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新的邂逅
兩年後,依舊是冬季,華年已經年滿十三,而烏蘭靜已經十七了。
這兩年間,烏蘭靜只要尋得閑暇就總愛偷偷溜來冷宮。
大多數時候他都穿着太監的衣服,有一次還冒充值班的太監來冷宮掃雪,給華年帶來了滿滿一袋禦花園的雪梅當禮物。
那馥郁的濃香一路流芳,不等他靠近就被華年聞了出來。
冷宮清冷的院子裏除了幾棵孤零零的松針樹之外,幾乎不見植被。裝滿雪梅的香囊令華年愛不釋手,随時都挂在腰帶上,為她潔白的身影增添了一絲新的趣味。在烏蘭靜的眼中,那恰恰就是生命的鮮活——華年最缺少的一樣氣質。
見華年喜歡,烏蘭靜估摸着梅花香氣快要散盡的時候,就會帶一袋新的雪梅來。大約一個月後,烏蘭靜竟偷偷送來五株梅花苗,與華年一起種在窗外的院子裏,這樣華年随時都可以聞到梅花的香氣了。
當初的小樹苗,如今已經長得比華年還高。華年已經不愛把花朵做成香囊,而更喜歡坐在梅花樹下的小石墩上,随便翻翻詩集,打發悠悠漫長的時光。
詩集是兩年前烏蘭靜送給她的,據說寫的都是文人們的各種感懷。華年六歲就來到北燕,如今已經七年了,她沒有機會接觸冷宮之外的世界,更沒有資格讀書習字,只有烏蘭靜偶爾會教她一些簡單的字詞。
因此,詩集上的文字華年并不能識全,但她卻喜歡那一筆一劃的風韻。有時候看入迷了,忍不住随手撿起一枝枯枝,在雪地上仔細地描摹。那對于她來說并非寫字,而更類似于畫畫——照着書上的樣子,把文字當做圖案一樣寫下來。
這天大雪初霁,灰蒙蒙的天空在正午時分終于變得明亮起來,有幾縷和煦的陽光刺過雲層落在院子裏。随着天氣轉晴,在房間中萎靡了一天的華年心中也晴朗起來。她推門而出,踩着柔軟的落雪,坐在已經被磨平的石墩上。
這時雪梅開得正美,枝頭上紅豔豔的一片,在滿地白雪的映襯之下,顯得格外耀目。
華年把詩集放在膝蓋上,随意地翻閱着。忽然頭頂有一朵梅花墜落,正好落在書頁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落梅仿佛書簽似的卡在了書縫中,華年也懶得拂開,就多看了那一頁幾眼。她斷斷續續認得幾個字,當熟悉的「梅」字躍入眼中時,她猜測這是一首詠梅的詩。
大概是覺得應景,華年忍不住又開始用樹枝在地上描摹。由于她不太識字,所以每一個字都寫得小心翼翼,速度很慢。她寫得十分用心,不知不覺所有注意力都落到雪地上去了,完全沒有留意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大約寫到一半的時候,驀然聽見身後有人輕聲念道「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華年這才吓得扭頭望去,正好看見負手而立的烏蘭靜對他爽朗一笑。
驚魂複興的華年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責問「為什麽不出聲」。
與兩年前相比,烏蘭靜變得更高了。華年總覺得每次見他,他都比上次長高不少。今天他照例穿着太監服,但是與兩年前不同,衣服已經完全無法遮掩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貴族氣質了。如果華年與他初遇時,他就是如今的風華氣度,華年必然不會相信他是被強盜賣進宮的太監。
烏蘭靜蹲在華年身邊,仔細把那首詩看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麽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華年觀察他的神色變化,輕聲問道:「二皇子,這首詩寫的是什麽?」
兩年的相處,早已令他倆彼此熟悉了。華年不再對烏蘭靜冷冷冰冰,烏蘭靜也不再對華年小心翼翼。烏蘭靜是華年的良師益友,既給予華年生活物資上的關照,又教華年讀書習字,改變了華年曾經單調而又乏味的生活,如今她俨然已經華年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然而華年不知道,在烏蘭靜心中,她遠不止一名人質郡主這麽簡單。她從未深究烏蘭靜偶爾流露出的含情脈脈,只以為性格善良的烏蘭靜對待任何人都是如此。
聽了華年的問話後,烏蘭靜把那首詩完整地念了一遍:「中庭雜樹多,偏為梅咨嗟。問君何獨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搖蕩春風媚春日。念爾零落逐寒風,徒有霜華無霜質。」
雖然華年不識字,但是聽烏蘭靜念完之後,卻立刻明白了這首詩的含義。
詩中先是感慨在寒冬風雪之中,唯獨梅花花香果實,頑強生長,精神可貴。但是最後卻陡然一轉,哀嘆如此高潔的梅花終究還是要凋謝在寒風之中,無法堅持到底,傲然一世。
雖然寫的是梅花,但感慨的卻是人生。花有花開花謝,這由四時注定;人有起起落落,這是命運使然。想到這裏,華年的目光落在書縫間的那朵落梅上,心間隐隐有些刺痛。
「是啊,世人總是贊美梅花不畏苦寒的氣節,但卻忘了梅花也有凋零的一天。就算能在寒冬之中一時盛放,但最終還是逃不過零落成泥的命運……」說到這裏,華年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這時她并非是以梅花自喻,單純只是感慨而已。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烏蘭靜聽到華年的感慨後,以為她陷入了自憐的情緒之中,急忙勸解道:「但是,既然梅花生來就注定要在苦寒之中生長下去,那自然就要更加堅韌頑強。要說凋謝,就算是盛世牡丹也有凋謝的一天。雪梅能在寒冬之中開出自己的花朵,便已經是值得贊頌的事情了!」
烏蘭靜說得急促堅定,華年怔怔地盯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激動起來。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傳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說得好!」同時傳來的還有腳步聲和鼓掌聲。吓得烏蘭靜和華年都猛地抖了一下,下意識扭頭望去。
華年看見一名身穿銀白色華服的男子正向他們走來。男子的年紀介于華年與烏蘭靜之間,上揚的唇角挂着頑皮的笑意,眼角也完成了好看的半月狀,看上去比烏蘭靜更加活潑開朗。他的着裝打扮與烏蘭靜恢複二皇子身份時的穿戴幾乎一樣,甚至還更加華麗一些。所以華年不由猜測,他必定是與烏蘭靜地位相當的皇室貴族。
華年正猜得出神,烏蘭靜情不自禁的一聲驚呼卻為她做出了解答。只見烏蘭靜瞪大了眼睛,不等對方走近就大喊道:「太子殿下!」聲音大得把樹枝上的積雪都震掉了。
溫文爾雅的烏蘭靜很少露出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就像做壞事被當場捉住了似的,來不及把「贓物」藏起來的他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下意識看了華年一眼,然而這時華年的注意力卻全在陌生男子身上,煞白的臉色上寫滿驚訝,忍不住重複了一遍:「太子?」
太子烏蘭宜的身後還跟着崔心蓮,顯然是崔心蓮把在冷宮中迷了路的太子帶來的。
這時烏蘭宜已經走到兩人身邊,故意邁大步踱到烏蘭靜跟前,說:「靜,你真是對不起我,居然瞞了我這麽久。還說什麽有狐妖,唉,虧我還那麽相信你……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金屋藏嬌,而且還藏了這麽久。我老早就覺得你不對勁,還擔心你中了狐妖的妖術呢……」
把烏蘭靜奚落了一番後,烏蘭宜馬上把目光移到華年身上,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只一眼,烏蘭宜的目光就像點燃的燭火似的霍然亮起,視線完全長在了華年身上,遲遲挪不開位置。而且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要不是顧忌着太子的身份,只怕他早已抛卻矜持,沖上去請教芳名了。
華年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用目光向烏蘭靜求救。
烏蘭靜急忙把烏蘭宜拉開半步,隔在兩人之間,而且還把自己的頭端端正正地擋在烏蘭宜的視線正前方。烏蘭宜急得想要探身張望,但卻被烏蘭靜硬拖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烏蘭宜雖然貴為太子,但烏蘭靜卻是比他大兩歲的哥哥。烏蘭靜拿出哥哥的氣勢,生硬地問道:「太子,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烏蘭宜還在試圖打探華年,但是烏蘭靜卻像一堵牆壁似的巍然伫立在他的面前,最後他只得選擇放棄,奸笑着交代道:「哼哼,我早就懷疑你在冷宮有秘密,今天正好看到一名太監身形和你很像,而且行動鬼鬼祟祟的,所以我才一路偷偷跟蹤而來,沒想到卻發現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說完硬拉着烏蘭靜回到華年身邊。「來來來,靜,快幫我介紹一下這位姑娘。」
不熟悉宮廷禮儀的華年不知所措,依舊呆呆地坐在石墩上。這時崔心蓮上前扶她起來,教她給太子行了禮。烏蘭宜倒是不計較華年的笨拙,而是面帶詭笑,百看不厭地盯着華年的臉瞧。
既然事情已經穿幫了,烏蘭靜只好一五一十地介紹了華年的身份。
烏蘭宜聽後一陣唏噓,感慨道:「難怪你們剛才談梅花談得那麽投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裝模作樣點頭的時候,目光正好落在華年寫在雪地上的那幾句詩上,衷心稱贊道:「原來你還會寫字,寫得真好,比我好多了。靜,肯定是你教的。」
烏蘭靜不太滿意烏蘭宜打攪他與華年的二人時光,臉色略顯疲憊,敷衍地點了點頭。
然而無論烏蘭靜如何低迷,烏蘭宜卻始終熱情高漲。他略作思索後,突然提議道:「郡主,難得你如此好學,不如我推薦你去禦書房吧!從此以後你就可以和我們一起學習了。」
「禦書房?」華年烏黑的眼睛驚訝地眨動了一下,「我可以去禦書房學習?」
烏蘭宜得意地揚起下巴保證:「那當然,只要我去求一求母後,她肯定會同意的。」
烏蘭靜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看到烏蘭宜說得眉飛色舞的樣子,他只能無奈地撫額。不過,當他下意識把目光移向華年的時候,卻發現華年也露出了期盼的神色,好像十分渴望離開這凄清的冷宮。想到這裏,烏蘭靜又憐惜又無賴,他渴望獨占華年,但卻不願禁锢華年。
這時烏蘭宜拉着烏蘭靜,一臉興奮地尋求支持:「靜,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烏蘭靜被他逼得沒有退路,只好答道:「好吧,只要華年願意,我和你一起去求求皇後。」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太子正式與華年見面了。明天就要去禦書院了哦,還會和更多的人見面哦。快點收藏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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