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針對

雲京,某位大人的府上,此時還點着燈。

一個老人捋着胡子,此時正有些擔憂的望着對面的男人:“這件事會被發現嗎?會不會被查出來是我?”

對面男人一襲紅衣,嗤笑一聲後喝了口茶:“熊大人,你既然拿都選擇站在穆王爺這條路上了,還沒做好被殺頭的覺悟嗎?”

熊大人看着自己杯中的茶水,低聲道:“我……我還是相信穆王爺的。”

“那你就放心的相信我,”東方無塵說道,“我都已經安排妥帖,這件案子只會成為定國司卷宗上永久的記錄。”

“唉……”

“這是圍獵場布置後的地圖,等到春獵開始,熊大人就放心等着穆王爺登基吧。哈哈哈哈。”

東方無塵将一張圖丢在了桌上,起身便要離去。

“大人稍等……”熊大人忽然叫了一下,“大人派去殺人的……究竟是何人?”

東方無塵轉頭,微微一笑:“你可知道,天下第一殺手?”

……

天色微微明亮了起來,林筝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

“醒了?”

歐陽琅的問話從一旁傳來,林筝一怔,随即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倚在歐陽琅肩膀上的。

而且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歐陽琅好像确實讓她倚着自己的肩休息。

昨晚處理完火勢,找完屍體已經是半夜三更,白天又是騎馬又是走路的累了一天,晚上林筝實在是鬥不過困意,想要靠着樹睡一覺。

看到歐陽琅此時微沉的肩膀,林筝滿臉愧色:“不好意思……”

當然,枕着一個大男人的肩膀睡了一宿,林筝自己也感覺有點臉紅。

她平常還說琳琅和東方無塵不要臉呢,現在怎麽覺得自己像是個女流氓。

樹林中傳出一陣腳步聲響,林筝和歐陽琅聞聲,擡眼望去。

“拖痕我們都檢查過了,每條拖痕通往的地方都不一樣,但都沒什麽特殊的,”劉三兒自樹林中返了回來,他和衛青剛剛去檢查那些拖痕,“而且拖痕的盡頭,也沒有見到血跡之類的。”

林筝裹着歐陽琅的外袍,聽完劉三兒所說表情眉頭微皺:“連血跡都沒有?打鬥的痕跡嗯?”

“也沒有。”

“最近的一處在哪裏?”

劉三兒想了想,指了指樹林北邊道:“那邊,不算很遠。”

林筝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敲了敲自己有些麻木的雙腿:“走,帶我去看看。”

歐陽琅則是望着雲京的方向:“有些不太對勁,最好留在這裏一個人。”

“嗯?”

“裘老離去時說了,他會直接告訴秦家人,若咱們一夜未歸再去禀告皇兄,對嗎?”

林筝點了點頭。

“但是依照秦兄的性子,如果知道你卷入了這種事中,肯定會二話不說就趕過來的。而現在過了整整一夜,他都沒有來。”

聞言,林筝也是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歐陽琅神色微沉:“他到現在都沒有過來,無非兩種情況,第一,裘老的信息沒有傳達到,第二,溫言現在不便出來。”

“若是裘老半路被有心人攔住,你一夜未歸溫言也該察覺不對;若是他晚上不便出來,如今天色漸明也應該能趕來了。留一個人在這裏,也好接應溫言。”

衛青看了眼林筝,林筝看了眼歐陽琅,歐陽琅看了眼劉三兒。

劉三兒點點頭:“那我在這裏好了,你們幾個小心。”

跟着衛青朝着最近的痕跡終點走去,林筝一邊想着這樁命案的疑點,一邊還在想着別的事情。

前幾日在穆王府時,琳琅給了她幾顆鎖魂丸的解藥以作備用,前天賞春節,她吃掉了最後一顆。

昨天晚上她沒有解藥可吃,而且晚上實在太累,居然忘了這件事,睡着了。

可現在醒來,林筝覺得自己沒有什麽不适。

難道鎖魂丸的藥效是假的?

林筝有些奇怪。

她快步前走兩步,低聲問歐陽琅道:“你知不知道琳琅樓有一種名為鎖魂丸的東西?”

歐陽琅眸中微光閃爍,臉上卻是微笑,搖了搖頭:“沒聽說過,雖然定國司和琳琅樓有所合作,但是還沒到那麽深入的地步。”

林筝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好吧。”

歐陽琅則是暗暗摸了摸自己懷中揣着的小藥瓶,心中微嘆。

拖痕的終點,确實就像劉三兒說的,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

林筝卻沒有覺得無從下手,事實上,在她提出要親自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林筝看了看地面上草地的痕跡,走到一處泥土被抛開最淺的地方,蹲身下去,緩緩按了按泥土。

然後,又到一旁按了按。

衛青和歐陽琅都有些奇怪的望着林筝的動作,直到林筝站起身來,徑自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衛青才問道:“你在做什麽?”

“來這邊。”林筝沒有擡頭,此時她依舊低頭望着地面,似乎在沿着某條路走着。

衛青與歐陽琅對視一眼,歐陽琅在林筝摸過的土地上輕輕一撚,微微思索後露出了釋然的神情,朝着林筝而去。

衛青也摸了摸,可他摸不出什麽,看着兩人就要走遠,只能跟了上去。

林筝沿着那條衛青看不到的道路走着,而當她走到道路的盡頭,緩緩擡起頭時,看到的,是一片雜亂的草地,以及幾柄刀劍。

“這裏……”衛青微微思索後瞪大了眼睛,“這裏就是昨晚我們發現那四具看守獵場的侍衛屍體的地方。”

林筝沒有說話,她在分辨了一下方向後,又朝着另一側走去,同樣蹲身摸了摸地面的泥土,轉而又換了個方向。

在接連換了四五個方向之後,林筝終于站起身來,看向了歐陽琅和衛青:“這裏,就是第一現場,所有人死亡的第一現場。”

“可是……為什麽?這裏我們昨晚上來了,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啊。”

衛青疑惑。

“那拖痕的盡頭只是一個障眼法,衛将軍,你應該對你自己将士的實力有個評估,就算你的将士們赤手空拳,就算殺他們的人再強,他們能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嗎?而拖痕的盡頭處,卻沒有反抗的痕跡,這不是很奇怪嗎?”

林筝說着,指了指這裏淩亂的草地:“而這裏……就不同了。”

“可是這裏明明還有四具侍衛的屍體,也有可能是他們和賊人打鬥所致。”

“沒錯,有可能是他們打鬥所致,但是只是包括,而不限于他們。之所以兇手要在這裏留下四具帶兵器的侍衛的屍體,就是為了當作障眼法。”

衛青雙手環胸,又問道:“可你是怎麽從拖痕的盡頭走到這裏,又怎麽認定這裏是第一現場?”

難道這女人還有摸土認路的能力?衛青可從沒聽說過有這種奇人。

“前幾日陰雨連綿,因此泥土潮濕,衛将軍,你在地上踩一腳試試。”林筝說着,衛青便照做了。

帶着嫩草的泥土上,立刻被壓平了一小片。

“身穿铠甲的你單純踩一腳便會壓實這麽一塊土地,若是你的背上再背一個百十來斤的人呢?”

林筝從地上撿起一塊泥土,在手中捏碎:“這裏是第一現場,你的将士和守護圍獵場的侍衛不知道和誰打了起來,全都死了。侍衛的屍體就擺在這裏,而兇手背着你手下的屍體,先到一個他預想的地方,然後再進行拖行,讓人誤以為拖行最開始的地方就是案發的第一現場。”

“因為你們昨天也在這裏扛了四具屍體回去,所以我特地多查看了幾個和我們來時相背的方向,當我發現四五道被踩實的土地後,我就能夠确定了。”

衛青的臉上露出了更為疑惑的表情:“但是……為什麽啊?他殺人便殺人了,怎麽又做出這麽多多餘的事情?”

林筝的目光冷了下來,低聲道:“你還沒有發現嗎,被移動的都是你手下的屍體,沒帶兵器的也是你的手下,而死後還被羞辱似得擺着的,也是你的手下……”

都點到了這種程度,衛青再聽不明白的話就不是魯莽,那就是傻了。

針對他。

兇手所做的“多餘”的一切,其實都是在針對他。

“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設想,還沒有驗證。”林筝說道,“我覺得兇手是在故意引誘衛青。很有可能兇手是在屍體處埋伏着衛青,想要對他不利,但是我們定國司幾人卻在他們意料之外的進了樹林。”

她摸着下巴,便在腦中思考的事件的可能性邊分析道:“雖然我不精通驗屍,但是我确定,當時距離屍體的死亡時間絕對不會太久。如果算上從這裏将屍體搬運到我們發現屍體位置的時間,以及對方将屍體埋好的時間……”

“我覺得,咱們發現第一具屍體時,可能兇手剛剛做好準備。”

林筝說着,自己都覺得有些後怕,當時兇手說不定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看着他們。可惜那時天色太暗,兇手又在暗處隐藏,發現不了也是正常的。

“咱們之中的一些人可能是兇手不能殺或是不想殺的,所以他沒有對我們動手。這座樹林說不上小,如果漫無目的的進入的話,衛青其實是很難發現這一具屍體的,因此兇手将他所有的手下的屍體都如此醒目的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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