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惹惱

皇上進去跟皇後娘娘說了會兒話,然後換了條褲子,再然後……嗯,夫妻二人對坐,用了一回午膳,再沒別的。

原本今日晌午是要在前頭用膳的,這會兒改到了後頭,可這又有哪個敢多嘴多舌?

楚瑄瑤那裏被皇上鬧了一回,又是頭回知道房事還可以如此,自然沒那份心思再去想別的,一整下午人都有些走神似的,手裏分明拿着本書,可一瞧見自己那手,就又想起了午前那事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發呆,身邊兒伺候着的宮女嬷嬷們一個個也不敢多言多問,只叫她自己呆着去就是了。

——*——*——

出了宮來,坐着馬車回了府上,一進了自己那院子,和悅郡主方沉下臉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郡主,怎麽了?”跟着入宮的大丫鬟伶兒歪頭問道,她雖跟着入了宮,卻沒那資格到皇後跟前,只在外頭等着,那方玲被帶走時走的又不是同一條道,方夫人人癱在殿上,是最晚出來的,她只知道衆人出來時一個個臉色都有些個不大好,卻不知道生了何事。

和悅肅了許久的臉孔,直到入了自己的屋內才又嘆了口氣,低聲道了句:“方玲被皇上下令,叫方家帶到家廟中‘養病’。”

“養病?”另一個丫鬟詫異問道,“那位今兒個又病了嗎?那還要入宮去?”

伶兒恍然點了下頭:“是了,奴婢見有人出來找縣主身邊兒的小丫鬟進去,說是病了……真是不要命了!病還沒好,就死活要入宮去,再驚着了皇後娘娘可怎麽辦?”

“她是不要命了。”和悅深深點了點頭,“這回跟沒命也沒兩樣了。”

“到底怎麽了?!”幾個丫鬟一聽,也不忙手下的事了,都詫異的看着和悅縣主。

這事早晚要傳出消息了,方家縣主封號被收了,方玲本人又被皇上下令禁足,方家家主的那個空頭爵位也沒了……自己就是不說,自家丫鬟們也能打聽得來。

“此事你們聽了之後少出去嚼舌頭,任外面說些什麽,也只管聽着,不許多言!”先厲色囑咐了衆人了聲,和悅這才冷笑了一聲,道,“那傻子竟把主意打到了今日,想仗着裝病等來皇上,竟要當場勾引!”

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方玲那點子心思,只要是見過的、略熟悉一點子的,沒人再看不出來!可她竟會膽大方式到這般地步?!這也太……

“皇上一怒之下,奪了她的封號,連她父親那個空頭位子也一并奪了,十年八年……在家廟裏真住個十年八年的,就她那身子,也不知活不活得下來。”和悅苦笑了一聲,沖發着愣的丫鬟道了一聲,“回頭送點子東西到方家,她家……怕早沒什麽好東西了。把那不起眼的厚實冬衣、并一些藥材打了包送過去,傍的也莫要多說,派人悄悄的過去,別打眼。”

“郡主,您還要給她送東西……”一個丫鬟詫異問道,自家郡主最看不上那位的做派,成日前裝模作樣不說,還整日抹淚,每回遇上那位,自家郡主回來都要唠叨一通。

和悅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她是一回事,可這會兒……畢竟我們十幾年的交情,就是個泥人也能生出三分情來。此事是她不對,可若我置之不理便是我之過錯。她有過,她去受罰是應當之理,皇兄如此判她,我無二話,還能叫聲好!可知她落得如此下場,只怕……我若裝聾做啞,那便是我太薄情!這事,就算皇兄知道了、要責罰于我,我也不能不做!”

伶兒點了點頭,轉頭指着兩個小丫頭去收拾東西,這裏又伺候和悅更衣不提。

——*——*——

那邊吳大學士府上,待吳大學士回家之後,王氏晚上一五一十的把白日裏這事同他說了,吳大學士摸着下巴上的一縷胡子,笑了笑,點了點頭:“明日,就跟張家把珍兒的婚事定下來吧。”

王氏嘆了口氣:“你說皇上會不會是怕娘娘人在孕中才……珍兒那婚事,要不……再等等?”

吳大學士搖了搖頭:“聖上的脾氣,你不清楚。”說着,朝窗外看去,“聖上看着外面不顯,骨子裏卻和其祖上德帝一模一樣。想當年柳太後,可不是獨寵後宮?別說後宮,當年哪兒還有後宮?自新宮建好後,除了柳太後外,以前剩下的那幾個采女哪一個不是老死于舊宮之中?

“新帝聽政這幾年,衆人還摸不清其脾氣,心裏多少也打過這個主意,可他直到二十才娶親,大婚前竟半絲消息沒露出來,竟又娶了這麽一位回來,你親瞧過,那一位可是簡單的女子?可見,他那裏心最是有成算的,說是不會違了柳太後的旨意,便是不會違背!”

“可……娘娘這一胎到底沒生下來……”王氏仍是心有不甘,自丈夫爬上了這個位子,又見過當年的容妃那般風光,說心裏沒點盼頭,又怎有可能?再加上自家女兒最是乖巧懂事,生得又好,若是能入得宮中,但凡得寵……

吳大學士看了妻子一眼,搖了搖頭:“莫做那番妄想,就是這回不是,還有下回。聖上才多大?那皇後才多大?就是不能一舉得男,也必能生第二個、三個!這位聖上看着綿軟溫和,性子最是執拗不過的!”說着,又低聲道,“就是生不出來,還有那二府在呢!”

王氏一驚,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又關那二府何事?!”

吳大學士先是細聽了聽外頭,見沒動靜,才低聲道:“這消息除了幾位重臣,再沒人知道,連那二府之人自己也不清楚!當年德帝在位時,太子英年早逝,只有誠帝一位皇孫。德帝曾道:若自家血脈斷了,也決計不會納妃,只從那二府選一子過來,承了這大恒天下!”

王氏聽了這消息只覺得着天旋地轉,腦內一陣陣發蒙,口幹舌燥的半天吭不出半絲聲兒來,諾諾許久,才道:“這……這怎有可能?!”

“怎麽不能!”吳大學士瞪了她一眼,“只這消息,連那二府中人都不知道,那公孫府上,便是聖上暗中預備的皇儲之家!若叫傍人知曉了,必有人會打着這幌子造反也未可知!今日這話,若不是怕你犯糊塗,再耽誤了咱們女兒的婚事,再不會同你提起,以後你可記得,不光要交好那二府,更不能把主意打到後宮那裏去!”

王氏倒吸了口涼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怪道呢……前些日子張家前來提親,你就把這消息放了出去。”

吳大學士又摸着胡子緩緩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笑道:“那李家這回可是要倒大黴了。”

“又是怎麽回事?”适才聽了那消息,已經叫王氏頭暈腦脹的了,這會兒又關李家何事?

“呵呵,還不是西域進貢的事兒?李德財一見送來的那些個禮物,想起皇後娘娘有了身子,生怕沒人伺候皇上,正上竄下跳的安排着呢!”吳大學士臉上笑得如菊花盛開一般,得意的揚起了下巴,就差拍起大腿來了。

“等着吧!過幾日就有他好看的了!”吳太學士擡擡下巴,沖王氏得意的一使眼色。

話說的不明不白的,王氏見他故做神秘,也不再多問,二人再說了幾句各自歇息不提。

——*——*——

室內溫暖一片,側躺在床上,楚瑄瑤靠在皇上懷裏,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低聲聊着。說了兩句朝堂上的事,皇上胳膊原本環在她的肩上,這會兒順着她的臂膀緩緩向下,摸到她手背上面,捏住了她的手。

楚瑄瑤原本說着半句的話被他這麽一拉手,忍不住想起上午那會兒的事兒來,臉上一紅,再不吭聲,順着他手上的力氣随他向下,就這麽握在了上頭。

皇上舒坦的吐了口氣出來,低下頭拿額頭頂着她的額頭,在她耳邊低聲道了句:“手如紅酥,綿軟似無力,輕握更銷魂。”

猛聽他調侃,臉上就似被掃了層胭脂一般,楚瑄瑤再不肯順着他,就要丢開手轉到另一邊兒去,卻被他笑着拉在懷裏,拿手按着她那手,低頭奪了唇去。一夜間,自是說不出的春色,竟不比新婚那日差些。

宮外,方家領了旨意,一衆人哭哭啼啼的直到半夜也還沒消停。好在皇上只是撤爵,并非抄家,就是再怎麽說,這也是當今天的外家,前來宣旨的官吏好歹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傍人只知方家不知怎麽惹惱了皇上,被奪了爵位,方家縣主于芳儀殿中那番“壯舉”,這會兒還沒傳得滿朝皆知。

方玲在宮中被人拖了出去,拖到半路就哭暈了過去,這一回她可是真暈,不似平日那般的作态假暈。一醒過來就見自己已回了家,家中伺候的丫鬟一個個面露哀色各自垂淚——她們都是小姐身邊兒伺候的,這回方家出事,她們只怕是要跟着自家小姐一起送到家廟裏去了!

方玲醒來,尤自不信,拉着身邊兒的大丫鬟,一個勁兒的問:“表哥怎會?表哥怎會?定是我聽錯了!”

前面,好好在家呆着的聽着小曲、調戲着落丫鬟的方俊先是被奪了爵的消息打蒙了,再聽老婆回來哭訴,遮遮掩掩的說了幾句今日殿上的事,腦子裏面還沒轉回彎兒來呢,就見妻子身邊的奶嬷嬷過來,面露難色的跟妻子那裏說:“小姐醒了……只問……可是聽錯了……”

李氏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怒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把小姐身邊兒的丫鬟嬷嬷全看起來!哪個也不許出去亂傳閑話!我倒要挨個審審,這些混賬話怎麽早沒聽說?!到底是誰教她的?!”

那嬷嬷聽了,不由得挑眼掃了李氏一眼,誰教的?縣主那點子心思,這滿府上下哪個不知?只怕也就這二位還被蒙在鼓裏呢吧!每回一聽說能入宮,縣主提前三五天就要折騰的選衣服、挑首飾,一套一套的換了又換,動辄在家裏就說什麽“這個太豔了,只怕表哥會不喜歡。那個又太素了,只怕不喜慶,表哥不愛”。

這些話還用去打聽?

李氏那裏一腔怒火都發到了下人身上,轉身出了屋子去審問那些丫鬟嬷嬷,并預備着找那些個小妾的麻煩去了,這邊方俊叫了幾個丫鬟嬷嬷過來,仔細一問,才得知今天這無妄之災竟都是那個不孝女惹來的!

方家原本只這一個女兒,父母自然偏疼一些。可方玲本就平素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樣,又是個女兒家,不及幾個兒子更得方俊的眼,平時不大關心。這會兒得知宮內之事,只氣得臉色發黑,抄了根棍子就沖內宅去了。

人進了門兒,就聽見裏面哎哎切切的啼哭聲,正說什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表哥……你怎可如此狠心?”險些把方俊氣個仰倒,進去就是一腳,直把方玲踹下了床下,要不是幾個丫鬟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只把手中那棍子就要落到方玲身上了。

李氏聞訊進來時,正聽見方俊罵道:“你這不要臉的賤人!害了我一家!怎麽不去死?!”

李氏忙拿帕子一遮臉,大哭着撲了進去:“要打連我一塊兒打死吧!竟不知是哪個娼婦撺掇的,把我好好的女兒給教成了這般模樣!那起子小婦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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