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誰家事,誰頭疼

這二人一來一回的鬥嘴說話,楚瑄瑤只半垂着眼睛,端坐在那裏,不插半句口只給個耳朵扮啞巴。這和悅郡主與皇上熟悉,又非是同自己熟悉,初次見面之人,到底沒鬧明白這位郡主是皇上哪裏親戚家的“妹妹”,就只得坐在這裏支着耳朵聽着。

來來回回又說了幾句,皇上才轉頭低聲道:“可是乏了?”

楚瑄瑤垂頭道:“妾尚可。”

下頭和悅眯着眼睛笑了起來,手裏捏着把瓜子,正一粒一粒送到口中,見他二人低語,咳嗽了一聲:“沒成想,今兒個入宮一轉,倒是大有收獲呢!”

“少貧嘴,你今日過來到底所為何事?”皇上斜了她一眼,拉了個軟墊過來,放到楚瑄瑤背後。

“本來呢,也沒什麽大事,現在呢,就更沒什麽大事了。”和悅說得搖頭晃腦好不自在,拍了拍手,朝上頭道,“我知道,這是嫌我添亂呢,皇兄跟嫂子好好歇吧,今兒個我就不讨這頓飯了,等你生日那兩日再吃個回本兒!”說着,這才朝二人行禮,帶着人呼啦啦的離了這處水閣。

皇上搖了搖頭,又轉頭對楚瑄瑤道:“晚上可有什麽想用的?”

楚瑄瑤微微搖頭,擡頭笑道:“妾并不挑嘴,倒是那位郡主來了一回,必是有事要說,妾在此處怕不方便,皇上不如送送?”

眉頭微挑了一挑,皇上轉頭朝下頭看去,外面的天色有些個發暗,稀稀拉拉的一行人已打上了燈籠向南面走去。他自是知道和悅來這一回必是有事要說的,可若是要緊的事,她才不管自己身邊兒随着的是哪個,見自己不避諱,她定要開口就說。如今這就走了,怕也不是什麽要緊事。

想罷,捏了捏楚瑄瑤的手:“若有事,她定會直說,那丫頭鬼得很,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指不定就要叫人頭疼,随她去吧。”說擺,轉頭朝門口立着的孫公公道,“宣飯,便擺在此處。”

——*——*——*——

“前兒個才來過,今兒又巴巴的過來,真真拿我當槍使喚了呢!”坐在轎子裏頭,聽着外面小厮來報,和悅郡主皺起了眉頭,哼了聲,“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了,她樂意等就讓她等着呗!”說完,那人退下,又聲吩咐前面趕車的道,“慢慢走,急什麽?再颠我的骨頭就散了!”

身邊的丫鬟捂嘴笑着:“郡主真是的,既不急,今兒個又為何要進宮去?”

“是我想進嗎?!”和悅就如被踩了尾巴似的,拿腳在軟墊上踹了兩下,氣乎乎的道,“她一天派個人來我這裏打聽八回!我若不入一回宮,要是真到了皇兄大婚那日她還不得幹脆吊到咱們家門口兒來?!我不去一趟回來讓她死了這顆心,她能讓我消停得了嗎?!”

這幾個跟在身邊兒的丫頭似是同郡主向來要好,郡主又最是随和的,另一個聽着忍不住道:“當年柳太後就明言過的,她那裏還不死心,真不知道想些個什麽呢!”

“她是盼着就算當不了娘娘也要入宮當個妃子呗。”又翻了個白眼,和悅從幾上抓了個蘋果拿在手中也不吃,滾來滾去的當球玩兒,“就她那副樣子,別說皇兄了,我都看不上她!聽着點動靜就跟踩在浪頭上似的,站都站不穩!還淑女?沒人扶着,她自己站不站得住都是兩說呢!”說罷,歪了歪頭,捂嘴笑了起來,“別說,那個楚氏倒真跟皇兄般配呢,兩人半肩的往那一坐,活生生的兩尊佛!除了沒趣點兒,這副樣子,要是叫方玲瞧見了,定能把她氣得眼淚都下來!”

幾個丫頭捂着嘴巴吃吃笑着,一個年歲大點的低聲道:“郡主且留點口德吧!小心回頭叫人家聽見。”

“怕什麽?”和悅歪了歪頭,“又沒說他們壞話?聽了就聽了呗,說佛不好聽?那端莊大方舉止得體就好聽了?反正,我看這個楚氏比方玲順眼,好歹人家端得住,瞧着也大氣。

“小時候太皇太後還在時大家一起入宮,皇兄、太皇太後多同我說兩句話,她那裏就抹眼淚!她只以為太皇太後不喜她這副做派呢,其實皇兄又哪裏喜歡了?不過是看在她是太後侄女的面子上才在我入宮時叫她一同進去罷了。看看這些年?除了皇上壽誕不得不請外,哪裏叫過她再進去過?”

一個丫鬟忽笑道:“郡主,今兒個皇上不是說了,叫咱們家姑爺來年帶兵南下,怎麽不應着?莫非,是怕耽誤了來年的婚事不成?!”

“死丫頭,敢編排起你主子來了?”和悅臉上憋得通紅,伸手去撕那丫鬟的嘴。

幾個個笑笑鬧鬧一路,這才回了安國将軍府。安國、定國兩位老将軍相繼離世,剩下孫和悅這一輩中,除她一個女兒家外,剩下的竟皆是男孩兒。兩家上上下下只她一個孫女,莫說兩府的老将軍,就是當年的昭德帝、柳太後也是極愛這個丫頭的。

孫和悅偏生得又聰穎可愛,與其曾祖母甚是相似,天生的美人痞子,兩府、皇宮中多有寵愛。好在,這丫頭雖得寵,除了嘴巴厲害點子外倒也懂事,不然,指不定就又是一個聖雅公主了呢。

回了府,進了二門,孫和悅才下了轎子,腳還沒邁進自己的院兒中,就見裏頭迎出幾人,當先那個,秀眉微蹙,一臉似愁非愁的模樣,叫個丫頭扶着,若是來陣風,定能被風給卷走了的般的模樣,倒叫和悅抽了抽嘴角,叫了聲:“姐姐,真是得罪了,沒想到姐姐今日過來,早知道妹妹就不在宮裏貪那口果了吃了呢。”

——*——*——*——

秋日天冷,水閣中到底冷了些,剛用罷了晚膳,幾個宮女太監就把皇上并楚瑄瑤的披風送了過來。

二人披了,叫人擡着回到前頭一處歇息不提。

次日一早,皇上前朝大朝會,文武百官皆列在朝堂之上。楚瑄瑤自回來後,還沒同皇上去過書房聽過他們議政。暗自琢磨着,怕是源河三省之事已畢,這會兒皇上又沒預備立時興兵,這才不叫自己過去聽着。再一個,想想自那日落水後,他說再不許自己看那些個兵書、也不許自己聽軍事之事……這會兒怕還做着數呢。

洗漱完畢,就聽春燕進來報:“幾位尚衣局處的嬷嬷到了。”

楚瑄瑤微微一愣,她入宮後并無份位,皇上也沒叫她協理後宮之事,自是從沒見過各處管事嬷嬷,今日怎的突然有人過來了?

“何事?”

“說是做衣衫,要在皇上壽誕、大婚上用的。”

楚瑄瑤這才恍然,自己入宮後還沒正經品級衣衫,只皇上壽誕、大婚,自己又不能不去,怕是為此才有人過來的吧?

平日裏使喚的衣衫,有望梅湘月做着便可,可正經日子上的就不同了。

兩個幹淨利落的嬷嬷進門,行罷了禮,便請楚瑄瑤起身,量起了身量,又讨了幾年貼身的衣衫再量得了這才退下。

“還得說是宮裏的規矩大,竟沒一個多嘴說話的。”等那兩個嬷嬷出了門兒,湘月這才嘆道。

“當是你這嘴巴了?什麽都敢打聽不成?”望梅低聲取笑她。

“咳咳,校尉夫人,嫁衣可繡得了?”湘月拿膀子撞了望梅一下,二人笑到了一處。

楚瑄瑤本帶着三分笑聽她二人打趣,忽聽到“嫁衣”二字,不知怎麽,就又想起了當年那會兒。那日聖旨到家之前,自己還坐在水謝中,正繡着那大紅的嫁衣,一針一針,滿是于家的不舍、于日後的相盼。一轉頭,父母雙亡,自己卻支身流落北昭。

那嫁衣……當日收起,就再沒見過。自己這輩子怕是再沒能穿上它的機會了……

“主子,主子?”

春燕叫了幾聲,楚瑄瑤才回了神,轉頭看向她,問道:“你在宮裏時候久些,可知那位和悅郡主是誰家女兒?”

春燕忙笑道:“那位和悅公主還是德帝在位時封的呢,她是安國将軍家的!自安國、定國二位将軍娶妻後,這位小郡主可是兩家中的頭個女兒呢。自幼最是得寵,當年柳太後在時,時常叫她入宮來玩兒,聽說當年在宮裏除了皇上并各處的主位外也只有她可坐得攆呢。”

怪道,原來是安國将軍家的。

“聽說安國、定國二位将軍是當年德帝的堂兄弟?”

春燕連連點頭:“正是如此。”

楚瑄瑤想了想,又道:“昨日我聽郡主說,還有位姓方的女子,似是她的好友,不知你可聽過?”

春燕皺了皺眉頭,細想了會兒:“皇上生母姓方,若是那位年紀與和悅郡主相仿且又識得的……怕應是方家的那位縣主了吧?這位不大入宮,奴婢倒是沒見過。”

楚瑄瑤再點了點頭,她又不是皇後,也沒打算在交結權臣,只能對得上號便可,不必一一去細記着。皇上家的這些個親戚、下頭那些個大臣妻女,就叫未來的皇後頭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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