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郡主入宮
猛的說到打賭這事的上頭,倒叫楚瑄瑤不禁微愣了愣,這事兒她早就忘了個幹淨,心下不及去想他說這些是個什麽意思,只得道:“妾怎敢同皇上讨東西?”
“贏了便是贏了,你可有什麽要的,只管說便是。”說罷,頓了頓,斜斜擡頭朝天上那太陽掃了一眼,“就是那太陽月亮,朕也定會想法子給你取來。”
楚瑄瑤頭低的更深了一點,想了想,微微擡眼向皇上瞧去:“妾本無所求,只想着,那兩個丫頭跟了妾一場,想叫她們随了自己的意就好。望梅有造化,能得了這樣的緣份,湘月性子直些,只想等她到了年歲,能出宮自嫁,小門小戶的倒也不怕,能安生過日子的就很好。”
眉毛高挑了起來,皇上微微附身,湊到她身邊低聲道:“只求此事?”
楚瑄瑤微微點頭。
“不求別的?”
再搖搖頭。
皇上直起身來,唇角微挑:“難得和朕打個賭,贏了卻不求自己的事?不如這樣,你說個自己想要的,說了,朕連适才那事一并應你。”
求個自己的?
楚瑄瑤一時蒙了,自己……自己有何要求的?
自從那回病痊後,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那一件事,那件皇上已是應了,且就是自己不求,他也是要收複南恒的,就算是順帶自己也承了他的情。除了那兩個丫頭的事外,自己這裏哪還有何可求的?
轉頭朝南面那片宮殿看去,眼睛落到芳儀殿時,心中忽的冒出了一股酸澀之意,垂下眼眸,低聲道:“妾……想吃桂花糕。”
定定瞧着她,眼中那一閃而去的色彩也落入眼中,秋風微拂,皇上輕笑了一聲,高聲吩咐道:“叫廚房備桂花糕來。”
秋風微涼,這塔上難再呆人,一行人下了霜葉塔,朝着未名湖畔行去,湖中殘荷凋零,蘆葦微黃,雖有些蕭條之氣,卻并無蕭條之意,反倒有股世外逍遙之意。湖畔有個水上樓閣,雖也四面通透,此時上上擋板并不覺着寒冷,入了那水閣二層,瞧着外頭清亮一片,皇上轉頭笑道:“園子裏頭多有好景致,若是閑了,只管過來逛,叫他們人跟齊了,莫往水邊山上跑就是了。”
楚瑄瑤剛點頭應聲,就見下頭送上了剛做得的桂花糕。花是今年剛得的,亦是新釀出來的,上面還冒着股子熱氣,拿帕子托着咬了一口,只覺香甜軟糯,入口即化。
“多謝皇上賞賜。”吃了半塊兒,楚瑄瑤臉上帶笑,沖皇上那裏垂首謝道。
皇上幾步行來,坐到榻邊,就着她手上,把剩下半塊吃到口中,倒叫楚瑄瑤心中一陣不自在。
“倒也罷了,喜歡吃點心?”就着桌上的茶盞吃了口茶,送下那點心,皇上方神态自若道。
楚瑄瑤忙收手回來:“怕是個女兒家……多是喜歡吃這些的。”
“吩咐廚房裏頭,多琢磨些個新鮮糕點出來。”吩咐了半句,又轉頭問道,“喜甜?喜鹹?”
楚瑄瑤入宮以後向來是送什麽用什麽,喜不喜的也不在面上,更沒挑剔過什麽,怕是除了貼身的那兩個跟來的宮女外,再沒人知道她喜歡些什麽。可那兩個宮女得了楚瑄瑤的吩咐,就是分明她不喜歡吃的、用的東西,那二人也會幫着掩蓋,只怕給自家主子惹了麻煩。
“妾……并沒什麽忌口的。”心中不安,只得如此說道。
皇上微微琢磨了一下,便笑道:“清淡些的吧,這個有點子甜膩了,今日便罷了,回頭再做時仔細些就是。”
那邊禦膳房送點心過來的聽了忙應聲退了下去,匆匆回去吩咐。
楚瑄瑤确是不喜過甜膩的點心,平時用膳時口味清淡些的她便多用半筷子,口味甜膩的就少用點。皇上與她南下之時時常在一處用膳,自是瞧得出來。今日這塊糕點見她道謝時臉笑的笑意沒達眼底,就知不大合她口味,方嘗了一口。
伸手過來拉起她的手來:“明日大朝會,晌午怕是要留大臣一處用膳,若有事吩咐,只管叫太監往前面來,宮女過去有所不便。”
聽他吩咐,楚瑄瑤再垂頭領命。二人正一處說着話,外面有人匆匆過來,站在水閣外頭報:“皇上,外頭和悅郡主遞牌子進來,說是求見皇上。”
“哦?”皇上眉頭一挑,唇角亦微微揚起,“她來做甚?”
“說是……”那人知道楚瑄瑤在裏頭,頓了頓,道,“說是找皇上……讨帳……”
“呵。”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這只猴兒又來捉狹,她人在何處?”
“在宮外呢,說是皇上快要大婚了,哪能……就往裏頭闖。”
“叫她進來吧。”皇上挑了挑下巴,指的就是這處水閣。
“是。”
楚瑄瑤本斜坐在皇上身邊,聽他吩咐罷了,此時直起身來微微垂首:“妾請先回避。”
“你去哪裏?”皇上掌中還捏着她的手掌,并沒松開,“叫她過來見見也好,以後你二人可多走動走動。”
要說遠嫁,最叫人頭疼的便是如此了,來的人是哪個?又同皇上是個什麽關系?楚瑄瑤哪裏可知?人在宮中,最忌諱胡亂打聽,她人到了昭國除了軍事上頭的事情外再沒多說多問過半句。
此時猛的跑來了個人,且還是位郡主,誰知皇上是個什麽主意?
此人能自在進出皇宮,想必家世不凡,且皇上口氣親昵,又說日後多走動的話,說不準便日後便是後宮妃嫔。就算不是,現下已是郡主,日後定也是個诰命。這會兒他不說明白了,倒叫人想想就覺着頭疼!
“皇上叫妾見,可妾此時還不知那位郡主是何人呢,若人來了,再失了規矩,妾失了臉面是小,若叫皇上沒了臉面,便是妾之過了。”
聽她神色自如的說了這一串,皇上臉上笑得再深了三分,拉着她的胳膊往懷裏帶了帶,低聲道:“安心,她見了你,是要叫聲‘嫂’的。”
楚瑄瑤臉上一肅,微微垂首:“皇上莫要折煞妾,妾尚無名份,便是有了,也萬萬當不得的。”
皇上并沒再說,拉着她的手也沒松開,下頭人倒上了新鮮釀出的果子茶來,連同一碟新做得的蟹黃酥送了上來,取了一口,随口吃着。
不多時,外頭過來一行人,那和悅郡主亦是乘着步攆的,楚瑄瑤遠遠瞧了,自是知道這位郡主應當家世非凡,進這皇宮還可乘攆,這可非是尋常郡主能有得規格。
聽着下頭人上着樓梯,楚瑄瑤坐直了身子,預備一會兒行禮相見。她如今身上無品無號,見了郡主自然要行禮的,哪能似皇上說的那般自诩為“嫂”?若真如此,也不必再思量日後如何,直接從這水閣上頭跳下去便一了百了。
“皇兄倒是好逍遙,才得了閑,竟又跑來觀水了,也不怕風大再把你吹……”人還沒上來,就聽着那話音清脆宛若黃鹂啼唱一般的,順着那樓梯口就傳了上來,引得楚瑄瑤不由擡眼向那處掃去。
雖是郡主,此女身上卻沒穿着郡主的品級衣衫,不過是時鮮的衣衫,下頭十六幅的杏紅色綢裙。那女子不過十五六的模樣,看着與楚瑄瑤年級相仿,圓圓的杏目,模樣甚是嬌憨可愛。
一上了樓,還沒看清皇上是黑了瘦了,就先瞧見坐在皇上側手的楚瑄瑤,人頓在了那裏,睜得大大的眼睛,就似看見了什麽稀罕物似的,人僵在那處,話也只說了半句。
“又裝什麽傻呢?上個樓還閑走快了不成?還不過來。”見她定在那裏,兩只眼睛都似要掉下來了一般的盯着自己身傍的楚瑄瑤,皇上皺了皺眉頭,說是訓斥也算不得,直拿她打趣了起來。
那女子就似沒聽見皇上的話一般,仍愣了好半晌,倒叫楚瑄瑤身上有些個不自在。她人沒過來,自己就是想見禮也沒法兒見吶。
那女子定了好半晌,方重重的抽了一口氣,兩眼圓睜的又向皇上看去,腳下“蹬蹬蹬”幾步就跑了過去:“皇兄!你終于想通啦!!”
水閣上下一片寂靜,那些貼身伺候的一個個死低着腦袋忍着笑聲,生怕叫皇上或是郡主聽見了,再叫他們出言訓斥。
皇上原本的好顏色這會兒也不見了,抿了抿唇,眉角高挑了起來:“你要說甚?”
“唉。”和悅郡主長嘆了一聲,轉過身沖着西面雙手合什拜了幾拜,再轉過頭來時,淚眼婆娑的看着皇上,“皇兄,我還以為,你也要試試龍陽之好呢,沒想到,之前聽說的竟是真的……”
皇上眯起了眼睛,擡了擡頭,高聲對方公公道:“方遲,送客,叫人把步攆收起來,請和悅郡主走——出去。”
方公公笑着垂頭,只點了點,卻沒動作。
就見那和悅郡主忽的一的跳到了楚瑄瑤身邊,兩眼亮亮的拉起了她的手,上下打量着。
這猛的一鬧,把楚瑄瑤腦子都鬧蒙了,這和悅郡主沒同皇上行禮,自己也沒來得急同她行禮,手就叫她拉住了。
雖不知他二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郡主的話也……只能當成沒聽到。臉上一肅,身子微伏:“妾,見過郡主。”
原本想說什麽的,見她這端正行禮的模樣,倒把正想再打趣皇上的和悅郡主給鬧了個措手不及,愣了愣,轉頭向皇上看去:“倒是般配,連行動說話都是一個模子的!”
“起身吧,過年時她侄兒給她見禮,她連一個大子都舍不得出的,沒的耽擱咱們的功夫。”皇上這話是同楚瑄瑤說的,說着把她那手從和悅郡主手中拉了出來,帶着楚瑄瑤往後頭座位處走去。
和悅郡主忍着笑,怪聲怪氣的咳嗽了兩聲,這才施施然的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嘆了口氣:“前日方玲還去我那,問京中傳言是真是假,我說我還沒入宮呢,不知道啊!今兒個見了方知一二~。”
皇上聽了,頭也沒回,坐到座位上頭,眼皮不帶擡的擡手取了果子茶來輕抿了一口。
楚瑄瑤連這和悅郡主都是頭回見,更不用說她口說所說之人了。只得垂頭坐在邊上,聽這二人說話。
見皇上不理會,和悅郡主轉頭朝楚瑄瑤道:“說回來,嫂嫂是如何被皇兄遇着的?可是他出行時強搶民女搶回來的?”
“和悅。”皇上此時才挑起眼簾掃她掃去,似笑非笑的道,“來年朕欲再起兵南下,倒是個大好的立功機會,不如叫董翰也随軍出征,立幾個軍功回來再娶你過門,到時朕倒好再多封你幾級,出門時也好看些。”
和悅臉上一僵,擡頭哼了一聲:“他一個文職,跑到那裏去做甚?沒聽過狀元出征,紙上談兵嗎?他去,只有延誤軍機優柔寡斷的!哪能給皇上打江山呢?”
“哦?朕倒是不知董翰竟是如此不堪吶,看來,翰林院也不是他應呆之處了?不如叫他下去當當縣令,歷練歷練如何?”
和悅又晃了晃腦袋:“縣令官職雖小,卻事關黎民百姓的生計!他個書呆子,管人哪裏有管書管的好?還是當個翰林最穩妥,省得給皇兄找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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