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鬥技

書院中這片牡丹園占地極大，但因為書院依山而建，地勢蜿蜒，加之四方有高大的喬木阻隔視線，看着倒有些小而美的感覺。

這不比平原中成片的花圃來的壯麗，但曲徑通幽兩旁還有牡丹相送，別有一番風味。

當然，這樣的布局讓不熟悉的人進了，總會有些找不到北，但步步有美景、處處有驚喜，想必賞花的人也不會想那麽快賞完離開。

同時，對別有用心的人來說，這園子遍布僻靜處，想要做點什麽壞事真是再簡單也不過了。

雲暖陽不想讓不相幹的人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囑咐了婢女盯緊了周姑娘，接着就撺掇李華苑去雄紅臺看熱鬧。

早先就有侍女報告他們在那較技比試，此刻過去了大半個時辰，估摸着也該快出個結果了，她們這個時辰過去，正好趕上最有趣的時候。

李華苑也正有此意，兩人一拍即合，立馬抄了小路。

不知是姑娘們實在不熟悉方向，還是牡丹花海迷暈了姑娘們的眼，她倆遲出門這般久，到雄紅臺時竟還算來的早的。

當然，經常往來書院的如汪氏姐妹二人更是早早就候着了。

她們倆的同胞兄長這回也來了，此刻正坐在一張書桌後潑墨，一副寫意牡丹眼見就要成型。

場上仍有四位學子正在繪畫，雖然汪公子身邊站了兩位佳人， 但最打眼的仍屬沈淩，他身邊圍了不下七八人，時不時還有長輩走過點評一二，風頭十分強勁。

趙公子自然也少不了在那群人中，他見了李華苑，高興地見眉不見眼的，雖然礙于長輩與先生也在此處，不好做些有礙觀瞻的舉動表達自己想要招呼她的迫切心情，但擠眉弄眼的也沒少。

李華苑輕輕抿嘴笑了下，又重整臉色故作平靜。

雲暖陽看着這一幕哪還有不懂的，只怕經過前幾次的接觸，趙公子已經洗刷了自己身上愚笨的恥辱，成功的俘獲了美人心。

雖然打定主意在沈淩回京前離他遠着些，好保證自己不做什麽傻事，但雲暖陽也不好做那拆散有情人的王母，只得跟着李華苑一起緩步到了沈淩的書桌前。

雄紅臺是建在牡丹叢中的一片高臺。這是牡丹園中少有的平整處，建園子時便特意将這塊留了出來，以備舉行什麽活動。

雖然臺邊四周也栽有不少牡丹，但目視可及多是錦繡球、冠世墨玉、麟鳳等深色品種，少少的幾處淺淡的，也至多是開的紅旗漫卷那樣的玫紅色花朵。

但沈淩此刻聚精會神地繪畫着的，卻是一枝嬌豔欲滴的趙粉，遠遠看着以為是純白的，走近了才發現花瓣深處沁出來的那絲嬌豔粉色。

李華苑打眼一瞧，待看清了品種不由得“啊”地驚嘆出聲。

她美目不時在雲暖陽發髻與書桌之間流轉：兩者看着簡直是神似，好像前一刻嬌花還長在書桌上，下一刻便被人簪入了雲暖陽的發絲中。

圍觀的人們被她訝然的神情提醒，也跟着她的視線瞟了一番，頓時都理解了她的情難自已，甚至還有以為學子嘆道：“沈兄畫技簡直神乎其神，我都無法區分這花是畫的還是真的了。”

突然成了衆人圍觀的對象，雲暖陽臉蹭的紅了，她舉起帕子擋在眼前，只留下一雙翦水秋瞳在外面，恨不得整個人都鑽到李華苑身後。

說起來，大家一開始并非沒有注意到他畫作的真實，只是周圍沒有參照，對比不出而已。

現在她來了，乍然這麽一瞧，可不就更有沖擊性。

沈淩繪畫速度不慢，之所以會拖到現在還沒完，也是因為不時在畫作上加以工筆，此刻見雲暖陽來了，便速速加了幾筆，直截了當的完成整幅畫卷。

他将畫筆投入筆洗中，濺出數滴水也不在意，欣喜的叫了聲四妹妹，高興之情溢于言表。

雲暖陽此刻仍臊着，匆匆回了個福身算過。惹得他又輕笑起來，那笑聲就像一片輕羽，刷得她心癢癢的。

周圍圍着的學子見他起身，紛紛來到書桌正面欣賞，這個人說這處大贊，那個人說筆鋒妙極，一時倒有些十分熱鬧。

見衆人注意力轉移，雲暖陽舒出一口氣，但注意到沈淩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得嬌嗔的哼了句，将頭歪向一邊不理人。

沈淩知道她這是氣還沒消，也不着惱，轉身向趙公子和李華苑說起話來。

不多時，其他人也都完成了，大家擁簇着師長一一點評。

有的布局稍顯拘謹，不夠靈動。有的畫得花團錦簇，一派富麗堂皇。有的不同俗流反其道而行之，只畫單支牡丹，別有一番意味。

這次牡丹宴圖的就是一個雅字，所以師長們并未評個三六九等，只是細細的說了每幅畫的優劣，但對于沈淩的畫作，卻沒有一個不點頭稱好的，十足是本次鬥技中的無冕之王。

除了畫作，詩文也必不可少，另有一撥學子選擇了鬥詩，有師長将交上來的詩箋一一排在長桌上，逐個朗誦一番後便開始了品評。

大家圍坐一起，各抒己見，氣氛其樂融融。

正說着，汪公子并他兩位妹妹一起過來了，他先向學子們問好，再對雲暖陽打了個千，笑容可掬。

“前次回鄉見識了各地風土人情，并給大家帶了些手信，宴後遣人送往各位家中，還請笑納。”他笑着對大家道。

汪公子長得十分英武，兼之自信有禮，肩寬腿長，個頭頗高，是個無可挑剔的人物。

他這般對大家示好，讓人發自內心的覺得親近。

不過，他說這話時多往雲暖陽方向看了幾眼，作為她的頭號愛慕者，沈淩頓時察覺到了一絲別的意味，臉色也變得微妙起來。

他不着痕跡的斜跨一步，恰恰好就站在了兩人中間，将雲暖陽死死的擋在自己身後。

汪公子長眉一挑，臉上疑惑和審視并存，顯然接收到了沈淩的敵意。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就像要将沈淩看透：“這位莫不是畫了趙粉的沈兄？果然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