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43過去(1)

那時,薄司寒出了場車禍,在醫院做完手術不久正是修養期間。

與江家、傅家這樣背景幹淨的世家大族相較,薄家過去并不算幹淨,祖上在道上有不少響當當的人物,誰見了都要給幾分薄面。

然而繁榮昌盛的薄家幾方勢力拉扯,內部鬥争激烈。

薄父遭車禍去世,遠在國外留學的薄司寒被家中叔父急忙召回接手薄家。

薄家撕扯出的幾方勢力哪個都不好惹,薄司寒鐵血手段壓制薄家那些不安分的勢力。

堪堪兩年,就徹底将薄氏集團洗白做生意。

倒見不得薄司寒多麽偉光正,多麽心向光明。

而是,薄司寒有潔癖。

很嚴重的潔癖。

他見不得手裏的東西肮髒,所以才會出國留學。他也不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以殘次稱之。

像餘夏這般跟人訂過婚,是被人貼過标簽的,于薄司寒而言也是殘次品。

第一次聽這論調,還是跟薄家管家閑聊。

那時,餘夏已沒辦法回病房了,秦孑和江宴聽聞她住院來醫院堵她。她被逼無奈就只能躲在薄司寒的病房裏,管家來送糧食時,無聊之餘跟他她聊了起來。

多少有點,破罐子破摔。

其實她大底能猜測出秦孑想為游艇上一事道歉,可她并不想以愧疚結束那場鬧劇。

她心胸沒那麽寬廣,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餘秋秋下次求他做什麽,他依舊會不遺餘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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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那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至于江宴,她始終看不懂他。

在失明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餘夏陷在黑暗,唯有耳朵和手指去觸摸感受周圍的世界,像是個蹒跚學步的孩子,壯志未酬卻率先被折斷了翅*膀。

有許多事,她還沒去做,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江宴啊。

原諒,于她而言成為了奢侈品。

在餘夏畢業那年,江宴榮歸故裏,洗掉了稚氣青澀,筆挺西裝将他的身影修剪得挺拔似青松,走在路上能引得不少人側目。

他一回國,就被委以重任,擔任江氏集團的總經理,接管不少棘手的案子。

而餘秋秋,那時在娛樂圈裏已闖出了名氣,靠着一部電視劇和兩部電影進入觀衆的視線,聲名躁動。江宴花費八百萬邀餘秋秋擔任江氏集團旗下護膚品公司的代言人,不久就被媒體曝出兩人暧昧的緋聞,諸多捕風捉影。

跟江宴正式見面,委實算得上災難性。

當時秦孑在游艇事件後,跟瘋了似的,連娛記都不怕了,沒一點僞裝就蹲守在餘氏集團門口。

餘夏大清早進公司就被堵住,為免被娛記把事情鬧大,她逼不得已将秦孑帶上樓談。

“夏夏,這次是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但是餘秋秋和你媽媽求我,我……”秦孑反反複複說着這幾句,扯着餘夏頗為慌亂:“夏夏,你原諒我,我真的會改。”

可笑,她所有的努力都抵不過餘秋秋幾滴眼淚。

“是啊,餘秋秋。秦孑,你被人追債時她在哪兒?你被人潛規則時她在哪兒?你走投無路時她在哪兒?”餘夏眼眶有些泛紅注視着他,一字一頓質問道:“秦孑,我原諒你?你怎麽不原諒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呢!”

“夏夏……”秦孑扣住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冷靜下來,幾乎是強迫着她與他對視,眼底透着幾絲祈求:“別這樣,我這次、我這次真的很不好,我會改的,你以後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原諒我。”

“你愧疚麽?秦孑?”她問。

秦孑抓着她的肩膀緊了緊,深深看着她道:“我愧疚。”

“你晚上睡得着麽?”餘夏又問。

“我睡不着,餘夏我睡不着,我想你,我最近天天都在想你……我……我……”秦孑眼眶有些泛紅,他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麽,可又什麽都沒說。

餘夏掙脫他的手,安靜的望着他道:“秦孑,我也睡不着,我每次跟你在一間屋子裏的時,我都睡不着。我每天都在想,你那麽喜歡餘秋秋,你會不會因為她就出賣我?你會不會因為她,為了自由在背後陰我……”

如果,那時他立刻跳下水救她,她都不會那麽失望。

既然如此,她期待什麽?

未來,那條路既然被封死了,她何必非要委屈自己。她做不了那個,始終委屈自己的人。

因為,他不會了解在海水裏快窒息而死的感覺。

秦孑眼底透着幾絲震驚,微微搖頭,“不、不是……”

“秦孑,那麽多年,我還是很讨厭你。”餘夏嘲諷笑了下,眼神多了幾分鋒利,“合同關系到此為止,你我各不相欠。如果你再出現,我不介意告訴媒*體你到底對我做過什麽!到時候再牽扯出什麽其他的亂七八糟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言盡于此,她轉身上了電梯。

“餘夏!餘夏!”秦孑追上來,被幾個湧進公司的娛記給圍堵了起來。

攝影師“咔咔咔”給秦孑拍照,有娛記連忙問:“秦先生,請問你跟餘小姐是什麽關系?”

“聽說你在這裏已經等了餘小姐兩天了,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呢?”

餘夏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誰料,秦孑搶過對方的話筒,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直直望着電梯裏的餘夏目光灼灼道:“沒什麽,因為我們是合作關系,她想終止合作,我來找她談合作的事情。”

這句話讓餘夏目光微沉,只片刻便意會他絲毫不害怕她的威脅。

甚至,一點不害怕他們的秘密合同被公之于衆。

聲名,對他不重要麽?

不過是因為他有了聲名,他已懂得該如何去操控輿論,利用媒體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再見秦孑,是在江氏護膚品新品發布會上。

餘秋秋站臺推廣宣傳,江家廣邀商界人士前往,餘夏和秦孑就在其列。

餘秋秋派她的助理來找她去化妝間,說是要為之前的事情道歉。

到了化妝間,餘秋秋乖巧拉着餘夏坐下,畫着精致妝容的臉笑得柔弱,且恰到好處的好看。

而秦孑,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抿唇沉默的看着餘夏,那雙眼睛像有千言萬語欲訴說。

“夏夏,上次真的對不起,我、我也沒想到會那樣……”餘秋秋咬着唇委屈又難過的模樣,泫然欲泣抓着餘夏的手:“我和秦孑找了你好久。”

“是麽?”餘夏冷笑,單手托着腮撇了眼秦孑,複又望着餘秋秋道:“聽說你眼睛瞎了?”

餘秋秋真誠又忐忑望着她道:“夏夏,我那時眼睛真的壞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後來就又好了……真的,不關秦孑的事,都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

說道後面,她哽咽着說不下去了,眼淚一顆顆砸下來,咬着唇吸了吸鼻子,委屈得無以複加。

秦孑蹙眉,似有些心疼遞了張紙巾給餘秋秋。

餘秋秋擡手揩了揩眼淚,望着秦孑哽咽道:“都是我,秦孑哥哥,都是我的錯。”

“不關你的事。”秦孑揉了揉她的頭安撫,眉頭皺了皺,“跟你沒關系。”

“我知道了。”餘夏見這狀況,仰天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胸口譏諷笑道:“都是我的問題,都是我,是我的問題,跟你們通通沒有關系!”

她轉身欲走,秦孑追上去拽着她的手硬要她留下,“夏夏,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說……”

“你放開我!”餘夏低斥了聲,在推開秦孑時她腳下沒踩穩,她生生朝化妝臺上砸了過去,将化妝臺上的化妝品悉數掃落在地上。

玻璃灌裝的護膚品被摔碎在地上,液體狼藉撒了一地。

餘秋秋“啊”的一聲尖叫,驚慌失措道:“這是今*天發布會新品,要用的!”

餘夏望着地上的碎玻璃片,轉頭望了眼焦頭爛額的秦孑,只覺太陽穴突突突直跳。

她揉了揉額角,擡頭就見門外匆匆趕來的江宴,猝不及防四目相對,讓她差點沒緩過氣來。

只一瞬間,她就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

在江宴的地盤上,砸了江宴的場子。

換了別人,她可能還有得談,可換了江宴,她連談判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從一開始,她就不是那個能跟江宴坐在一張談判桌上談判的人。

江宴見了她唇角微微一笑,腳下已朝她走了兩步:“餘夏。”

昔日在淮安肆意妄為的少年,變得成熟又內斂,舉手投足裏甚至透着幾分斯文,絲毫看不出過去小霸王的模樣。

就像,一個真正的矜貴公子。

“江宴,對不起,對不起……”餘秋秋滿面愁容迎上去,率先認錯,又要掉眼淚道:“餘夏是不小心的,她也不知道那些護膚品就一套,就這麽……撞了上去。馬上就要發布會了……”

餘夏都被氣笑了,咬着唇握着拳頭,望着江宴梗着脖子道:“對,是我!”

這世界上,還有什麽不是她做的?

“是我,跟她無關。”秦孑将她拉到身後,望着江宴面色肅容道:“這件事,我來負責。”

江宴視線落在秦孑拽着她的手上,沉默了下,笑意漸漸散了,冷冷看着他道:“好啊,你來負責。”

秦孑視線毫不回避,甚至隐隐帶着幾分敵意。

“那請秦先生支付我江家的損失,你是餘夏的朋友,”江宴冷笑,雙手插在褲兜裏,面沉如水盯着他道:“給你打個八折,抹掉零頭算兩千萬。”

餘夏從包裏面掏出支票本,拿筆刷刷刷寫了張兩千五百萬的支票,吸了口氣越過秦孑将那張支票塞在江宴手裏,逃也似的朝化妝室外走去。

不知怎的,她只覺心底陣陣潮水襲上來,後面是秦孑追上來呼喊的聲音。

她繞過走廊避開電梯朝樓梯順着快步走了下去,半晌才在某層樓樓梯間停了坐了下來,抱着頭響了許久。

“屬于餘秋秋的時代,要來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有些嘲諷笑道。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啊。

回去之後,她播了電話給秦孑經紀人言頌,讓他将秦孑丢去劇組,如若不然,她會封殺秦孑。

言頌頓了下,問:“餘小姐是有新歡了麽?”

餘夏抿唇,閉了閉眼,疲憊感愈發濃重。

“這問題很失禮,但我希望餘小姐給我一個肯定答複,”言頌語氣凝重:“對你對他都好。”

“是,我是有新歡了。”餘夏語罷挂斷了電話。

沒幾日,秦孑就官宣有新戲要拍攝,古裝戲,需要進武術班集訓,一月後在北方橫店開機。

餘夏送走了個麻煩,微微松了口氣。

在發布會事件後,再見江宴,是在不久後的一場拍賣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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