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進入書院

禦書院對于華年來說是一個神秘而又新奇的地方。她知道那裏是皇室子弟讀書習字的學塾,也是天子講學的聖地。習慣了離群索居的華年莫名其妙地對那裏充滿憧憬。

在烏蘭靜和烏蘭宜的舉薦下,皇後答應讓華年入禦書院學習。他倆急忙趕去冷宮告知華年,然後帶華年參觀禦書院并拜見了大學士徐澤涵。

徐澤涵已是耄耋之年的老者,頭發胡須皆已雪白,但是面容清瘦、精神矍铄,言談舉止之間盡顯文雅之風骨,讓人一看就心生敬佩。

華年在他面前一直低着頭,心跳得比打鼓還快,很想偷看幾眼卻偏偏不敢擡頭。不僅是她,就連烏蘭靜和烏蘭宜都一反常态地站得筆直,仿佛伫立在雪原中的兩棵青松。華年心想,這位徐大學士大概是一名頗為嚴厲的人,不然不會連調皮的太子都規規矩矩,不敢多言。

徐澤涵知道華年的身份,并未刁難她,只讓她對了幾句簡單的詩詞,所幸都是烏蘭靜教過的,華年全都答上來了。然後他又令華年寫幾個字。習慣用樹枝寫字的華年笨拙地用毛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原本以為會被诟病,沒想到徐澤涵卻頗為滿意地撫須點頭,向華年投去滿意的目光。

整個過程不過一刻鐘,但是華年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她離開徐澤涵房間後那種「終于喘過氣來」的舒暢感。烏蘭靜和烏蘭宜也同時深吸一口氣,而且還活動了一下繃得僵硬的筋骨。看來他倆也緊張得夠嗆。

時間已是傍晚,皇孫貴族們全都回去了,禦書院中格外寂靜。偶爾有幾名宮女走過,看到烏蘭靜和烏蘭宜後都恭敬地低頭行禮。當她們看到被太子和二皇子夾在中間的美麗女子後,無一不露出驚訝好奇的神色。

華年膽小地低着頭,但是烏蘭宜卻大大方方地告訴她們:「這位就是昭明的景華郡主,從明天起就和我們一起在禦書院求學問道,你們見到她今後要記得問安行禮,可不許有半點怠慢。」

聽了太子的吩咐後,宮女們都乖巧地齊聲答應,然後給華年請了安。華年敏感地看出了她們神色中的詫異和不解,但是性格內向的她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昭明的郡主在北燕的皇宮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人質罷了,恐怕很多宮人都忘了華年的存在。如今她從天而降,而且還被兩名皇子的保駕護航,無怪乎宮女們感到錯愕。她們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陌生的華年。

「華年,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去禦書院的其他地方轉轉吧?」烏蘭宜似乎舍不得與華年分別,想盡辦法留住華年。

與烏蘭靜的溫文爾雅不同,烏蘭宜的性格熱情,貴為太子的他平易近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端架子,就連剛才與宮女說話的語氣都十分謙和。宮女也不怕他,回話時都笑眯眯的。

不等華年回答,烏蘭靜就急忙說:「太子,你不是還要去皇後那裏做晚課麽?再不去皇後就要派人逮你來了,我陪華年到處轉轉就好。」

一提皇後,烏蘭宜馬上拉長了臉,好心情全都煙消雲散。從他們兄弟兩的對話中華年早就聽出來,皇後對烏蘭宜的管教十分嚴格,每天晚上都要親自盯着烏蘭宜複課肄習,這俨然已經成了烏蘭宜最頭痛的一件事。

自從烏蘭宜發現華年以後,烏蘭靜就再也沒有單獨與華年見過面。他每次來冷宮探望華年時,身邊必然跟着一個湊熱鬧的烏蘭宜。烏蘭靜對此深感無奈,但卻擺脫不了烏蘭宜的糾纏。眼看曾經與華年之間那暧昧親昵的相處模式就要一去不返,烏蘭靜最近顯得有些疲憊焦躁。

舍不得離開華年去皇後長樂宮受煎熬的烏蘭宜做出最後的掙紮,說:「不要緊,我晚點再去。對了,華年,明天你就要與我們一起念書了,我帶你去上課的地方看一看。」說着便拉起華年的手,快步拐進了一條走廊。

不甘心的烏蘭靜氣得直磨牙,心想就連自己都沒有牽過華年的手,居然被太子搶先了!他一邊低嚷「你們走慢點」一邊追上前去。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嬌柔的女聲:「太子哥哥,你們在這裏幹什麽?啊,原來還有二皇子。咦,這位是誰?」女子看人先挑重點看,然後才一點一點地擴散目光,發現了烏蘭靜和華年。

烏蘭靜和烏蘭宜聽見這女子的聲音後,身體驀然凝固。烏蘭宜好半天才僵硬地轉過身,拼命擠出笑容問候道:「娉婷,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禦書院?」烏蘭宜此時的表情絕對不亞于提到皇後時的苦悶無奈。

這時烏蘭靜突然上前半步,微微擋住華年。這樣的舉動令華年本能地産生疑惑:「難道這名女子會傷害自己?」仔細打量那名女子,發現她與太子年紀相仿,而且長相也有幾分相似。後來烏蘭靜告訴華年,女子名叫若月娉婷,是皇後的侄女,也在禦書院念書,總是喜歡纏着烏蘭宜。

若月娉婷一發現華年,嬌媚動人的面龐頓時就像結了一層霜似的驟然降溫。她微微揚起下巴,走到華年面前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和太子哥哥在一起?」

咄咄逼人的氣勢令華年答不出話,下意識向烏蘭靜投去求救的目光。烏蘭靜不負所望地上前一步,隔在兩名女子之間,好言道:「娉婷,她是昭明的景華郡主,皇後已經同意讓她從明天起與我們一起在禦書院求學了。」

「景華郡主?」若月娉婷挑高眉毛,露出不屑的神情,「原來就是那個人質呀?這麽多年沒有消息,我還以為早就不在了呢。」

她的言語神态之中毫不掩飾對華年的敵意。莫名其妙便受到攻擊的華年不知所措,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擠不出來。此前她遇到的都是烏蘭靜和烏蘭宜這樣對她悉心關照的好人,與他們截然相反的若月娉婷令華年措手不及。

見華年臉色發白,若月娉婷變本加厲地譏諷道:「她要進禦書院?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她可是敵國郡主呀,與北燕有深仇大恨,與她坐在一起上課,不怕被她暗算麽?不行,我一定要去求皇後姑姑,請求她收回成命。」

說罷扭頭就走。忍無可忍的烏蘭宜上前拉住她,嚴厲地指責道:「娉婷,你太無理取鬧了!」烏蘭靜也急忙幫華年求情,說:「華年溫柔善良,絕不會做出那些事。」若月娉婷嚷道:「你們憑什麽都維護她!」

一時間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嚷成一團。身處其中的華年只覺得耳邊盡是嗡嗡雜音,聽不清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見烏蘭靜和烏蘭辰如此維護自己,她在感動之餘又覺得深深不安。

曾經,她的心中只想着報仇,恨不得放一把火燒了北燕皇宮,但是現在被若月娉婷當面指責,卻不可思議地覺得非常委屈。

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改變了?難道忘了曾經的仇恨麽?

剎那間腦海中浮現出兩年前與烏蘭靜的相遇。

沒錯,自從認識烏蘭靜,對北燕的仇恨便漸漸淡化了。今日突然聽人尖叫着提起,才驀然記起自己身上的國恥家醜。

小時候的那場噩夢再次浮現,藏在米缸中的黑暗湧了上來,将華年牢牢包圍。華年雙膝猛地一顫,差點暈倒在地。正在與若月娉婷争執的烏蘭靜和烏蘭宜都吓得大叫一聲:「華年!」同時扶穩了她搖晃的身體。

若月娉婷更生氣了,尖聲尖氣地嚷道:「好呀,你們都維護這個小賤人!她到底給你們施了什麽迷魂術?我一定要去告訴皇後姑姑。」

「娉婷!」烏蘭靜焦急地喊了一聲,但是若月娉婷卻已經跑遠了。無奈,他只能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華年已經從悲慘的回憶中漸漸恢複,煞白的臉色仿佛身染大病。這是心病,快要遺忘的腫瘤又開始隐隐作痛,令她悲恸不堪。

華年不僅為過去傷痛,也為今後擔憂。還沒有正式進入禦書院就遇到了阻礙,幾乎可以預見今後還會遇到更大的麻煩。

烏蘭靜似乎看出她的擔憂,溫柔地說:「不用擔心,娉婷雖然性子驕橫,但只是逞口舌之快罷了,不會真的傷害你——我會幫你盯着她的。」

烏蘭靜的話莫名令華年不安的心平靜下來。剛才已經想打退堂鼓的她,再次堅定了信念。她要像雪梅一樣,在寒冬之中開出自己的鮮豔。

第二天,華年由徐澤涵親自帶到課堂。

學生們聽見大學士的腳步聲後,全都坐得端端正正。當他們發現大學士身後還跟着一名全身雪白的清麗女孩時,全都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就連大皇子烏蘭辰都是一臉豔慕。只有烏蘭靜和烏蘭宜不驚不詫,溫柔地注視着華年。而若月娉婷則冷漠地瞥了華年一眼,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徐澤涵簡單地介紹了華年,随後輕咳一聲,似乎有些難以啓齒。他猶豫了一下,幹澀地說:「郡主,昨晚皇後派人傳話,說又有新安排。」

聽到這句哈後,華年立即詫異地扭頭望着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烏蘭靜和烏蘭宜的心也都同時提了起來,面面相觑後立即把目光投向若月娉婷——肯定是她幹的好事。

果不其然,若月娉婷站了起來,得意地說:「大學士,讓我來說吧。皇後姑姑懿旨,景華郡主與我們身份有別,不能平起平坐,所以只許坐在課室的最後面,沒有得到應允,不許到處走動。」說完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課室最後面一張陳舊的書案。那裏離大家的座位相隔足足有一丈之遠。

烏蘭宜立即叫起來:「這是什麽規矩?母後太不近人情了。」

冷靜的烏蘭靜雖然沒有吱聲,但卻對若月娉婷投去了責備的目光。

就連烏蘭辰和其他皇孫貴族都議論紛紛,覺得皇後既然同意讓華年念書就不該借故羞辱。這樣做有故意刁難之嫌,有失公允。

眼看課堂的氣氛越來越嚴肅。一直沉默不語的華年朱唇輕啓,用清泉般的嗓音淡淡說道:「能有機會離開冷宮,便已經是娘娘對我莫大的恩賜了。我理解娘娘的擔憂,願意遵從她的懿旨,絕不忤逆。」

說罷便沉着地向遙遠的座位走去。經過若月娉婷身邊的時候,若月娉婷強調道:「你可要聽懂了,坐下來就不許動,一直要坐到下課為止。」

禦書院上課一天兩堂,一堂課就是半天,中間分別有兩次休息時間,大家可以活動一下筋骨,有三急的也能解決一下。但是華年卻不能離開座位,這就意味着她要想在這裏繼續學習,就必須先通過靜坐不動這一關。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敵人出現了,宮中一定會有這樣一個刁蠻的姑娘,哼哼。不過娉婷這種毛毛躁躁的姑娘的确當不了BOSS啦。記得要收藏!要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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