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絆馬

衛青沉默片刻，揉了揉眼睛後問道：“六個地方，兇手顧得過來嗎？”

“不僅僅是六個地方，”這次說話的是歐陽琅，“還是六個相對分散的地方，就是為了廣撒網，省得你看不見。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肯定是忙不過來的，因此……兇手，至少有六人。”

林筝颔首，說實話，她自己也有點驚訝。

衛青說話做事的方式是會得罪人不假，但是同樣的，他也不常在雲京呆着。

怎麽會有人這麽針對他，想要除掉他呢？

歐陽琅的面色現在并不好看，本就蒼白的臉此時顯得更加虛弱：“這次的事可能不僅僅是針對衛青将軍，恐怕……會牽扯到很多人。”

想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轉身朝着獵場處跑了過去。

林筝和衛青連忙跟上，等到跑出樹林，卻不見了本該在樹林附近等待他們的劉三兒。

歐陽琅環顧四周，衛青卻是眼尖，指着獵場附近：“在那裏！”

幾人連忙趕去，只見到劉三兒雙目圓瞪，仰面望天，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傷口，血肉外翻。

歐陽琅蹲在劉三兒的屍體旁，攥緊了拳頭，狠狠地擂了一下地面。

“獵場……”林筝不願去看劉三兒的屍體，而是望向了獵場之中，“這群人的目的不僅僅是衛青，還有整個獵場。恐怕春獵……”

歐陽琅的手輕輕将劉三兒的眼睛合上，轉身道：“沒辦法了，現在那些人可能已經進了獵場布置，如果貿然進去，只會落入對方的陷阱。必須馬上回京告訴皇兄。”

……

樹蔭下，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正擦着她手中的長劍。

她靠在樹上，動作柔和，表情亦是溫順，讓人一眼便覺得，這是一個大家閨秀。

然後……

“大姐，二子說他看到衛青和歐陽琅走了。”

一個黑衣人自樹上躍下，沖着女子跪地禀報。

女子擦劍的動作一頓，那娴靜的表情瞬間就變了，将擦劍的布一扔，瞪大眼睛吼道：“走了？！”

黑衣人被吓得一哆嗦，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走了。”

“奶奶的，估計他們是意識到咱們進了圍獵場，想要回雲京告訴皇帝老兒了，”女子啐了口痰，“昨天一番設計沒殺了衛青，全是被定國司的那幾個人給攪和的，去，想辦法在半路截住他們！”

“但是大姐，歐陽琅是四王爺，他失蹤太久肯定也是會驚動到皇上的，到時候如果皇上自己意識到圍獵場這邊出事，那也……”

女子瞪了他一眼：“老娘讓你去你就去！哪兒來的這麽多廢話！皇帝老兒那邊有歐陽穆拖着，最後皇帝發現也是歐陽穆的錯，但是咱這邊不能出事，懂嗎！”

“懂了……懂了……”

“那還不快去！”

黑衣人灰溜溜的閃了。

女子恨恨的錘了一下身旁的大樹：“該死的，還以為歐陽琅他們得在樹林裏轉幾圈，看來是發現了我的意圖了。真是一群廢物。”

她的動作語言和她的長相，和她之前的氣質，完全完全是兩個人……

前往雲京的官道上，有一道很引人注目的馬隊。

前後加起來一共九匹馬，數量倒不是很多。

令人矚目的，是其中六匹馬馬背上的屍體。

屍體們都身着铠甲，不難看出他們都是将士。

馬隊之前，一名同樣穿着铠甲的男子催馬而行，目光凜冽。

“不愧是軍馬，只需衛青一人，便可帶着這些馬整齊前行。”

騎馬走在最後的林筝嘆了口氣，覺得很是惋惜。

一旁的歐陽琅則是道：“也不是所有的戰馬都如此，戍邊的将士們把戰馬看作自己的戰友同伴，日夜照料，才取得如此成效，這些馬雖然聽話，但是同樣有自己的靈性。但雲京內那些所謂禦林軍的戰馬軍馬，馴服靠的全是鞭子和饑餓，雖然它們也很聽話，卻沒有了身為馬本身該有的一些東西，完全成了代步的工具。”

“這人也是一樣，被現實打罵的安穩了，也就平凡了。”

林筝看着他，笑問道：“你覺得你安穩嗎？”

“我？”歐陽琅催馬疾走兩步，“等什麽時候我報了仇，你再問我這個問題。”

看着歐陽琅的背影，林筝也緩緩催馬，朝前走去。

可就在此時，身後一陣馬蹄聲響，聲若驚雷一般，林筝和歐陽琅都扭頭望去，只看到一道人影自身後狂奔的馬背上站了起來，腳尖在馬鞍一點，朝着他們二人便撲了過來。

那人手中，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林筝瞳孔一縮，剛要做些什麽，身前卻傳來了一聲低喝，走在最前面的衛青已經躍來，手中長劍遠比匕首要長，後發先至，半空中擋下了對方一擊，長劍一挑，更是直接将對方挑飛而去。

半空中，那人身子一個空翻，又平穩的落到了馬背之上，衛青雙眼一眯，身子一側自一匹軍馬的馬鞍上取出一柄挂着的短戟，左手長劍右手短戟，落地後迎着對面飛奔的快馬就是一劍。

噗！

利劍削鐵如泥，硬生生斬斷了快馬的前蹄，同時衛青身子一滾，避開了倒下的馬屍。

對面那人一身黑衣，動作也是迅速，一踩馬屍便騰空而起，手在腰間一抹，幾道寒光朝着衛青的面門便射了過來。

衛青提戟格擋，只聽當啷聲響，幾根飛針皆被震落在地。

黑衣人落地，卻沒有和衛青動手，衛青疑惑之中，黑衣人指了指他的身後。

衛青心頭一震，轉頭一看，在林筝和歐陽琅的馬前，此時騰地一聲橫出了一根絆馬索。

林筝和歐陽琅自然也是看見了，但這絆馬索立的突然，根本來不及躲閃，情急之下，林筝牙關一咬，腳離馬镫身子一側，半個身子歪到了一邊，手中匕首一揮，千鈞一發之際将那絆馬索給割了開來。

但這動作對林筝現在這具身體來說實在是太過高難度，在割斷絆馬索的一剎，林筝也是摔到了地上。

“筝兒！”

歐陽琅立刻便要催馬轉身，林筝邊掙紮着站起來邊道：“快走，總得回去一個人！”

歐陽琅眉頭緊皺，最後還是一咬牙，催馬疾奔，朝着雲京而去。

這也是林筝沒辦法的辦法了。

剛剛絆馬索一升，就說明那黑衣人還有同夥，而且至少兩人，衛青一打三獲勝的幾率極小，如果她和歐陽琅再同時摔在這裏，那一個人都回不去。

而且歐陽琅的話語權比她要大，如果歐陽琅能夠回去，那也能少出現很多麻煩。

林筝剛剛從地上站起來，絆馬索兩段的樹林中便又出現了兩個黑衣人，将林筝圍在了當中。

林筝端着匕首，警惕的盯着兩個人，吞了口唾沫。

她有自知之明的。

她知道，自己絕對打不過。絕對打不過這些人。

現在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衛青的身上了……

……

“王爺，該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需要等的，便是春獵的到來了。”

東方無塵沖着歐陽穆微微行禮，歐陽穆此時的臉色卻是并不好看。

“原本計劃的，是本王将琴兒納為正妻，帶着她同去春獵。該死的林筝，卻破壞了本王的計劃！”

歐陽穆狠狠地捏着手中的茶杯，或許他是想要将手中的茶杯捏爆來顯示他的憤怒的，但是很遺憾，他自己并沒有那麽大的手勁。

東方無塵微微一笑：“待到春獵之後，齊雲國都歸入您的手中，那時候将林琴姑娘升為王妃，不對，升為皇後，有何不可呢？只是……”

聽到只是兩個字，歐陽穆似乎是驚了一下，忙問道：“只是如何？”

大概是被前兩天婚事的鬧劇給刺激到了，現在的歐陽穆很害怕意外。

東方無塵停頓片刻，等到歐陽穆臉色變得難看後才開口：“只是林家，現在似乎沒多少熱情來合作了。”

歐陽穆疑惑：“為何？現在本王與琴兒成親，和林家的關系應該更進一步才對，為何林家反而沒有興趣合作了？”

“王爺，說句不好聽的，林家其實一開始就是打算依靠林琴牽起林家和咱們王府的線，等到咱們成了皇上，林家好順着線爬上來，”東方無塵道，“但是林琴現在只是一個侍妾，就算将來能夠被提升為皇後，那和真正的王妃到皇後也是有區別的，甚至會受人非議。對王爺或許沒什麽影響，但是對林家的攀升，可是影響很大。”

東方無塵說着，刻意看了眼屋外，那裏似乎什麽都沒有，又似乎……有些什麽。

看罷，他接着說道：“而且我聽說，因為林筝的關系，一部分林家人對林城産生了強烈的不滿，畢竟在朱雀大街上，林城否認林筝時實在是醜态百出。有人想要渾水摸魚，說林城這種胸襟不配當一個家主，現在林家內部也很是混亂。”

歐陽穆長嘆口氣：“都是那個該死的林筝。我也是一時大意，居然沒意識到那個丫鬟是別人假扮的。”

東方無塵趕忙躬身：“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阻攔王爺殺了她，那麽後面這些事情都不會出現了。”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歐陽穆揉了揉額頭，“況且林筝貌似還和琳琅樓有關系，她能夠在帳房偷走那兩本賬冊說不定也是琳琅樓的手筆，想殺估計也不是那麽好殺的。而且上次我和琳琅做交易時，他顯然已經掌握了咱們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