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節

扯出鑽心疼痛,下意識的皺了下眉,努力保持鎮定,平靜的直視他的雙眼。

“不要命的女人!”幾個字冷冷的從契賀丹齒縫中蹦出。

勃頸上的力道在不斷加重,我咬牙吃力的說道:“若五日後兩百名百姓不能全數安然返回至我大墘駐軍的保護下,自會有人将大王寫給許太尉的親筆手書送到耶律太後和宇素王妃手中!你裏通外國弑兄奪位的陰謀就會公諸于衆!我想,北夷再荒蠻,也不會容一個不仁不義、大逆不道的人為王吧!耶律太後亦不會坐視害死她嫡子的人在王位上風光很久吧!何況一旁還有三王子契賀烈虎視眈眈?聽說……三王子可是頗得耶律太後寵愛。”

嘭的一聲,面前的木幾被一掌拍碎,熊熊的怒火在他懾人的眸中跳躍,仿似能聽見劈啪作響的火花聲。勃頸上的力道跟着一松,我暗自調勻氣息,咬牙忍受背後一波痛楚慢慢平複,方擡頭瞧着契賀丹,平靜道:“大王何必動怒,如今您想要的都已得到,何必再與許太尉為伍大王以為就憑許家三代人積累的勢力就能夠撼動大墘國本、改朝換代?其實萬歲爺早已有所防備,事先備好的數十萬大軍早已蓄勢待發,只待開春便會北歸帝都一舉鏟除亂臣賊子!”

我緩緩起身,立在契賀丹面前,直視他雙眼繼續道:“退一萬步,即便真的讓許太尉成了事,他又怎會留着大王您作為他謀朝篡位的見證?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必然借你北夷侵我疆土、殺我君王、擄我百姓的罪名大舉進攻,将北夷蕩平!大王可知,您是正在與虎謀皮、與人捉刀!不如今日放下屠刀,平息幹戈,不去攪入我大墘的內政,日後方有轉圜餘地。”

契賀丹微眯雙眸,冷峻的面容上罩着一層寒霜,半晌過後,嘴角竟牽出幾不可見的弧度,沉聲道:“本王今日見識到大墘門閥世族的風采,想不到一屆女子膽識過人,令人欽佩。我北夷人從不做于己無利之事,你分析的通透,其實本王早已厭煩許太尉的貪得無厭,賣你們皇上一個人情倒也無妨。只是……放你們的百姓回歸大墘之後又該如何……我憑什麽相信放了他們你便會信守承諾呢?”話到最後,鷹眸中分明是不加掩飾的狡黠。

我冷笑道:“這個我自然也已經替大王想到了。”我擡手輕攏鬓發,緩緩道:“你放了我國百姓,退軍千裏,換咱們兄妹來做人質。待百姓們平安返回,我邊境太平無險,聖上撥亂反正,持信人自會到咱們約定的所在,一手交信,一手放人。屆時,大王得以寬心,咱們兄妹重獲自由,如何?”

契賀丹抛弄手中金牌,“好!快人快語!一言為定!”

皎月初升,營火通明,我目送着緩緩遠去的車隊,眉目平靜,心底終難掩激動。一早已有兩門名暗衛啓程押送田榮夫婦去見晖帝,蔣瓊和楚峰繼續在青城鎮監視往來動向,我帶來的六人裏,五人負責護送百姓返回大墘,确保百姓遷居至駐有守軍的荀關,待百姓平安後,他們将飛騎報信與皇上。

慕容澈寸步不離的守在我身側,一身玄服隐在暮色下,銀發在月光下清冷如刃。

契賀丹一襲黑袍,緊抿雙唇,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傲然卓絕。

一陣冷風吹過,契賀丹轉身向王帳走去,腳步在我身邊頓了一下,戲谑道:“你把自己的車也給了他們,待明日大軍回撤時……不知大墘仕女可會騎馬?還是想祈求坐本王的禦駕?”

我擡頭迎視他幽深的雙眼,輕松道:“無需大王費心,我斷不會拖大軍後腿!”裂雲霓裳

雪蓋黃沙,天地蒼茫,北夷大軍清一色的騎兵,紅甲紅旗,蜿蜒千裏,宛若火龍匍匐于白浪。

我騎在馬上,夾在契賀丹的親衛隊中,風帽之下,額頭和鼻尖已經滲出冷汗。一連兩日的馬背颠簸着實讓人吃不消,背後傷的最深一處傳來鑽心的疼痛,想是傷口崩裂了。我咬牙隐忍,給身旁滿眼關切的慕容澈一個安心的眼神。

轉頭間正對上馬車中契賀丹的鷹眸,伴着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倔強的挺直了腰背,昂首前望,不予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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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半日,就在我即将支撐不住之時,大軍終于抵達今日的駐點。我吃力的下馬,只覺得大腿內側已經麻痹一般,雙膝幾乎站不直,身子一晃,慕容澈已攬住我的肩膀,低聲道:“到帳裏休息吧。”

我點點頭,借着他的支撐,緩步走向王帳旁邊的一頂小賬。自那日進了北夷大營,契賀丹便将我們安排在他的親兵中,一舉一動皆不離他的耳目。

慕容澈待要掀開帳簾,只聽背後傳來叫聲:“和公子,和小姐!”

我們回頭看去,只見契賀丹的貼身侍從朔洛已來到近前,“大王有請,請和雅小姐至王帳為大王畫像。”在北夷軍中,慕容澈的身份是契賀丹的禦用采辦,我作為畫師負責畫制北夷王像和新王祭天大典的盛況。“和安”、“和雅”這對名字是我随口編來的,辨不出是大墘的名字還是北夷的名字,契賀丹聽了冷笑不語,也不深究,由得我們自說自話。慕容澈算定契賀丹必已暗中派人去大墘調查我二人的身份,但他自信自己的身份無人能知,而至于我的身份是否會被識破,只能看天意了。

慕容澈對朔洛沉聲道:“連日馬上奔波,我小妹吃不消,今日還請容小妹休息。請代為禀告大王,畫像之事我兄妹既然已與大王約定,便斷不會食言!到時若交不出令大王滿意的畫像,任憑大王處置。”

朔洛一臉溫煦,看了我一眼,點頭道:“女子跟随我大軍行進确實會感吃力,和雅小姐想要休息也無可厚非,只是大王方才吩咐小的說,如若和雅小姐不來,便将他原話告知你們二位,大王說‘大墘的仕女語出狂妄,內裏實則弱不禁風,若是兩天路程便受不了,怕是沒命跟着大軍撤回王城,不如索性就在這裏完成交易便罷了。’”

慕容澈旋即面若寒霜,雙拳緊握,我輕拽他的袖口,“二哥,我不妨事。”轉頭對朔洛道:“如此便請轉告大王,我們準備一下畫具,即刻至王帳為大王作畫,還請大王稍候。”

朔洛點頭回去複命,慕容澈扶着我進了帳篷。我摘下風貌,解開面紗,虛弱問道:“可還有盧太醫留下的松煙散?”

見到我蒼白的臉色,慕容澈眼底一驚,“可是背後傷口又不好受了?”忙從包袱內取出一個青白色的瓷瓶“幸而還有這最後一瓶。”

我背對着慕容澈深吸一口氣:“勞煩二哥幫我上藥。”自受傷以來,一直都是慕容澈照料,對他,已慢慢從心底裏當成是親人,最初的羞窘已淡了許多。

棉袍一除,我後背上白色裏衫正中一處紅豔,宛如雪中寒梅,怒放在慕容澈眼中,背後傳來他壓抑的一聲低咒。

我搖頭道:“不妨事,上了藥休息一晚便好了,我挺得住!”

慕容澈長嘆一聲,我半退下裏衫,感受到背後慕容澈極輕柔的為我上藥,心裏溫熱,疼痛似乎也有所減緩。

“這樣奔波不是辦法,明日……還是去乘契賀單的馬車吧!”

我挺直脊背,理好衣衫,轉頭笑道:“憑這點苦便吃不得,怎麽配做你的妹子!”

慕容澈一愣,低頭看着我,眼中神情複雜變換,終于清朗一笑:“此生能得你這樣的妹子,夫複何求!”

我忍不住撲哧一樂,道:“二哥,‘夫複何求’這句話還是等你娶了二嫂時再講給她聽吧!走吧,陪我去給那傲慢難纏的北夷王畫像!”

王帳內炭火正旺,契賀丹伏案翻閱卷宗,朔洛站在一旁屏氣斂聲,我在小幾上鋪好畫紙,時而輕輕勾勒,時而擡眼細觀契賀丹,慕容澈靜靜幫我磨墨潤筆,銀灰長發柔順的低垂在兩鬓。

大約一炷香過後,帳外傳來侍從通報聲,晚膳已經備好。契賀丹頭也未擡一下,朔洛輕聲命人将晚膳端進來,擺放在一旁桌案上。

“和雅,今天就到這裏吧,大王要用膳了,我們回去吧。”慕容澈低聲道。

我點點頭,放下筆,挺了挺腰,晃了晃腕,輕舒一口氣,剛站起身來,卻聽契賀丹說道:“今晚你兄妹就留下與本王一同進膳吧。”

我和慕容澈同時擡頭看向契賀丹,只見他扔下卷宗,潇灑的走到桌案前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們。

我沖慕容澈微微一點頭,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便是,現下我們與契賀丹尚有交易,雙方互有制掣,便都要有所顧忌,卻也誰都無需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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