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節

,我方稍稍放下一顆高懸的心。

丘山轉身溫笑:“墨瞳,今日之事是咱們的秘密……”

我忙點頭,低聲保證:“放心,我不會講的。這偷偷出宮的罪名我可擔不起。”

“哈哈,要是事發了,你就說是我強拐你出宮的。”丘山沖我眨了下眼,轉身大步離去,留下我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搖頭苦笑。

隐屏峰上極目眺望,仿似立于萬仞之巅,腳下長風千裏,江山如畫,讓人胸中意氣翻湧,恨不得立刻一展壯志,方才抒懷痛快!碧空如洗下,我一襲青裳,長發随風,裙擺輕舞,望着腳下縱橫的山川,只覺如臨夢境。

那次草原縱馬後,又過了幾日,我服侍晴陽午歇下,正要去浣衣局取衣裳,卻在儲秀宮門口被丘山“擄走”,他不由分說夾着我翻牆而出,一路策馬來到此處。

“如何?”身旁丘山得意的道:“是不是要感謝我?”唇角噙着隐隐的弧度,發絲和束帶在風中飛揚,長身玉立,挺拔飄逸,一襲月白錦袍烈烈風中,恍如谪仙。

我心中無奈嘆息,一路上的緊張和怨氣仿似撞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空落落的沒有着力之處,只讓人無從發洩。這人還真是大膽狂放,如此私擄宮女出宮,當真把性命看做了兒戲,還是真仗着藝高人膽大,不把宮中禁衛放在眼裏。

見我不語,他只溫笑,舉目望遠,意氣風發。“萬裏江山,嬌顏雲裳,人生快意,莫過如是。”

斜睨他一眼,終忍不住道:“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太醫?”

“哦?”丘山邪邪一笑,“太醫應該如何?”

我輕笑道:“我沒想到宮裏居然有你樣這狂放不羁的太醫,活似個逍遙劍客。”

“我也沒想到有你這樣的宮女,不管見到刺客還是被人擄走都鎮定自若、不喊不叫,倒似個俠女。”

二人相視一瞬,俱都禁不住笑出聲來,再看向眼前天高地闊的壯懷美景,千言萬語都化做無形。

“這倒真是個好去處,丘山哥……”

“你叫盧世寧師父,似乎應該喚我師叔,不然我豈不比那小子矮了一輩兒!”丘山滿眼戲谑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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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了他一個白眼,嗔道:“你做我師叔?我還要去問問師父怕不怕你累了他的濟世英明呢?”

“牙尖嘴利的丫頭。”丘山擡手,我下意識縮了一下脖頸,他溫笑着輕輕揉了揉我的發,語氣和動作都充滿了寵溺,我心中某處最軟的地方仿似也被他的大手拂過一般。

“這是我自小常偷偷跑來的地方,一站在這裏,便只覺大好江山,天地壯闊,什麽煩惱都可抛卻了,只想大展拳腳建功立業。”丘山頓了頓,深深的看着我:“你是第一個同我并肩站在這裏的人。”

短短一瞬,竟似對視了萬年。

我側過臉望向青山綠水,不敢再看他那懾人心魄的眼睛,心中雖然強烈的渴望着,但卻不敢去回應,只因我們兩人的身份,注定是不可能的。我壓抑着翻湧的心緒,雲淡風輕道:“紛攘俗事,萬丈紅塵,我等凡人小女子能得片刻在這山川綠野間一舒胸臆,便着實難得了,爾等男兒丈夫自然是豪氣幹雲,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好一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丘山朗聲大笑,促狹的看着我道:“你師叔我他日魚躍之時,一定不會忘記今日的你。”

我冷哼一聲,不去睬他,錯過了他眼中那抹複雜的神色。

七月十五,內務府總管馮起一早便來宣旨,竟是萬歲爺晉晴陽為正七品常在的旨意,旨意中只說晴陽賢德恭謹,入宮後雖因疾不得承恩,但在儲秀宮內謹守禮法,聖上隆恩,望晴陽靜心安養。

我們心中惶惑不解,本朝從無尚未侍寝便受晉封的先例,何況晴陽入宮二十幾日連聖上的面都未見過了,萬歲怎會下如此意外的聖旨?

一石激起千層浪。太後那邊立刻派了人來詢問晴陽近日身體恢複的可好,是否私下受過萬歲爺的召見。晴陽忙帶着冬雪去永壽宮回話,回來後愁容滿面。原來此次萬歲突然下旨晉封晴陽的事,太後竟然也是事後才知道,懷疑晴陽此番生病只是她耍的欲擒故縱的把戲,晴陽解釋自病後從未踏出養芳閣一步,聖上也從未駕臨過。小陸子和小海也被叫去問了話。衆位妃嫔如今都懷疑晴陽裝病,故意以退為進吸引聖上垂憐,對晴陽冷嘲熱諷。我安慰晴陽不要多想,當務之急是身體好後盡快過了侍寝這一關。

午後,我去找盧世寧取藥,方知他今日也被太後傳召,細問了晴陽的病情。我心中的擔憂更盛,晴陽的身孕只怕不能再拖,免得太後疑心派來其他太醫請脈,那便萬事皆休了,當務之急只能求盧世寧盡快保晴陽胎穩,早日過了侍寝這關。

從此我每日去太醫院為晴陽取藥也不再多做停留,回來後便拿着從盧世寧處借來的醫書,想着宮中生育不易,定要護晴陽平安,便專揀那安胎和落胎之方一類的細讀,以防備有人加害。冬雪笑我是否也要學着盧太醫編纂醫書。

在盧世寧那裏,碰到丘山幾次,他仍舊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我為晴陽憂心沖沖,總是取了藥便趕着回去,他也是行色匆匆,因而不曾再多聊,卻倒是在簡短的幾句問候或一個眼神中愈發覺得心有靈犀,竟勝似千言萬語。每每過後,我總要悵然若失的強自按捺住心中萌動的情愫,告誡自己不可胡思亂想,他是太醫,我是宮婢,即便不說身份是否懸殊,一入宮門便都是皇上的女人,宮規怎能容我們逾越?況且我是要守着晴陽不能離她而去的……

七月二十,盧世寧來給晴陽請脈,說晴陽胎像已穩,再飲三副藥便可對外宣稱病愈。

午後我被李嬷嬷叫去給她畫繡花樣子,耽擱了個把時辰,待到盧世寧處取了藥時天色已黑,又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我未帶燈傘,盧世寧正欲送我,恰巧丘山進門來,見我要走,便道:“當日你為我提燈撐傘,今日便由我還你人情如何?”

看着他那如深潭般的眸子,我心中微悸,總覺他今天有哪裏不同,忙笑着掩飾臉上的紅暈,若無其事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有勞。”轉身向盧世寧告辭,他溫潤一笑,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難解的神色。

我不及細想盧世寧的眼神有何含義,提着藥龛,跟着丘山走出房間。他撐着傘提着燈,配合着我的步伐慢慢前行,卻只緘默無語,渾不像他往日行事作風。

轉出了太醫院,沿着玉帶湖一路行去,湖旁宮燈悠悠,小巧的霁虹橋跨在玉帶湖上,行到橋頭,丘山随手将宮燈插在橋欄上,放緩了腳步,我心中翻騰,感覺似是将有什麽我隐隐期盼卻又害怕面對的事情要發生。忽覺右手上一熱,我不由得一僵,臉上登時滾燙,只覺半邊膀子麻麻,想抽出手來卻感覺他手上的力道更大,只得由着他默默牽着走上木橋。

那只被他牽着的手似是着了火一般,我心咚咚直跳,偷眼瞧見他那俊逸不羁側臉和唇角勾起的迷人弧度,只覺握着我的手更加緊了。

細雨綿綿,落在傘上簌簌無聲,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樹木和青草的芳香沁入肺腑,心裏暈暈漾漾,這一刻便放縱自己一回吧,什麽也不去想,仿似天地間只有他牽着我,無窮無盡的走下去……

下了橋轉過長長的回廊,眼見儲秀宮已在不遠處,他停住腳步,轉身看我,我僵着身子未動,心中小鹿亂撞。他拉我轉身面向他,我低下頭,不敢去看他,一顆心仿佛要撞出胸口一般。

他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輕聲說道:“墨瞳,冰雪聰明如你,想必已懂我心意,我只問你:你心中可是有我?”

我胸中迷亂,身不由主的喃喃道:“你……怎會……我……”

丘山輕輕托起我的臉,看着我深情道:“我從沒有同女子這麽輕松無拘的相處過,尤其在這宮裏,滿眼脂粉珠翠,唯獨你如同一股清泉,我愛極了與你并肩而行的那種感覺,你讓我覺得自己不再孤獨。”

我擡頭看着他,那灼熱的目光直直熨燙進我的心,鼻子一酸,正欲開口,唇猛地被他那火熱的柔軟緊緊覆上,他俯身單臂用力攬着我,我驚呼一聲,他的舌趁機長驅直入,那麽霸道,卻又那麽柔情,擊碎壁壘頑石,融化萬丈堅冰。

正被他吻得意亂情迷之時,空中突然一聲炸雷,我一個激靈似是如夢初醒,用力推開丘山,撫着胸襟大口大口的呼吸。

丘山啞聲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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