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甄美好一悚,手機險些從手中滑落,轉身時,甘信已迎面走過來,午後熾熱的光線在他蹙起的眉間纏繞,将陰沉的面色襯得幾分高傲不羁,而此時擠在屏幕裏的兩個小孩也一臉好奇。
“媽媽——”
該不該讓甘信知道甘願的存在?之後會怎樣?萬一真的要與她争撫養權……單憑甘願因自己的疏忽照顧而造成聽力障礙這點,就足以讓她失去在法庭上競争的資格。
甄美好臉色漸白,緊緊攥着手機退步,眼睜睜看他帶着怒氣,越來越近,然後她便撞進一個熱燙的帶着陽光味道的胸膛。
她差點就誤以為他在擁抱,其實,他只是在野蠻地搶她的手機!
胸口若有似無地擦着,她左躲右閃,卻始終避不開,通訊工具還是被那人一個用力抓走了。
甘信孩子似的從鼻子裏一哼,好像已經沒人能阻止了他的怒氣:“躲?!還敢躲!啊?你我以為你又——”忽然住口,垂頭檢查手機,竟黑屏了,氣更不打一處來,“你知道我在找你,但你故意不接,是不是?不然怎麽一會兒就沒電了?”
甄美好暗松口氣,将手機搶回來:“我前陣子是真的有點忙,所以——”在倫敦的那幾天,她心情低沉,确實無暇顧及國內的事,也根本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麽大。
甘信笑她的理由太敷衍:“忙?你忙?好,你告訴我你在忙什麽?”
甄美好一邊向自己的公寓裏走,甘信在後一路追問。
開門進房,甄美好埋頭整理行李箱,有點手忙腳亂:“我媽的丈夫,一個多星期前在倫敦去世了,我過去幫忙打理。”
甘信消化她的話半刻,原來宋萊萊已經再婚了……不對,現在的丈夫過世,不就意味着宋萊萊又成了失婚女人?那如果他要提出見甘意的話,豈不更難?
意識到這一危險,甘信捉住甄美好的手臂:“甘意呢?你現在收拾行李還要去哪兒?”
甄美好低聲叫他的名字:“甘信,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周到,對不起,但是你也不必把我逼的這麽緊,意意現在在東京,後天一早,我就送他到你那裏,到時候打給你。”
東京……
甘信臉色沉的更厲害,冷然道:“和日本人在一塊兒?”
真美好頓了頓,點頭。
一想到甘意和長山治彥親昵時的旁若無人,加上對自己的目中無人,甘信炸毛:“甄美好,憑什麽我的兒子總跟着長山治彥那個家夥!如果你忙、沒時間,可以把孩子給我照顧!我有的是時間。呵,這年頭還有當便宜爹當得還這麽開心的。”
甄美好悶悶道:“我在日本的時候,長山治彥母子幫過我很多,甘意跟他親一點是正常的,你別這麽說他。”
“心疼了?”甘信嘴角扯出一絲輕蔑的笑,“聽說他還跟你求婚了,後爸都做好準備,你為什麽沒答應?”
甄美好直視他:“這是我的事。”
甘信幹笑:“我看你是忘了,如果你沒有把甘意送到我面前,我根本不會過問你要嫁給誰。”他邁前一步,靠近她耳邊,聲音低沉而陌生,如同來自天外,“但既然我已經認了孩子,親子鑒定也在我手裏,證據确鑿,這事兒我就必須管!”
甘信撂下他的态度,便風一樣的離開,甄美好望着半敞的門,胸口的波瀾起伏一點點平靜下來。
她竟真的在慶幸,甘信不知道甘願的存在,可她的心裏卻一點不好受,想要傾吐和道白的沖動,如一顆經過整個隆冬在仍蠢蠢萌動的種子,想要生根發芽,想要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卻缺乏破土的力氣和時機。
Larry在甄美好還在東京照顧甘願的時候,為她接了一份去巴黎參觀拍攝的工作,機會十分難得,她不想錯過,便馬不停蹄趕回東京,将甘意接來,按時送到甘信的住處,而甘願的病雖然沒大礙,卻還處于恢複期,比較容易傳染,只能由甄美麗和保姆留在療養院暫時照看。
想起Larry在電話裏對她的鼓勵,甄美好似乎對未來看到了一絲光明的希望,不管為了甄美麗,還是甘願甘意,她不允許自己倒下,一定要強打起精神。
“我對你的寬容一大部分是來自長山先生,但……這次大好的工作機會卻是你憑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公司推薦的十五位模特只有你被主辦方選上,所以……我希望你去了千萬別給我丢臉。”
甄美好連連感謝,熱血沸騰的,Larry又說:“你應該從李婷雨那裏知道我給你推掉‘闖三關’制片人的邀約吧?”
甄美好懵了懵,Larry不說,她都快忘記了。
“那個胡哥作風不太好,他親自打來電話點名要你去,擺明想從你身上揩油,當然,不管出于對你的保護,還是看在長山先生那邊,我都必須把它推掉,你能理解的,對吧?”
要理解甄美好是做得到的,只是有點擔心興致勃勃想要借此成名的李婷雨。
她到甘信家樓下的時候,甘信大概還在睡覺,一聽到她說話,語聲陡然清亮:“等等。我去開門。”
甘意也十分想見爸爸,從昨天一早就開始興奮得不能自已,雖然姥姥之前再三交代過他不準告訴爸爸自己有雙胞胎哥哥的事,卻沒說不讓他把爸爸的事告訴甘願啊。
于是,甘願也非常好奇自己的爸爸到底什麽樣子。
甘意在可擦板上畫了一個圓,在裏面點了兩個黑點,還有一條好像翻倒的小船,洋洋自得說:“這個就是爸爸!”
甘願端起來,撓撓頭:“咦?!爸爸怎麽這樣醜!”
甘意“哈哈”放開嗓子大笑,擡起下巴:“反正沒我帥,他自己說的。”
甘願根據這張畫,想象爸爸的樣子,卻還是沒頭緒,抓了抓小身子上的痘痘,轉而指着那條“船”:“嘴巴呢,怎麽是這樣?”
“因為他總是很兇,洗澡一點也不溫柔,還不讓我吃壽司,将故事好無聊,沒有媽媽和美麗媽媽講的好。唔……不知道別人的爸爸是不是……唔,也是這樣……”
甘願流露出羨慕的眼神,不管怎樣,意意跟爸爸一起洗過澡,一起吃過飯,爸爸還給意意講故事……而他得了傳染病,不能讓媽媽帶他去見爸爸,唔,不知道爸爸會不會不喜歡他,想到這兒,甘願小臉上多了一絲忐忑。
甘意從背後抽出長山治彥送來給他倆玩的ipad,跟他保證說:“明天媽媽帶我回中國,到時候我把爸爸的樣子給你看,你要記得哦。”
兩個小兄弟的意見達成一致,擊掌為盟。于是乎,甘意此行的任務就變得非常重大,除了他要繼續他對甘信的“捉弄”計劃,更肩負着甘願想要親眼看到“真爸爸”而不是卡擦板上“醜爸爸”的願望!
甘信套上T恤和大短褲,一打開門,甘意大大方方打個招呼,就大搖大擺、輕車熟路地找到上次住的房間,像上次一樣,撅着小屁股,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和衣櫥。
甘信跟上去,不可置信回頭看甄美好:“他……挺訓練有素啊!”
甄美好倒不大驚小怪:“有段時間我們總是被迫搬家,他很小就會自己穿衣服、疊衣服了,你可以去看看,疊得不錯的。”甄美好邊向外走邊說,“還有,內衣褲這些小東西,如果你沒時間,他會自己手洗,千萬不要跟你的髒衣服混在一起放在洗衣機裏洗。”
甘信被嫌棄,臉色自然難看,甄美好解釋:“小孩皮膚敏感,小心一點比較好。內衣香皂還有兒童的洗漱用具,我也都給他分門別類裝在浴包裏,他自己都認得的,你一會兒只要幫他放在浴室裏比較容易夠得到的地方就行了。”
甄美好又交代了許多瑣碎小事,仿佛她真的把甘意全權托給他管了一樣。
甘信一一答應,沒有深究她之前說的“被迫搬家”的原因,只是心口絞了一下,微痛。看來,她帶着孩子在東京過的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逍遙順暢。
甄美好臨走時,考慮再三,還是說:“我有個朋友叫李婷雨,過陣子可能要去錄你們的節目,你到時候幫忙多照顧她一下。”
甘信沒什麽好拒絕的,一口答應,想了想,卻問:“她是胡哥邀請來的?”
“嗯。”
“那個……如果胡哥找你,你不許答應。他提攜新人,是要對方付出一些代價才答應,不過,這種東西兩廂情願,如果你咬住不答應,他沒膽子把你怎麽樣。”
甄美好蹙了蹙眉:“我明白了。”
甘意依依不舍跑出來跟媽媽再見,黏糊糊地在甄美好臉上親了又親,看得甘信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最後忍無可忍一把抱起他:“意意,你是男的,你知道不?”
甘意不高興:“這還用你說!我用JJ撒尿的!”
甄美好忍俊不禁,甘信尴尬,嘴角僵了僵:“OK,如果你是用JJ撒尿的,以後就像個男人一樣,利索一點,少粘一會兒你媽媽!”
甘意不吃這套,自顧自說:“幹嘛?爸爸,你嫉妒我親媽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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