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共枕

兩個丫頭裏外忙碌着,不過半日便将次日要帶的東西整理好了。楚瑄瑤斜靠在窗前竹夫人上頭,手裏拿着把檀木扇子輕輕扇着,待二人回到了屋中,方笑道:“收拾妥當了便歇着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已收拾妥當了。”望梅笑笑,自取了個腳踏坐下,拿着美人錘給他錘着,湘月取了扇子,在楚瑄瑤背後緩緩打着。

“你今年再過生日便十九了吧?”

望梅聞聲,擡頭沖楚瑄瑤點了點頭。

“你今年也快十八歲了。”說罷,又看向望梅,“昭國皇宮,宮女年滿十九便要外放出宮,你們這一路随我北上,也吃了這一路的苦,我想着,等你們過了生日,便叫你們出宮。”

“主子!”望梅一驚,擡眼看向楚瑄瑤,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主子,奴婢甘願服侍您一輩子!”

“小姐,奴婢也是!一輩子伺候主子,哪兒也不去!”湘月也忙跪到了地上,連扇子掉了都沒理會。

“少說傻話,我還能真留你們一輩子不成?”楚瑄瑤着笑了笑,“咱們一處北上,若不能都得個結果,只留你們在身邊,我心裏也是不安的,你們也不必急,回頭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若有什麽想頭只管告訴我。”

二女眼帶憂色,只得應着不提。

次日清晨,衆人再度啓程,從平陽到德沖,尋常時不過三日路程,快馬加鞭,才一日半就到了。

人到德沖之時,尚是黑夜,楚瑄瑤從馬車上出來之時,只覺着四處黑漆漆一片,除了左近拿着火把之人外再瞧不清其它。

忙忙進了府邸,便随着随引路的小太監一路進了一處宅邸,稍作梳洗後,便睡到了床上。

沒過多久,只覺得光亮擾人清夢,皺了皺眉頭,睜開眼來,還沒瞧清楚,便聽一個聲音道:“吵醒你了?”

楚瑄瑤一愣,忙張了眼睛,正看到皇上站在床邊,一手解着衣帶,衣衫半脫,露着肩上中衣。

“皇上?!”心中一驚,忙坐了起身來,夏日天熱,楚瑄瑤睡時穿着的自然也不很多,這會兒不過一個紅肚兜,再加下頭的襯褲而已,忙伸手去扯單子往身上擋着。

“德沖城池窄小,此時幾位将軍都在,說不得,只好擠擠。”一邊說着,皇上一邊緩緩退着衣衫,随手丢在床邊,慢慢轉過身來,嘴角輕揚,“還是說,楚尚書嫌朕占地方,不願共處?”

“妾……怎會嫌棄陛下……”定了定心神,忙垂首應道。他是皇上,自己人到昭國,便是他的了,随他要當做棋子使喚,還是再兼個暖床的作用都憑他喜歡。

朝裏退了退,讓出他上來的地方,便見他朝床上一靠,便躺在外頭,似是熱了,長臂廣舒,正放在裏面的枕頭下邊一點。楚瑄瑤心裏頭緊着,不知是當躺還是不當躺。心裏清楚是一回事,可真要到叫她去做時,怕是個人都要先猶豫三分。

“嗯?”皇上垂着眼睛,這會兒臉上連平素常帶的那三分淡笑都不見了,正定定瞧着她着,張着手臂一動不動。

抓着手中的薄單,楚瑄瑤垂着眼,不敢朝他看去,一點點的靠到床上,貼着他的胳膊,躺在了他的身邊,頭底下,正是他環過枕下的手臂。

佛祖可割肉飼鷹,若能報得此仇,自己便是舍身飼虎又如何?!

見她躺在自己懷中,身子卻縮在那邊緊緊繃着,不敢靠過來,抿着紅唇板着臉孔,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皇上心下微微一哂,左臂一卷,正卷得她貼到了自己身邊。自己身上也朝裏面微微一側,右手環上她的腰上。

他不過是見她這幾日越發的不珍惜身子,抱着那地圖一看就是數日,才幹脆和她同睡。若沒自己,只怕她每日但凡得了點消息只睡上一兩個時辰也是有的。跟着自己,她就是再不想睡也要好生躺着。

況且與她同房同床之事,反正是早晚的事情。

天氣本就炎熱,這會兒再在他懷裏,楚瑄瑤只覺得身上火熱一片,心這時已蹦到了嗓子眼兒眼見就快跳出來了。

抱着她,不過是想戲弄她一下子罷了,誰叫她剛剛睡醒時那一臉的訝然緊張,與平素鎮定自若的模樣截然不同。這大熱的天,皇上本也沒想幹什麽,軍情當前,這兩日恒國那裏已是有了動靜,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發動,這會兒得了機會自要好生歇息一下。

可人一入懷,這炎炎天氣,她身上竟涼絲絲的,抱在懷裏格外舒服。

心中略一驚訝,再看她那臉上粉紅一片,雙眼緊閉,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不住的輕抖着,臉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

瞧着,那嘴角不由自主的挑了起來,朝她臉上靠了過去,低聲問道:“可熱?”

楚瑄瑤仍緊閉着眼睛沒敢睜開,覺着他那氣息噴到了自己臉上,腰上大手環着,叫她不敢輕動,可這大熱的天,此處又是瀾河南岸正是最濕熱的時候……他就算真想,卻也太過難受了些個。

抿了抿唇,只得低聲道:“皇上……不覺着熱?”

“熱?”皇上輕挑了挑眉頭,環在她身上的手臂又緊了二分,“朕倒不覺着。”說罷,便合了眼睛緩緩睡去。

男子屬陽,女子屬陰,這三伏天裏,楚瑄瑤是外冷內熱,皇上那裏偏是颠倒着的,這會兒他抱着楚瑄瑤自是不覺着熱,可楚瑄瑤那裏哪裏能不覺着熱?

覺着身邊那人氣息變沉了,方敢偷偷睜開眼來,見他似已睡熟,心裏一陣啞然,也不知該為自己逃過一劫慶幸,還是該為不知何時就要被他占去了便宜而提心調膽。松了口氣,閉上雙眼。

這一躺,又哪敢輕易再動?被皇上攬在懷裏抱着,楚瑄瑤紋絲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仔細把他擾醒,要是醒後他再起了旁的念頭……自己只怕就要吃苦了!心裏擔憂,連這幾日繞在腦中的那些個軍事都抛到了一旁,腦中漿糊一片,什麽都理不清楚。

好不容易再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睡得半夢半醒間,便隐約聽到外面有人低聲招呼:“皇上。”

外頭來人叫了幾回,身邊睡着的皇帝才醒了過來,眼睛未睜,只“嗯”了一聲。外面那人忙道:“有人傳回恒國的消息來了。”

本放在楚瑄瑤腰上的手臂擡起,捏在兩眼中間的睛明揉了揉,這才睜了眼睛,懷裏頭那女子自然也醒了過來,顯是還沒睡好,臉色有些個發白。倒也是,被自己突然這般抱着睡,她能一時睡得好倒怪了。

“你再歇着吧。”擡了手,把落到她臉頰上的發絲拐到她耳後,這才側身坐起。

楚瑄瑤一驚,瞌睡全飛了去,忙也坐起了身來:“妾伺候皇上起來。”說着,忙下了地,先把自己的外衫取了,罩在身上,這才拾起皇上丢在床邊、床下的衣衫,給他一一展平伺候他穿衣。

擡眼看了她一眼,皇上再沒做聲。外頭似是聽着動靜了,湘月望梅兩個忙打水進來,繞過屏風正瞧見自家小姐給皇上更衣,忙死垂了頭,不敢多看,待皇上穿罷這才端着水盆上前。

洗漱完畢,皇上這才起身去了,出去前只道了一聲“你先歇着吧”,楚瑄瑤長出一口氣,只覺得兩腿酸軟,一下子坐到了床邊。

“小姐累着了,再歇歇吧?可有哪裏不舒服?奴婢去請太醫過來?”

楚瑄瑤一愣,她才剛起來,因沒睡好,這會兒腦子裏還迷糊着呢,一時竟沒聽出湘月說的到底是什麽?

“少混說!”望梅瞠了湘月一眼,抿着唇低着頭,端了茶水過來,“主子辛苦了,可要再歇歇?”

擡手拍在太陽處,只覺得“突突”跳個不停,顯是沒歇好的症狀,正想說再睡上一會兒,忽的瞧見那兩個丫鬟嘴角上揚,偏又忍着不敢笑出來的模樣,這才腦中一閃,回過了味兒來。

抿着嘴唇,楚瑄瑤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回南下,自己身邊兒沒帶着嬷嬷出來,只這兩個沒經過人事的丫鬟,當然是以為但凡是同房了,必定就是有了那檔子事兒!可這話哪裏是她個小姐能說得?

叫她們兩人一擾,這覺怕是再睡不成了,楚瑄瑤嘆了口氣:“不睡了,不然晚上走了困哪裏還睡得着?”

“是。”二人應了一聲,忙收拾着床上被褥,又伺候楚瑄瑤更衣。

皇上去了沒半柱香的功夫,就聽見有人過來傳話,道:“皇上請楚尚書換過衣衫過去前頭說話。”

德沖這裏,衆人住的乃是縣令的屋子。皇上這會兒便在正堂上同幾位将軍将領說話,楚瑄瑤到時,下頭還站着一人,待她站定,後面又有幾個人走了進來,顯也是剛剛才到。

見衆人都到了,皇上這才朝邊上使了個眼色,小誠子上前一步道:“再說一回。”

“是!”那人身上穿着的顯是個商人的衣衫,身子微微有些發福,他轉身兒又朝幾個剛到了的将領打了個稽首方道:“小的吳窮,時常行走恒國同昭國之間,做的是絲綢的生意。約莫七八日前,便有快馬入關到了恒國,直進了皇宮那裏,卻沒什麽傳言傳出,前日傍晚出使昭國的使節方回到恒國,次日一早,流言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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