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離別意
同桌的姑娘們仍看戲看的入迷,倒也沒注意雲暖陽這冒失的行為,讓她心安不少。
戲臺上還是熱熱鬧鬧的,她躲在最角落裏,覺得嘈雜離自己挺遠,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等她在席上出了好一會神,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但此時她依舊心亂如麻,提不起那個想法重新回到園子中找沈淩問清楚。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就像一道炸雷,猛的将她從最近幾日的小情緒中打了出來。回想自己的做派,雲暖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試問她這小性子使得給誰看?沈淩待她确實不能更好,但這樣的優待卻縱得她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且不說他只是個表哥,哪怕是自己的親哥哥,這樣任性無理的表現也不算妥當。
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她迷迷瞪瞪的似乎可以窺見答案的一角,但這僅有的預感卻讓她不敢深思,就怕一不小心觸動了什麽禁忌。
思緒翻飛中,李華苑回來了。
她輕手輕腳的在旁邊座位上坐下,招呼了仆從換了冷茶,并不去打擾雲暖陽。
剛才的變故,她雖然離的很近,但也沒注意到底發生了什麽。
雲暖陽飛快的跑走後,她追了幾步沒有趕上,果斷停下來問清楚了前因後果。
雖然雲暖陽氣急跑開了,但是沈淩還是那副模樣,向李華苑說明前因後果,又拜托她好生照看。
這讓李華苑有些不喜,她冷眼旁觀着,總覺得沈淩是故意的,故意将回京的事找這麽個機會說出來,故意打雲暖陽一個措手不及,只是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不過,她這個疑問在現在看見雲暖陽失魂落魄的模樣時豁然開朗,這傻姑娘,明顯情牽于他而不自知。
之前雖然鬧着小脾氣,但也等着正主接招,這回對方直接說要撤了,她才這麽不能接受。
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一個外人不好插手什麽,只能等着她糾結出一個結果。
要麽尋根究底,了解了自己的真意。要麽将錯就錯,順水推舟放下這段感情。
她作為好友能做的,便是護着她,別鑽了牛角尖。
不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瞧着沈淩今天這表現,李華苑估摸着他還有後招,雲暖陽會不會中招就又是後話了。
在二人截然不同的心情中,曲子唱完一段又一段,随着天色漸晚,終究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大家随着長輩一同向趙夫人辭了行,出了門,雲暖陽便見着沈淩候在馬車旁。
這次壽宴王氏就帶着他倆參加,沈淩在外頭騎馬,她倆坐着馬車,這番回程也不例外。
她瞟着跟前的身影,半埋着頭,裝作若無其事。
二人先合力将王氏攙上馬車,安置好了,雲暖陽才跟着上前。
動作間裙擺遮了視線,她不由自主身子一歪扶向車轅,沈淩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撐起她的臂膀,惹得她經不住就是一顫。
顧不上往他身上看一眼,最終匆匆地将他的手拂下了,磕磕碰碰地沖進了車廂。
王氏伸手接下她,随手捋直了她散亂的發辮,帶着慈愛的埋怨:“都多大人了,還這麽咋咋呼呼的,不像話。“
雲暖陽臉頰通紅,支支吾吾的嗯了幾聲,滿門心思仍停留在剛剛短暫的觸碰上。
雖然隔了層層衣裳,但那有力的支撐,是與丹桂的攙扶完全不同的從未有過的體驗。
王氏察覺了她的不對,掰着她的臉使勁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深深皺起眉頭:“你這是怎麽了?“
雲暖陽頓時一驚,趕緊平息心情,諾諾的道:“無事,就是走的急了。“引來王氏不信的掃視。
這下子雲暖陽老實了,一直到進了錦晖園都安安生生的,在沒鬧出什麽幺蛾子。
一晃又是幾日過去,這些天雲暖陽情緒不高,沒心思在外游玩,一直呆在錦晖園看書習字。
這日,劉湖兒登門來了雲府。雲暖陽原以為只是閨蜜間日常走動,沒想到劉湖兒這次是避難來了。
就像沈淩在壽宴上說的,他很快就與劉老一同敲定了上京事宜。這是事關重大,劉家的二代都有參加,太子的事自然瞞不過他們去。
這本沒什麽,商量好了收拾行囊離開就是了。
但沒想到的是,劉湖兒的叔伯爹爹大感榮耀,屢次在聚會上提及此事,短短時間內,便将沈淩的底細給捅了個完全。
原先大家都以為沈淩只是雲老爺的子侄,所以雖然才華出衆,但也只是帶着克制的欣賞。
這下被劉家人一宣傳,才知道他原來是封疆大吏的嫡子,而且年紀輕輕便在太子門下做事,将來必然前途無量。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他這樣頭面上有差事的人自然更受到大家的追捧,連帶的劉府也備受關注。
這些天下帖子到劉府的人多了,他們還拖家帶口的,擾的劉湖兒一個頭兩個大。
她不樂意跟在叔伯爹爹後頭為劉家聲勢搖旗吶喊,便找了個借口避開了。
不過她一個不相關的人都是如此,可以想象沈淩那邊是多麽火爆。
對于這樣的發展, 雲暖陽總覺得有些無語, 原本能靜悄悄的不帶一絲煙火氣辦完的事, 現在鬧的這麽大, 真是讓人感覺啼笑皆非。
但一想到沈淩成了勾動大家的餌,她又不開心了。
先前那麽低調的情況下,都有楊姑娘為其傾心,現在俨然成了城中士子第一人,還不知道變成個什麽樣的香饽饽呢。
她想着自己這些天的糾結,突然有種一拳打到罩門的感覺,讓人十分憋悶。
罷了罷了,雲暖陽輕聲默念。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她又何苦琢磨這些東西,不如一句順其自然來的灑脫。
她拉回自己的思維,刻意不讓自己去想某個人。為了分散注意力,她便問道劉老接下來的打算。
劉湖兒聽了這話臉都皺起來了,苦哈哈的擺手:“祖父估摸着很快就會上京了,但他老人家離開了,這邊的銅坊總不能離人,我爹爹他們一直不愛這些,聽說便讓我拉起這架子。以後閑暇的時間就少啦。”
這個答案雲暖陽倒不意外,劉老向來将這點東西看得比命都重,現在雖然為了追求更精美的技藝暫時離開,總歸會要回來的,自然不能将這銅坊荒廢了。
只是可惜了劉湖兒這嬌滴滴的小丫頭,以後就得時常與爐子風箱相伴,怕是會少了許多樂趣。
雲暖陽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顯然也預想到了後頭她會遭遇什麽情況,作為促成這事的路人甲,她也只能感到抱歉了。
劉湖兒對她的同情不以為意,撅着嘴傲嬌的哼哼:“你別看我後頭要去幹苦力活,我敢打賭,你家現在也好不到哪去。”
雲暖陽好奇了,追着她仔細詢問,劉湖兒扁扁嘴,一臉的幸災樂禍:“你道我為什麽要躲你這來,還不是為了躲清靜。也不知道有些人怎麽想的,打聽你表哥打聽到我那去了,現在他們還沒找上你家這正主,過兩天可就說不準了。”
雲暖陽頓時有些啼笑皆非,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接下來幾日,果然如劉湖兒所說的,下帖子給雲家的人也多了起來,有時趕得不巧,還能幾撥人都撞一起了,實在讓人煩不勝煩。
劉湖兒過來隔天,城中鄒夫人帶着女兒來了雲府,鄒夫人和王氏向來有走動,所以一開始她沒反應過來,只以為是日常的交際,還叫了雲暖陽過來作陪。
後來得知這家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王氏态度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雖然依舊有禮,卻只剩下客套和疏離。
這種不速之客有一個便已掃興,更何況這些天接連造訪,惹得王氏都有閉門謝客的心思了。
雲暖陽本就因為接連發生的事心情不好,遇到這種客人還得強顏歡笑,也更加不耐煩應酬,王氏的不客氣倒也投了她的意。
不光是後宅,雲父那這些天也沒消停,畢竟各家夫人關注得更多的是沈淩有沒有可能成為自家佳婿,門第和才學擺在那兒,大多數人就知難而退了。
但對各位家主來說,沈淩代表的是無限的可能。
不拘哪一行,總歸能有京城的貴人能用得上的,哪怕沒法投效貴人,說不準他一個隐蔽的消息,就抵得上萬金。
財帛總是動人心,在利益當頭誰又能安之若素,作為明面上的沈淩長輩,雲父這些天受到的待遇就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熬過幾天,見着股邪風還沒有止息的趨勢,雲父和王氏都坐不住了。
他倆碰頭一商量,得,不能再這樣下去,與其這麽零零散散的應酬,還不如幹脆辦一場宴會正式介紹,又省時又省力。
兩人一拍即合,各自将這件事通告了沈淩和雲暖陽,借着書院此時開得正盛的牡丹,廣邀城中權貴賞花,并借此機會好好的介紹沈淩。
對這個決定,雲暖陽無可無不可,雖然她先前對沈淩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結,但最近這些日子下來,只剩下了心灰意冷,甚至她心底還盼望着變故來得更猛些,也好過此時的渾渾噩噩彷徨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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