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別動,讓我緩緩
蘇清和額間一熱,這是一個毫無征兆的吻,輕柔且短暫。他仰頭錯愕的看霍池淵,長長的睫毛掃過對方的下巴。
霍池淵跟着低下頭,自然而然貼上對方的唇,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貼着蹭。呼吸交錯纏繞瞬間,蘇清和心跳加速,面頰也燙得厲害。
霍池淵笑他,“近來沒少親,怎麽還要臉紅。”
這話弄得他更加臉熱,舔舔嘴唇,不服氣嘟囔:“壞東西。”
霍池淵笑得更厲害,哄着他:“你多罵幾聲,我聽着甚是喜歡。”
“……”
雪未見停,鋪在地上綿綿一層。霍池淵抱着蘇清和磨蹭了好一會兒,才照例去西郊校場。
蘇清和一個人在院子裏捯饬花草,之後回了傾心閣。他穿着白袍獨自坐在案前研磨,雕窗半開着,雪色照進來,襯得蘇清和的面龐皙白透亮。
他認真落筆,蒼勁有力,灑脫中帶着三分溫秀,方正紅紙八個字。又拿過堂春找來天燈樣,捏着細筆琢磨許久,終是什麽都沒畫上。
素着也好。
他擱了筆,覺得有些乏了,讓霍池淵養的。合衣側躺在榻上小憩,不覺間睡沉了。
霍池淵從校場回來,記着答應陪他放祈願燈,推門進去,就見他側躺在榻。阖眼蜷着身子縮做小小一團,不知被什麽煩心事擾了,眉頭皺着,睡得不安穩。
這屋子太冷了些,霍池淵輕腳走過去,掀被子給他蓋上,轉身準備出去。
路過矮案,被那紅色信紙引了注意。又見床上的人睡得熟,霍池淵走過去,沒拿只彎腰掃了一眼。
看到上邊的內容,霍池淵面漏異色,他盯着紙上那八個字看了好一會才出去。堂春不知何處去了,唯有剛指的越吟候在門口。
“弄個手爐來。”
“是,二爺。”
越吟退身離開,霍池淵還在琢磨那八個字的意思,站在門口沒動。直到越吟回來了他才回過神,接過手爐吩咐道:“他聞不得炭味,天冷了就受不住。你日後常備手爐叮囑他拿着。”
“是二爺,奴婢記着了。”
霍池淵還想說什麽,就見蘇清和眯着眼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已然懶懶靠着門框。他腦袋暈暈乎乎的,剛才半夢半醒間,聽着外邊有人小聲說話,左右都醒了,索性直接起身出來看看,原是霍池淵。
“你回來了。”蘇清和迷瞪說着,腳下一輕,迎面被霍池淵抱起來往屋裏走,邊走對方邊道:“才醒就吹涼風,夜裏該頭疼了。”
“我才沒這麽嬌氣。”蘇清和揉了一把臉,勉強掃去幾分困倦。身子還是乏,懶懶的如何都不舒坦。
霍池淵在案前坐下,不顧蘇清和掙紮,直接将人放腿上坐着,下巴枕着他的肩,“你是不嬌氣,但我想讓你嬌氣。”
他将手爐給蘇清和抱着,視線又落到那紅紙上,伸手去拿,才碰到,蘇清和眼疾手快,幾乎撲上去搶。
手爐滾了幾圈,不是霍池淵接着都落地了。
“這是願,不能看”蘇清和将紅紙放入袖袋,覺得自己好像過于緊張,于是不自然的解釋了一句。“看過就不靈了。”
“這樣啊。”霍池淵有一瞬沒一瞬瞟過他的袖袋,原本想問問上面的內容是何意。現在看來,小東西就沒打算給他看。
霍池淵不甚在意移開視線,重新把手爐放他手上,“那我就不看了,時辰尚早,吃了晚膳再出門如何?”
蘇清和才想點頭,又聽他說:“堂春說你喜歡吃自己買的東西?”
愣了一瞬蘇清和立即肯定答道:“是。”
霍池淵勾唇笑道:“我讓膳房都給你做了,想在哪裏吃?”蘇清和想站起來,又讓霍池淵禁锢着都動不了,只能側臉埋怨的盯着霍池淵。
他今早為拖住堂春胡亂買了這什麽都忘了,但是确實不少,都給做了?
蘇清和:“不必麻煩,在這吃就行。”
霍池淵滿意一笑,終于放開了懷中人。擡手抵着案幾,撐着下巴。眸中含笑,饒有趣味的看蘇清和落荒似的背影,抱着手爐遠遠坐到棋桌那邊,滿臉盡是不高興。
“您忙您的,吃飯這種小事,我不用人陪。”他指甲扣着手爐角,垂着眸,他很氣。看到霍池淵眼裏就莫名變成了可憐兮兮。
“不忙,我不舍你一人孤零零的吃。”
“………”
才一會兒功夫,菜接一道接一道往桌上端。
太多了太多了。蘇清和眉頭越來越緊,走過來的步子都緩了,他忽然不想吃晚膳了。
雞鴨魚肉,各種見過得沒見過的,瓜果蔬菜大盤大盤擺在面前,年關也不過如此。蘇清和叼着筷子,心下郁悶,一時不知從哪下筷。
霍池淵見他不動快筷,盯着那道雞髓筍愣神,道他喜歡,拿筷子幫他夾了一塊,又用空碗給他盛碗湯,細心推到他面前,“吃吧,吃完就去放你那祈願燈。”
“……”吃不完。
無奈看一眼碗裏的菜,蘇清和咬筷子的牙不由收緊,再擡眸卻對他溫潤一笑。慢慢夾起碗裏的筍,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霍池淵确實如說的那般,就這麽不加掩飾,直勾勾瞧着他,那神情就好似蘇清和是道菜。
蘇清和吃相爾雅,細嚼慢咽,安靜得很。甚少夾菜,只吃碗中的,碗裏菜沒了就單吃飯。
“沒胃口?還是只喜歡雞髓筍?”霍池淵道:“明日再讓廚房做,其他的多少也吃些。”
“您這麽陪着,我吃得甚不自在……”
“倒是我的疏忽,平日陪得少了。往後我沒事都陪着你,好不好?”
“……”
霍池淵嘴裏說着貼心話,手上也不閑着,幫他夾菜,特意将雞髓筍換到他面前,怎麽看怎麽情深!
“你來府上這一月好似瘦了,快再吃些,胖點才好。”
“……”
待蘇清和聽話的将碗裏飯菜全吃完,霍池淵才又滿意一笑。
“我飽了”蘇清和放下碗筷,不管桌上還有多少東西,他是看一眼都想吐,被這人騙着哄着吃太多下去,撐的不舒服。
等夜幕,蘇清和想去皇城根下那道石西門放祈願燈,那裏門樓高些。
當年蘇清和助容悸奪得帝位後,本承諾放他歸鄉的人突然反悔。他千方百計擺脫了娈童身份,不過換個身份被囚。
蘇清和不要官名,容悸就明面上聘他做宮中琴師。事事滿足唯獨不予自由,蘇清和心中沒了盼漸存死志。
于是初雪那天借着放祈願燈,腳不慎滑了一下将錯就錯,順理成章掉下石西門高高的門樓。好巧不巧,鎮北有個将軍,班師回朝。揚鞭策馬,穩穩接住了他。
在馬上飛馳的那一段,汲取霍池淵身上冷冽又自由的氣息後,蘇清和突然不那麽想死了。
馬車內蘇清和捧着暖手爐盯着車簾出神,眸中摻雜苦澀。
上輩子兩人的情愛,現在只有蘇清和一個人記得,如今中間還隔着常羨。
馬車适時停下,蘇清和拉回思緒,才發現霍池淵正看他。
“二爺?”
“我在想..”霍池淵挑眉,似笑非笑湊近他的臉,痞氣盡顯,“你在想什麽,這麽認真!我一路看着你都不見有反應。我就坐在你面前,你想得定然不會是我,我真要醋了。”
蘇清和別開臉,不假思索回他:“想得就是你!想二爺金貴之軀會不會同我一起爬上石西門,若不會...”
霍池淵毫不猶豫截住他的話。
“會,”他勾唇笑:“我怎麽舍得你一個人爬?你雖薄情我卻不能學你,于心不忍。”
“……”
蘇清和再不能忍受,不禁扶額。換個人怕也受不住他言語間的甜膩,就好似真心愛了許久一般。
越是甜膩,才越不正常。
此時,不正常的霍池淵見蘇清和又在走神,捏着他的薄下巴擡起臉來,不開心的覆唇上去。
與上回不同,這回霍池淵刻意吻得深,迷戀輾轉,怎麽也不夠。将人抵在車廂壁上,他護着蘇清和腦袋,若不是在馬車上,他真可能控制不住,幹出令蘇清和更跳腳的事情來。
“別動,抱會兒,讓我緩緩。”霍池淵聲音低啞,壓抑着。蘇清和瞬間什麽都明白,他沒反抗,眼尾紅紅乖乖坐在他身前,任他抱着,只是梗着難受。
良久,霍池淵一派儒雅為他整理亂了的衣襟,得寸進尺又在他臉上落下一吻。
淫魔!
倒是忘了,有霍池淵在,還需要爬什麽樓。人家輕功一施,飛檐走壁,愣神功夫蘇清和穩穩得站在門樓頂!
霍池淵将燈遞給他,蘇清和這才将袖中的紅紙貼在燈上,點了燈。四下皆暗,單蘇清和站在光裏。他舉起燈,仰着頭。面上朦胧在夜色裏,墨發飛散,素白衣衫迎風飄飄揚揚。
霍池淵眸中柔色,皆因站在光裏的白袍少年,怎會有人脫俗到如此境地!
蘇清和在他看不見的炙熱目光裏放了手,祈願燈緩緩升起。他轉臉深看一眼霍池淵,意味不明。片刻又轉回仰頭望燈,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淡淡暖暖的笑意漸漸放大。
這一眼令霍池淵又想起他祈的願,心中動容,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西城入暮,石西門下燈光璀璨,樓中歌舞升平。站在這樣的高處往下看,能将整個倉慶大街盡收眼底,好不壯觀。
可蘇清和的眼裏只有那漸遠去的素燈。燈遠,再看不到影子。蘇清和又站了好一會,才向霍池淵走去。
可就是這一瞬,一道細小到不易察覺的銀光迎面飛來,若不是反了燭光,他也不能察覺。速度之快,蘇清和只本能的擡手去擋。
是根針,直直刺進手臂,這位置攻擊的是他的脖頸。比一般針紮要疼上許多。手臂瞬時麻了,接着是天旋地轉。
從蘇清和擡手瞬間,霍池淵就覺察出異樣,可惜晚了。他眼睜睜看着蘇清和在他八尺距離處倒下。
房瓦噼裏啪啦響,蘇清和意識尚未全失,只要他再堅定點,便可凝神抓住瓦片滑落漏出來的房架,但他堅定不了。
越是臨危越是容易不理智,他就是固執的想要知道,霍池淵是舍不他,還是利用他。是舍不得讓他開心一點,還是利用開心點,他不知道。
那些柔聲細語,是別有用心,還是真心實意。倘若他疑蘇清和是王府奸細,居心叵測。現在死了霍池淵只賺不虧!
若霍池淵真放任他這麽墜下去,他習過武頂多要半條命落個殘疾,既死不了便不足為懼。
“二爺!”
喬風從暗處閃出,他不明情況,先見常羨滾下來,接着他家二爺也跟着跳下來。
電光石閃間,霍池淵在半空奮力抱住了人,驚魂未定往擺小攤的架子劃去,虛踩架頂轉了一圈穩穩落地。
“鎮北王!”
不知誰高聲脫口,引得夜市百姓停了腳步,駐足圍觀。假面小販丢了手中面具,“真嘞是鎮北王哦,那抱着的是哪個?”
作者有話要說:
霍池淵:媳婦兒碰我瓷怎麽辦?在線等挺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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