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相遇的後續

[1]

誰也不知道火神究竟是出于怎麽樣的心情才會在生日當天特地飛回來, 只是為了給風早香澄一個傻兮兮的鼓勵。

如果——

那句聽起來像是告白的話也算數的話，那麽風早香澄總算是趕在火神生日結束前送了他一份禮物。

至少送給他一個好像不怎麽體貼的女朋友。

在火神跟她說完那句話後，香澄幾乎是不顧一切地跑到了他的身邊, 本來醞釀着的感情和眼淚就要迸發的那刻, 火神突然皺着眉苦惱的看着她，“我餓了,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她把臉深深埋了下去，在心底哀嚎着, 怎麽會有這種跟別人告白後還能如此天然的家夥啊。

完全沒有留意她自己心情的跌跌撞撞, 火神簡直純良到讓香澄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好。

此刻她的心情就會像是身處蒸籠一樣慢慢發酵着, 又像是一頭小野獸在活蹦亂跳。

香澄想了想，迎着火神不解的目光，收起了心底那絲小糾結, 立刻正色起來，“嗯……吶，我帶你去吃晚餐。”

她領着火神走在街頭，周圍除了快餐店還在正常營業, 也就只剩下路邊那麽幾家路邊攤，賣着章魚丸子或者文字燒一類的小食，火神在看到快餐店門外張貼的巨無霸漢堡後基本就沒再看其他的東西, 連話都沒說就走進了快餐店，在店員訝異的目光中，買了整整一托盤的漢堡回來。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漢堡，吸溜着可樂, 眼睛鼻子都因為長時間沒有休息而紅通通的，看起來特別顯小，也特別好哄。

“這種高熱量的垃圾食品還是少吃一點比較好吧……”

“你說什麽呢。”火神皺起眉頭，鼓起的臉頰就像含了小籠包，“明明很好吃才對。”

“你有吃過日本的特色小吃嗎？”香澄看着窗外那家稠魚燒的小攤子，忽然來了興致，她把手裏的可樂放在桌上，和火神打了招呼，走到外面攤子前，店主是個非常溫和的大叔，在聽到了香澄的要求後，滋的把面糊倒在了早已燙的不行的爐子上，沒過一會兒，面糊焦香的味道就散發出來。

當外層薄薄的面餅烤的差不多半熟後，紅豆泥就被均勻地塗抹在面餅之上，接下來又是一層酥脆的巧克力，香味濃郁，令人食欲大震，大叔把另一半也已經烤熟的面餅翻過來蓋在這層醬料上，一個造型可愛的小魚模樣的稠魚燒就已經完成了，和其他的稠魚燒不同的是，香澄特地又借來了大叔平時用來裝點小丸子的蠟筆，規規矩矩地在稠魚燒上寫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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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Birthday

除了燙手的稠魚燒，她又緊接着買回了前面幾家不同的小攤子上的特色美食，等她抱着各色的紙袋重新回到快餐店，火神已經快要把那堆成山似的垃圾食品吃完了，倒不是她矯情做作嫌棄火神的愛好，只是突然想跟他一起回家，能給這個人吃一些溫熱健康的食物，總好過在這裏狼吞虎咽。

快餐店裏沒有蠟燭，店員們一個個還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香澄當着火神的面拆開了紙袋，拿出了稠魚燒，她不忘細心地提醒：“小心，別燙到手了。”

火神捧着香噴噴的稠魚燒，根本沒把香澄的話聽進去，啊的長大嘴巴，剛咬在面餅外，就被裏面流出了巧克力和紅豆泥燙的不行，舌尖紅彤彤，如同被電到似的昂起頭，香澄連忙從座位走出來到他的身邊，捧起他的臉，“不是告訴你了嘛，怎麽還是吃的這麽急。”

火神看着正近距離靠近自己臉龐打量舌尖那裏燙傷的香澄，她頭發披在肩上，依舊是那張非常可愛的臉蛋，褐色的眼瞳得像是能滴下水來的溫柔。

“還好，沒有燙出水泡……”香澄盯了半天松了一口氣，卻發現火神始終盯着自己的臉在看，忽然有點羞澀，“你到底好點沒有。”

火神果斷搖了搖頭，香澄臉上熱的發燙，但還是輕輕貼近他，然後在他的舌尖舔了舔，“這樣呢？”

他的手也把香澄圈起在自己的懷中，他一貫是個有了想法就會立刻施行的人，這次也不例外，迎着香澄的目光就直接吻了過去，好不容易膽子變大，然而火神在吻住香澄之後卻不敢有其他的舉動，只是用嘴唇含住，小小的虎牙換着方向擦過香澄的唇。

有點癢，但是更像是某種預告，香澄臉上帶着點掩飾不住的慌亂，有點僵硬地仍由火神對自己胡來。

明明十幾分鐘前還覺得這個人是個天然呆，現在看來，完全就是扮豬吃老虎啊。

她的頭軟軟地歪到一邊，身體好像也喪失了全部的力氣，一雙迷蒙的眼睛已經泛着淺淺的紅色。

“恩，感覺好點了。”火神把她抱在懷裏，終于舍得放開她，略微低沉的嗓音，微涼的手指，燒的通紅的耳朵，讓香澄忍不住笑出聲。

即使，此刻他們兩個人身處在快餐店，非常不浪漫，沒有任何情調，就連first kiss都有點土的掉渣。

但是，她還是喜歡上了。

[2]

火神的飛機是第二天的早上五點，索性也沒有回家，香澄直接陪着火神在機場等待，火神牽着她的手指，發色和眸色原本應該是熠熠發光的紅色，此刻也因為疲憊和困倦顯得有氣無力起來。

“下個月，我……我要參加比賽。”

火神微微擰起眉，垂下眼睛安靜了一下，忽然的開口。

“對不起，大概沒辦法再來陪你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最厲害的作者，最偉大的編劇……你要對你的劇有信心，因為我就是這樣被你感動到的……”

香澄慢慢搖頭，她将火神的手回握住，“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的，我是二十代的作者中第一個作品被改編的，也是富士臺有史以來開價最高的編劇，我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會讓我自己失望。”

火神朝她身邊湊了走，将頭靠在她的肩上，香澄調整了下姿勢，火神只呢喃着說了一句我也一樣後就微閉着眼，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溫熱的呼吸垂在她的耳廓，香澄再沒說話只挺直了脊背，火神的身體随着呼吸一伏一伏，香澄在電視臺早就習慣了通宵，她望着機場候機廳外的黑暗，直到那裏漸漸攀升起一輪淺淺的暗白色。

天快亮了。

最後隔着稀薄的空氣和機場空落落的請準備登機的聲響，她再次看向火神，面龐柔和而意志堅定。

謝、謝、你。

有人對着正在沉睡的那個人無聲地說了一句話，有人沒有看見。

“大我君~起床啦！再不起床的話，飛機就要晚點咯！”香澄搖了搖還在熟睡中的火神，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軟的紅發。

在火神走入登機通道前，香澄忽然把雙手比做喇叭樣擱在嘴邊，沖着火神大聲呼喊着：“日劇學院賞最佳腳本，我會拿到後送給你的！”

“加油——！”火神最後離開前的聲線聽起來很高昂，香澄離開了機場，如同接踵而至的人流一樣奔向了新的一天。

昨晚的播出居然掀起了戲劇般的風浪是整個團隊的人都沒有想象到的，視頻網站還有雅虎新聞網站下多出了不少新的留言，從未在黃金檔出現過的丸井文太大範圍的人氣飙升，有人贊美他的長相是絕無僅有的男演員長相，還有人說他在電視劇裏塑造的角色相當有魅力，批評的意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第一次呈現壓倒式的勝利。

香澄繞到了電視劇部，還沒推門走進，白石一樣大吵大鬧地沖了出來，嘴裏吵嚷着：“18.5啊！關西最高收視率破了22！這可是我進電視臺三年來的最好收視率了！”

她無奈地笑了笑，走進了辦公室，零零散散坐着不少其他頻道或者綜藝節目的同事，見到她後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香澄直直看着正舉着收視率走勢圖的今吉翔一，對方露出了鼓勵的笑容，并招呼她走過去做到身邊，在今吉身邊的，則是這次電視劇最大的投資商，也是香澄自那夜後再也沒有見到的赤司征十郎。

他依舊和初次見面時無異，赤色的眸子沒有掀起絲毫波瀾，既不像那群喜于言表的同事們，也不像難掩喜悅的今吉，他含笑揚起眉峰，神情平靜，看着香澄走到身側，然後禮貌地開口：

“請坐，好久不見。”

“嗯。”香澄沒有入座，她和赤司身遭詭異的氣氛已經讓今吉察覺，于是他說了幾句無關痛癢地話後便遣離了辦公室的人，唯獨留下了香澄。

“我就和你說幾句話，很快就會結束，請放心。”

赤司看着她，瞳色清明，“看來你還是不知道我究竟在那天跟你說了什麽，我在便簽紙上的留言是——”

“那已經不重要了。”香澄打斷了赤司的話，笑得愈發粲然，“重要的是，這次的電視劇，應該對得起你的贊助，如果下次富士的電視劇還有赤司先生感興趣的項目，不如繼續投資怎麽樣？”

“我要離開日本一段時間。”

赤司說：“紐約大學的戲劇老師，是我大學的同學，我把你的腳本交給他後，他很欣賞你，邀請你去那裏讀研究生，順便給玫瑰公演做專職的腳本，在那張便簽紙上我留下了他的聯系方式，本來以為你會立刻跟我一起去紐約，不過看來已經不需要了。”

他擡眼看向香澄：“紐約大學，你之前應該很想去的吧？”

“你，你怎麽會知道？”香澄移開目光，呢喃似的從喉嚨間發出質疑的聲音，但是當提問發出，她頓覺愚蠢，曾經想要前往紐約大學學習系統的課程不過是突發奇想，她只是不知道赤司居然真的曾想過要幫她實現這個願望。

他堂堂正正來到她的面前，不管是第一次還是最後一次，先退縮的永遠都是她。

“再次恭喜你，香澄。這次電視劇的收視率，我想足夠你交出滿意的答複。”赤司指尖一劃，挂了電話，站起身，“放心，在你沒有明确的放棄前，我不會對你做任何讓你誤會的事情。”

他的态度太過于收放自如，香澄差點沒能轉過彎來，赤司露出了一個短暫但是足以讓她捕捉到的笑容，不急不緩地從她身邊離開。

[3]

電視劇放映到一半，收視率幾乎打敗了同檔期所有，每日的讨論和話題居高不下，而幸村他們已經開始緊張的進行結尾拍攝，電視劇的走向和之前的預測差不多，香澄把後續的劇本修改交給了電視部，便投身去了花宮那邊下個季度的劇本企劃會，每天忙到半夜，連軸轉的工作讓她只能把審核電視劇後續情節的工作交給了高尾。

那天的高尾急忙忙的把她從辦公室帶出去來到了放映室，在一片放着光的黑暗房間內，屏幕緩慢晃動，然後逐漸變得明亮。

一開始照着原作小說，結局應當是穿越回去後的女主角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夢境，她對男主角的感情依舊無法排解，以至于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婚禮的現場。

可是幸村精市卻在不知不覺間改寫了結局。

香澄看着飾演女主角的伊集院凜子，原本的結局中，她應當是哭泣，憤懑，震驚，無可奈何，種種複雜的情感交織，她想要對這段無望的愛戀放手，可又深陷其中，最後鏡頭逐漸拉遠，再配以旁白，這個可憐的女人最後仍舊沒有走出這段失敗的暗戀。

拍攝的故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伊集院離開了婚禮的現場，她伸出手，眼前的日光忽然變得雪白又明亮，頃刻間撲面而來。

在那一片的光亮中，鏡頭慢慢拉近，她的面容平靜，一滴眼淚自她眼底滑落下來——

她伸手擦去了眼淚，嘴角綻放出笑容，從婚禮現場取回的許多伴手禮被她抱緊在胸前，鏡頭追随着她，她開始奔跑，向着那片日光中用盡全力奔跑。

啊。

發出了撞擊的聲音，伊集院被一雙陌生的手扶起，然後一個好聽又溫和的男聲從天而降。

——你還好嗎？

全劇終。

這是什麽。

怎麽回事。

為什麽幸村要賦予原本悲劇的女主角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結局。

香澄把拳頭攥緊，哭的如同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高尾從未見過她哭的那麽傷心，原本電視劇結局裏那個哭的難以自已的女主角似乎就是此刻嚎啕而洶湧地流着眼淚的風早香澄。

“香澄，香澄？”高尾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張着嘴，什麽都說不出，眼裏噙着眼淚，聽見自己的骨頭似乎都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幸村到了最後，他給了她一個最好的結局。

[4]

大結局播出那天一片嘩然，收視率甚至沖到了前所未有的29，不僅拿到了當年的季度收視冠軍，甚至鎖定了全年的收視冠軍。

年末，這部電視劇被送入了一年一度的學院賞，包括丸井、黃濑、濑名以及伊集院四個人在內都報送了最佳主角，整部劇不僅入選了年度放送最佳，幸村和香澄也分別以監督賞和腳本賞殺入了最後的審查，幸村精市和風早香澄兩個名字，在很多年後，又以這樣奇妙的方式連接在了一起。

高尾在休息室把香澄找到，她正跟剛從俱樂部下班的灰崎進行新劇的讨論，據說是一部高考落榜少年進入牛郎界并大放異彩的故事，未開播前就已經吸引了無數男偶像的視鏡，香澄特地把故事原型灰崎找來，請他替自己篩選合适的角色。

“香澄，黃濑和丸井都在隔壁，你要不要去看看？”說完，高尾順便鄙視了一下一身銀色牛郎裝的灰崎，結果黃濑的腦袋從休息室外鑽出，他穿着私服，耀金色的頭發閃閃發亮，由于此

刻正笑着的緣故，又給那副本來就精致的容貌提升了更多。

“啊，好久不見，最近勢頭不錯啊。”

“托風早編劇的福，這次的新劇選拔我也有份參加，對于祥吾同學我可是最熟悉的，風早編劇要不要考慮讓我來呢？”黃濑眨眼，灰崎做了個嘔吐的表情，香澄看向丸井，微微露出笑容。

丸井是這次電視劇一飛沖天的那個人，電視劇播出中段，就接到了不少廣告合約，下個季度的電視劇投放，又提前鎖定了日刊大賞和學院賞的最佳男主角，過的可謂是相當不錯，彼此點頭致意，丸井沖她伸出手，“多謝了。”

“謝什麽。”香澄回握，神情既坦蕩又自然。

“哈哈，那我就提前恭喜你，學院賞最佳編劇風早小姐。”丸井眨眼，帶着鼻音的話語充斥着真正的祝福。

她當然也不甘示弱，“嗯，最佳男主角丸井先生。”

[5]

回到家的香澄剛推開門，忽然有一雙手從她的背後伸過來，蒙上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風早編劇？”

還有那，熟悉的聲音。

香澄的嘴角柔柔地勾了起來。

“歡迎回來。”

いっぱい別れ繰り返して

經歷了無數次的別離

たった一人結ばれる誰かを

我在尋找着 唯一的

探しているんだ

最終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あなただけ

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