了。
林筝暗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我疏忽了。”
“很正常,見到想見的人難免都會激動,我也不例外的。”琳琅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朝着雜物房外走去。
青鳶此時呆呆的趴在琳琅的背上,腦海中在回想着幾個問題。
她是在琳琅樓主的背上嗎?
琳琅樓主是和自家小姐認識嗎?
自家小姐……剛才是在和琳琅樓主吵架拌嘴嗎?
這幾個問題哪一個都讓青鳶覺得不可思議。
自家小姐能夠恢複正常就已經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了,又和琳琅樓主扯上關系,這簡直……
簡直就像是天書一樣。
青鳶突然想掐自己一下。
但是又不忍心下手。
不是她怕疼,只是她害怕這一掐下去,自己從夢中醒來,才發現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是錯覺。
她害怕,她的小姐,此時已經倒在了佛壽山的什麽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琳琅的武功自然不是蓋得,周圍哪裏有人經過,哪裏有暗衛,琳琅都像是有紅外線透視一樣了解的一清二楚,帶着林筝七繞八繞,便又安全的離開了林家。
雲京中比皇宮還高,比皇宮還要氣派的樓,只有一座,也只敢有這麽一座。
它的歷史或許比這座皇宮還要久遠,而它的主人,比當朝皇帝還要神秘。
琳琅樓。
夜半宵禁的雲京極為安靜,林筝和背着青鳶的琳琅站定在琳琅樓前,門口,卻連一個守衛都沒有。
琳琅伸手推開琳琅樓氣派的大門,緩步走了進去,林筝跟在他後面,一路上了最頂層。
這一路,沒有遇到任何阻攔,林筝也沒有發現任何巡邏的守衛。
“琳琅樓的守備難道這麽……松懈?”
林筝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毫無意義,她知道琳琅樓的護衛力量絕對絕對不僅僅是自己肉眼看到的。
要不然,這棟樓也不會存在如此之久。
據說琳琅樓的樓層越高,其中擺放的東西就越是珍貴,然而當林筝登上頂層時,卻發現其中是空的。
像是專門留出來休息的一樣,只擺着一張華麗的床,便再沒有別的了。
将青鳶放到了床上,林筝急忙又撩開了青鳶的裙擺,仔細查看着她腳踝上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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