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節

終沒有來。

慢慢的,她開始沒了幻想,也許是麻木了,也許,是真的不在乎了。這世上果然沒有哪個非離不開哪個,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偶爾,還是會想起前塵往事,只是覺得好遙遠,仿佛上輩子的事了,她甚至開始懷疑那段時光是否真實存在過。本以為與晖帝在宮外的短暫的一個月的甜蜜回憶,就足夠她一遍遍重溫,了此殘生。但是七年的寂寥光陰,連晖帝的樣子都漸漸變得模糊,有時,她要花上好大一番力氣,才能記起他的眉眼口鼻和講話時的神色。她甚至會一遍遍問自己,是否真的曾對晖帝愛得難以自拔、生死無悔?

更多的時候,她惦記着弟弟墨睑,惦記着師父盧世寧,但最惦記着的,卻是慕容澈。回想從前種種,每一次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都是他在她身邊,無所求保護她呵護她……而她,無以回報他一分一毫,在這重重宮闕之內,除了祈求上蒼保佑他平安順遂外,別無報答之法。

沒活幹的時候,墨瞳便一個人靜靜的鑽研盧世寧帶給她的醫書,倒仿佛過着與世無争、桃源隐居般的生活,七年下來,于醫術一道竟是頗有小成,連劉太妃身子不爽時都無需去通傳太醫,墨瞳便能游刃有餘的診脈開方。

只是,在淡如清水的日子裏,墨瞳胸中的落寞總是無法纾解,寂寂紅牆,凄清歲月,熬着熬着,連性子也變得越來越淡漠……

将晚膳給劉太妃送過去後,墨瞳坐在殿前的石階上,望着頭頂一小塊天空中的晚霞,默默嚼着饅頭。庭院外幾株參天大樹,蟬鳴聲聲,更襯得冷宮院內的寂靜孤寂。

在冷宮度過了兩千多個日夜,對于一切早已沒了欲望和奢求,最讓她牽挂在心的,就只剩下弟弟墨睑了——不知他現在如何,不知他今年能否金榜高中?再過幾個月,他就将滿二十五歲,也許,應該去試試請求出宮呢……

“想什麽呢?”忽然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墨瞳轉頭看去,眼中閃過淡淡的驚喜,站起身輕聲喚道:“師父,你怎麽來了?”

七年裏,盧世寧來看望過她七次。他每一年都會在大年三十那天出現,依舊如同一個穩重的兄長般,給她捎幾本書冊和幾副補藥,還總是要抓過她的手腕來探探脈相方才放心離去。墨瞳不知道他每次來冷宮是否事先經請示過晖帝,但是料想以他和晖帝的關系,至少也是晖帝默許了的吧。每一次,墨瞳都拼命克制自己,不允許自己軟弱,不允許自己現出一絲孤寂落寞的深情,不去求盧世寧為自己求情,不去懇求再見晖帝一面,既然他七年不見自己,便一定是不能,或是不願,她,亦不想讓他為難。

冷宮禁地,盧世寧不便進來,只等在門口。

墨瞳迎了出來,微笑道:“離過年還早呢,師父怎麽今日來了?”

盧世寧凝眉打量墨瞳的氣色:“怎麽又清減了?”對于這個歷經苦難的女子,他心裏始終懷着憐惜,無奈有心無力,沒辦法幫她脫困。

墨瞳搖搖頭,淡然道:“許是前陣子天兒太熱,吃不下東西,這會兒好多了呢。”

盧世寧凝眉打量墨瞳,見她雖然愈來愈清瘦,面無血色,好在精神尚佳,方道:“我來給你報個喜,墨睑高中榜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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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墨瞳臉上現出久違的光彩,不由得抓起盧世寧的手臂,歡喜道:“他現在何處?是留在京中還是赴外任?”

盧世寧溫笑道:“聽皇上的意思,是想讓他去地方上先歷練歷練,明日他要上殿面聖,要不要我去求皇上,讓墨睑來看看你?”

墨瞳眼中的興奮燃起,只一瞬間複又熄滅,平靜道:“算了吧,外男進入後宮本就不妥,我又是不祥之人,還是莫給你和墨睑添麻煩了,他剛剛金榜題名,別因為此事影響他的前途。”

盧世寧看着墨瞳,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墨瞳擡頭看着盧世寧,有些語言又止。

盧世寧挑眉,問道:“有什麽話不能同我講嗎?可是要我幫你帶句話?”

墨瞳深吸一口氣,平靜道:“師父,煩你幫我跟內務府詢問一下,再過三個月我就滿二十五了,來年開春恩放時……可否允我離宮?”

“這……”盧世寧滿臉為難的看着她,沉聲道:“墨瞳,雖然你身份上是宮婢,但你畢竟曾是皇上的人,恐怕……”看到墨瞳眼中掩飾不住的濃濃失落,他的心似是被什麽狠狠的撞了一下。“我知道了,找機會我一定去幫你問問。”

墨瞳垂下頭,心中早有自知之明,仍舊還抱有一絲僥幸期盼,既然連盧世寧都這樣想,恐怕真的是難以如願了。她複又擡頭微笑道:“師父如果見到墨睑,就跟他說我人随在冷宮裏,但是一切安好,衣食無憂,讓他不要惦記牽挂,好好做事,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盧世寧點點頭,轉身走出兩步,頓了下,又轉回身看着墨瞳道:“可有話要我帶給皇上?”

墨瞳淡然一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盧世寧眸光一黯:“你……還是不願意講出真相嗎?難道不想重回他身邊?”

“我真的不知道真相是什麽,皇家既然容不下我,我又何必再多做掙紮。七年了,我都已經不再奢望什麽,難道他還沒放下嗎……”她輕輕搖了搖頭,擡頭望着那抹瑰麗的晚霞,淡淡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枯榮自有天定,何須強求。”

翌日,夜幕低垂,墨瞳坐在院中,仰望着頭頂的蒼穹發呆。浩瀚銀河中可真的有神佛?自己這渺小的心願,他們可能聽得見?

忽然宮院外傳來說話聲,聽聲音像是兩個小太監。墨瞳心中輕嗤,想必又是“路過”冷宮,讓自己聽哪位娘娘、小主的榮寵的吧。

只聽一個聲音道:“聽說今科探花就是裏面那位的親弟弟呢。”

另一個道:“怪不得,我聽說他在今日上朝面聖時,懇求皇上饒恕裏面那位,結果皇上龍顏大怒,拂袖退朝!”

墨瞳霍的站起身,一顆心狠狠揪緊。難得皇上沒因為自己遷怒于墨睑,點他為榜眼,他怎能當着滿朝文武向皇上懇求這事!豈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個的太監又道:“我說呢,今兒皇後娘娘命我去養心殿給皇上送東西,看到一個年輕人頂着大日頭跪在書房外,那定是他了!”

墨瞳心頭大急,原來過了這麽久晖帝對自己還是如此介懷,不肯寬宥。一股隐隐的恨意竟然慢慢在心底湧動,多年來背負的罪,那個自己都記不起來如何犯下的罪,都是因為自己對他那沒來由的執着的愛!而這愛,帶給自己的,帶給自己所在乎之人的,只有傷害!是時候該真的放下了!既然皇後給了她提示,不管是陷阱也好圈套也好,她都要硬着頭皮進去了!

她快步走到宮門口,打開宮門,兩個太監本說得眉飛色舞,見到宮門打開,似乎早有預料,并不驚異,齊齊的向墨瞳看來。

墨瞳看着他們,鄭重道:“兩位公公大老遠走到冷宮來報訊,定不會是碰巧路過吧!便請公公替奴婢通禀,就說冷宮侍奉蘇墨瞳想求見皇後娘娘!”(續篇二)相見斷腸

端儀宮,宮如其名,一應布置端莊大氣,儀态萬方,一如它的主人,七年的歲月沒有在皇後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墨瞳跪在殿中,仰望一派尊榮的端坐在上首的皇後。

皇後睨着她,冷冷道:“蘇墨瞳,想不到你還有膽子求見本宮!看你氣色倒還不錯,果然更适合做奴婢。”

墨瞳低頭恭敬道:“回皇後娘娘,奴婢求見娘娘,是想懇請娘娘恩典,再過半年奴婢年滿二十五歲時,請恩放奴婢離宮。”

“呵呵呵!”皇後突然掩嘴大笑,“蘇墨瞳,你還真是異想天開啊,一個因為欺君之罪被貶斥的棄婦,居然妄圖恩放離宮?”

“娘娘,按照大墘的規矩,宮婢年滿二十五即可恩放出宮,奴婢又有何例外?再說娘娘是後宮之主,恩放一個奴婢還不是全憑娘娘說的算!于宮規、于國法全無不妥!”墨瞳擡起頭,不卑不亢的說道:“更何況娘娘将奴婢視為眼中釘,奴婢在宮裏一日,娘娘心中便不痛快一日,莫如放奴婢一條生路,成全奴婢,也成全娘娘您自己。”

皇後眯了下眼,盯着眼前這瘦弱的女子上下打量了許久,諷刺道:“看來,冷宮七年都沒有把你的性子磨掉,還是這麽牙尖嘴利!”

墨瞳擡頭與皇後坦然對視,這次來求見皇後,就是想險中求生,心中全無畏懼。

皇後緩緩起身,繞着墨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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