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姐發傻了(修bug)
紫宸殿中,皇帝靜坐于書桌後面,桌上擺着張圖,手中捏着枚圍棋黑子,正在手中摩挲着。耳聽着門口進來一人道:“皇上,楚貴人到。”
微微颔首,這才擡起眼皮朝門口瞧去。
上穿月白背子,下着淡粉長裙,頭上擰了個随雲髻,上面斜插着一只海棠白玉簪,映得發色愈發烏黑,玉人愈發嬌媚。
唇上本就帶着三分淡笑,此時笑意又深了二分,見她行到桌前規矩跪拜,方微微擡手道:“起吧。”
楚瑄瑤緩緩起身,後面帶她進來的小太監躬身退出,上頭皇帝方開口道了聲:“過來。”
心中微緊了二分,臉上卻分毫不顯,幾步上前,稍稍擡眼,見他那手正點着桌上一張圖。擡眼朝那圖上掃了一眼,眉毛便不禁挑了一挑,詫異朝皇上瞧去,正見他亦朝自己瞧來,四目一對,正見他眼中帶笑的瞧着自己,楚瑄瑤忙垂下眼來。
“這圖是從何處來的?”開口的是皇上,又拿手點了點那張有些個泛黃的地圖。
楚瑄瑤定了定神,再掃了一眼那圖,方開口道:“是祖父南下渡河時所帶。”
皇上那裏再點頭笑道:“怪道呢。”說罷,拿手點向西面一處,“上回遇那胡納國人之時,便在此處。”
楚瑄瑤身子微躬:“還謝陛下救命之恩。”
皇帝并不再提,只淡淡一笑,擡手将那圖緩緩疊起,放到一邊,背手朝西牆邊走去:“那圖乃是五六十年前的舊圖了,雖城池之名多未變動,到底有些不同,這圖,便是如今新制的。”
适才入門後,楚瑄瑤未敢四處亂瞧亂看,這會兒聞聲方擡頭朝那牆上看去,見那圖上山川河流畫得精細,方方處處标注清楚,且……竟連南恒各處城郡亦标得明明白白!
眼中微亮,不禁上前幾步,細細瞧起那圖來,周遭小國,臨近昭國的屬中要緊城市亦标記其上,連那大尤、胡納、安朔亦有。眼光落到瀾河以南,恒同昭、安朔相交那處,眼中暗了一暗。
皇上背着手站于一旁,朝她臉上打量過來,見她盯在那處,細瞧了瞧,唇角挑起,又負手走回桌邊,從旁取過一紙卷軸,又将一旁棋盒取來,道了聲:“過來。”
心中正自出神,猛聽到他叫自己,楚瑄瑤忙收回心神,朝皇上瞧去。
棋盒打開,一黑一白,放在那卷軸一旁,不知他從哪兒取了柄扇子過來,并未打開,拿那扇子朝桌上卷軸點了一點:“你既欲助朕,這,便是朕出給你的頭一道題目。”
楚瑄瑤已經上前了兩步,站在皇上兩步之外,聽聞他此言,再擡起頭來,朝那卷軸瞧去,竟又是一紙地圖!
此圖與挂在西面牆上的大圖不同,只是一處位置的細畫所在,細瞧了瞧上面的河流地名,楚瑄瑤兩眼一亮,猛擡起頭來:“源河三省!”
皇上唇上挑着一絲笑,并不開口,手裏拿着那扇子晃了一晃,轉身又走回桌後,道:“你可将此圖并這棋子取回,若是得出法子來,便差人過來回話。”
春燕懷裏抱着一軸不知是字還是畫,望梅手捧着一副棋子,二人垂頭跟在楚瑄瑤身後,離了這紫宸殿。
皇上前幾日賞賜了一套簪子,今日又是字畫,可……兩個宮女心中皆是莫名。若說皇上瞧上了自家主子,卻又不像,可瞧不上,為何只留她一人在宮?卻又時時召見?召見卻偏又不往床上召見!這可叫人真真琢磨不透。
壓着心中悸動,楚瑄瑤臉上雖未有何表情,可跟在後頭的,便不平素不大近身服侍的小宮女們也都覺出來的——主子似是有些個不大對……
一回到鎏淑居,守在家裏的湘月出來迎接,待楚瑄瑤回到了屋中,這才偷偷拉着望梅問道:“小……主子這是怎的了?怎麽瞧着就跟……”
望梅皺着眉頭搖了搖頭,又朝屋子裏頭掃了一眼:“不知,進去同皇上說了幾句話,再出來時就這樣了……只盼着這回可別像在家中時一般模樣……就好……”
楚瑄瑤身上這股子莫名氣勢,宮裏新進服侍的自然不知,可她兩個自小貼身一同長大的卻是清楚,小姐在家中之時,只要從老太爺先時的書房裏頭翻出什麽兵書韬略,人就會變成這般模樣!就是得了一張不知打哪兒弄來的、上頭都瞧不清楚了的先時地圖,亦是這般模樣!
好些的,不過是挑燈夜讀,重時,連那一日三餐都別想叫她再吃了!她能把眼睛盯死到那書冊裏頭,任誰叫都不理會!
二人一肚子疑惑,一個去端茶水,一個去取家常衣裳,再進門時,就見自家小姐正定定坐在臨窗大床上面,面前那卷軸已經攤在床上,幾被推到了一邊兒,兩只棋盒都打了來開,手中正拿着幾枚黑子在上頭布陣,眉頭亦緊鎖了起來。
就是這番模樣!小姐在家裏頭發傻時就是番模樣!
一想起在家中時,就是老夫人也拿小姐這發了呆的樣子沒個辦法,兩個丫鬟苦了臉,拉過一旁的春燕道:“這可怎麽辦是好啊?”
春燕愣了下,不解的朝窗邊兒那副美人出神圖瞧去,疑道:“怎麽了?”
“小姐她……”湘月跺了跺腳,“小姐一這般出神,魂便去了半個,那圖是從哪兒得的?可能叫人再收回去?”
望梅嘆了口氣,又瞪了她一眼:“少混說,那圖是皇上賜的,哪有收回去的理?”
張了張口,湘月一時啞然,皇上平時不來就不來了,大不了陪着小姐清清靜靜的過日子,可這一來就是添亂!再把小姐禍害病了可怎生了得啊!
“到底怎麽了?”春燕瞧她二人說得鄭重,心下也不由得打起了鼓來。
“唉……多弄些個順口又果腹的在一旁備着吧,小姐想起來時,怕是會吃的,只盼這圖……能早點看完。”望梅嘆了口氣,轉身出去到小廚房吩咐去了。
平素小廚房不過偶爾開個火,熱個飯什麽的,吃的多是禦膳房送過來的吃食,大用不着。要是他們弄不出來,自己不過辛苦些個便是了。
楚瑄瑤坐在床邊皺眉頭,黑白兩子已經各放了些個,此處乃是三軍交會之所在,當有三種顏色的棋子才是,這才得了兩色……
想着,頭也不擡便吩咐道:“望梅、湘月,把首飾盒子拿來。”
湘月正跟春燕那裏咬耳朵,猛得聽了,忙應了一聲,跑過去取了盒子,還不忘提醒:“小……主子,回來這半天了,可要用些茶?”
楚瑄瑤就似沒聽着似的,一手打了盒子,在裏面翻弄了下子,指着一串珍珠項鏈并一串珍珠手環道:“拆。”
……
兩個宮女具是一愣,春燕小心問道:“主子,真要拆……這個?”那兩個串子上頭,雖不是最上等,卻也是一般大小極是難得的,好好的拆了它們做甚?就是不喜這樣式,叫匠人去拆了再串也是好的,為何還要自己動手?
說罷了“拆”字,楚瑄瑤便不再瞧那匣子、珍珠,眼睛再盯到了那圖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湘月嘆了口氣,認命道:“拆吧,這會兒跟小姐說什麽都是沒用的……她,聽不着。”
春燕瞪大了眼睛,瞪了瞪楚瑄瑤,又看了看湘月,這主子平時瞧着挺好的,待人也寬厚,怎麽……怎麽……還有這等嗜好?
兩個宮女認命拆珍珠,後頭小廚房裏望梅親自下廚,做了幾樣點心。楚瑄瑤在那床上一住便是小一天一夜,後半夜好容易熬不住了,小睡了兩個時辰便又起了,再坐到那床上用功。
三個丫頭輪着守着她身邊兒,好歹這會兒有那望梅湘月知道狀況,倒沒再把這三個宮女給熬摳了眼睛。
一連四五日,鎏淑居中皆是夜夜掌燈到深夜,聽了這消息,皇上那裏眉毛一挑再挑,原本那溫潤如玉再繃不住了,第五日早朝過後,剛想着要不要過去瞧一瞧時,就聽着那裏有人過來送信兒——楚貴人求見。
皇上松了口氣——“宣”。
三個貼身伺候的宮女亦是松了口氣——可算是熬過去了。
楚瑄瑤帶着幾個宮女,抱卷軸的抱卷軸,拿棋盒的拿棋盒,浩浩蕩蕩的朝着鎏淑居而來,不知情的禦林軍見了,還當是這位貴人要過來陪皇帝下棋解悶的呢。
“聽聞你這幾日,夜夜掌燈都要至三更方歇息?”皇上坐在坐上,面色微沉,見她拜下并不叫她起身。
楚瑄瑤微垂了垂頭道:“……行兵布陣宛若棋逢對手,妾,一時有些入神了。”
“行兵布陣還能有如此樂趣?”
“自然,天時、地利、人和,世上事哪有如此湊巧?便是一小卒無意之舉,怕也能無意叫戰役轉折,計算其中種種自是樂在其中。”
“既如此,想必你得的定是上好的計策了,起吧。”說罷,指了指面前桌子,對身邊立着的小太監道,“收拾幹淨了。”既她如此說,那便先聽了再論其它。
桌子上面清空了,楚瑄瑤命随着的春燕把那卷軸鋪到桌上,又把三個盒子放後,這才立在一旁等着回話。
“你們且退下。”揮手命那些宮女太監退下,皇上掃了眼那多出個的盒子,“說說吧。”
“是。”微微一躬,楚瑄瑤定定立在桌邊,素手輕擡,撚了一粒白子,一枚枚的布在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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