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阮漠寒撕開三明治包裝紙, 咬了一口,又望一眼艾咪和她男朋友的方向。

嘴裏熟悉的雞胸三明治味道,在提醒她不要輕易打破自己的規則。

于是她并沒有走過去, 而是咬着三明治往聆音辦公樓的方向走。

這時,艾咪卻向着阮漠寒的方向跑過來,好像跟男朋友談崩了。

那高高瘦瘦的男孩在後面追:“話說清楚再走!”

他一把拉住艾咪,感覺用了很大的力氣, 艾咪掙了一下, 沒有掙脫, 帶着哭腔說:“你不是要分手麽, 還說什麽?”

男孩拉着她:“那你是同意了?”

艾咪忽然摘下自己的鴨舌帽, 紅腫雙眼,盯住那男孩:“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在酒店房間裏根本什麽都沒發生?”

她讓男孩看清她雙眼。

男孩冷笑一聲:“那女的可出了二十萬, 你說你沒感覺拒絕了她, 我或許相信,可你說她根本沒碰你什麽都沒發生, 你當我傻子麽?”

男孩問她:“要承認麽?她碰了你, 你沒感覺,拒絕了她。”

“我最讨厭人說謊,你要是承認的話,我或許可以重新考慮分手的事。”

艾咪愣一下。

随即搖頭:“可沒碰就是沒碰,什麽都沒發生,就是什麽都沒發生。”雙眼紅腫, 語氣堅定。

男孩又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那分手這事,我們就算說清楚了。這事是我們商量決定的,以後你可別出去造謠, 說我抛棄你!”

艾咪紅腫雙眼盯着男孩,忍了許久的淚,終于要湧出眼眶。

一聲妖魅冷笑傳來。

“你就知道她會這麽說?”簡爍穿着她的波點高跟鞋走過來,挑眼笑着:“我也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她今天穿的倒是幹淨,罕見的米白,只是面前一個巨大浮誇的蝴蝶結,向左右兩邊支着,像蝴蝶的雙翼。

大概除了在簡爍身上,唯有T臺走秀時能看到這樣的奇裝異服。

簡爍逼近那男孩:“我就知道你會來跟艾咪說分手,因為你的二十萬到手,對你來說,艾咪的利用價值就算完了。”

“不是的。”艾咪忽然說。

簡爍瞟她一眼。

艾咪說:“他要拿二十萬,是為了當創業啓動資金,如果事業順利,一畢業,就跟我結婚……”

艾咪的聲音越來越低,但還是堅持說下去,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傻。

簡爍卻笑了一聲:“看來你自己心裏,也不是十分相信這話吧?”

艾咪的頭低下去,不語。

簡爍掏出手機,遞給艾咪:“你自己看吧。”

男孩似有預感,撲過來就要搶,簡爍早有防備,腳上的高跟鞋一擡,細細尖尖的鞋跟狠踹在男孩的腳踝上。

踹的男孩退開一步,嘴裏卻叫:“小艾!”

簡爍把手機塞到艾咪手裏。

艾咪拿着手機,眼睛卻看向阮漠寒。

阮漠寒淡淡說:“看不看,你自己選。”

自己選,要不要直面殘酷的真相。

艾咪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手機屏幕。

她有心理準備,卻還是驚訝了:“是她?”

簡爍在一旁慵懶笑道:“艾咪妹妹,你以為這渣男為什麽答應你今天見面的要求?因為他本來就約了這女生在附近見面,女生大四對吧?在附近一家投行實習呢。”

“本來也是關系戶,工作也不忙,時不時翹班跟這渣男出來喝咖啡。”

“今天渣男跟這女生約會,有空檔,就順便來找你談分手的事。”

簡爍譏笑一聲:“真是時間管理大師。”她在一邊熱烈鼓掌。

艾咪把手機還給簡爍,到這時,她剛剛要湧出眼眶的淚,反而忍回去了。

對着男孩問:“為什麽是她?”

簡爍在一邊笑:“你認識啊?”

艾咪點頭:“我們經管學院院長的女兒,大四的學姐。”

她看向男孩:“我記得你大一的時候,還跟你一堆兄弟嘲笑學姐長得醜,我當時還勸你不要這樣。”

簡爍在一邊說:“哎呀哎呀,怎麽一年之間,這人的審美就變了呢?”

“可能最終還是發現,只有紅通通的鈔票最美吧。”

艾咪眼睛通紅,卻反而沒有了眼淚,她平靜的問男孩:“你連抵賴都不想了是嗎?”

男孩望着艾咪,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簡爍告訴艾咪:“他當然不想抵賴了,他已經見過這女生的爸爸、你們那光頭院長了。”

“接下來是什麽?訂婚?”

男生只說:“我一開始,只是覺得自媒體博主的路不好走,想跟學姐交個朋友,說不定能給自己留條退路。”

簡爍冷笑一聲:“結果留着留着,就留到床上去了。”

男生不再辯駁,他現在和院長女兒的關系趨于穩定,自己心裏也知道,瞞不了艾咪多久。

簡爍告訴艾咪:“其實你這男朋友一開始,确實給自己留了退路的。”

她低頭翻翻自己的手機,又把手機遞給艾咪:“因為一開始,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勾搭上院長女兒。”

艾咪低頭看,簡爍在一旁幫她翻相冊,連續幾張照片,分別是男生和院長女兒,還有另一個短發女生,在這附近的不同咖啡館約會。

簡爍問艾咪:“你也認識吧?”

艾咪低低“嗯”一聲:“經濟學教授的女兒。”

簡爍“哈”一聲:“也在附近一家銀行實習,你說你這男朋友,是不是時間管理大師?”

“佩服佩服。”她再次在一旁鼓掌。

艾咪看向男生:“好,分手,說定了。”

男生反問一句:“你說的?”

艾咪雙眼紅紅,語氣堅定:“我說的。”

男生這種中央空調,好像個性都軟弱,艾咪一堅決,他反而意有流連:“你不要後悔。”

“恐怕後悔的人是你。”簡爍在一旁冷冷道。

阮漠寒瞥了簡爍一眼。

三月初春,氣候正值不穩定的時候。周末雷雨,前半周豔陽天,到了後半周,又變作一片陰霾,空氣中的風就再次冷下來。

今天也是,風吹在臉上一片冰涼,風說大又不夠大,就吹不散頭頂厚重的卷雲,一片灰黑。

阮漠寒在風中擡頭,只覺得那灰黑的卷雲如海浪,快速移動着,演繹着風起雲湧的波蕩。

阮漠寒的一頭淺棕色長發被風吹起,她看一眼身邊,簡爍一頭墨黑的卷發,也随風高高的揚起。

飛舞,飛舞,在風中,像一面黑色的旗。

簡爍聲音冷冷,臉上卻帶着妖異的笑,眸子裏波谲雲詭的光,如遠古的妖物複蘇。

她擋在艾咪身前,又像一個并非出身正道的女戰神。

阮漠寒透過随風紛亂的發絲,淺棕色的眸子望着簡爍,又轉向簡爍身後的艾咪。

在詭異陰霾的天色下,好像穿越時空隧道,望着另一個時空的她自己。

簡爍妖笑着說:“我給艾咪兩百萬,是我給你二十萬的十倍。”

“要是你沒跟艾咪分手,這筆錢馬上就是你的,比一個随時可能踹了你的院長女兒,踏實的多。”

艾咪一驚:“我不要。”

“你得要啊,艾咪妹妹。”簡爍懶洋洋笑着:“我在游戲裏砸兩百萬,是常事。”

“你就當我花兩百萬玩了一3D游戲,目的就是氣死他。”

她指指艾咪的男朋友,現在是前男友,嘴裏嘻嘻哈哈的一陣笑,毫不遮掩,分外刺耳。

艾咪說:“我怎麽可能白拿人的錢。”

簡爍問:“你不是想出國學語言麽?”

阮漠寒忽然說:“收下吧。”

艾咪和簡爍同時看向阮漠寒。

阮漠寒說:“你想出國,資金不多,可以選澳洲,研究生兩年學制,你留四十萬當學費已經足夠。其餘的生活費雜費,自己打工去賺。”

“其餘的一百六十萬,拿去捐了,孤寡兒童,流浪貓狗,都可以。”

“等你學成開始工作,再捐四十萬,這樣就行了。”

艾咪猶豫:“姐姐……”

阮漠寒淡漠道:“別傻了,看你這位前男友的選擇,也知人該學着現實一點。”

“人一生能遇到的契機不多,遇到了,就該抓住,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簡爍在一旁慵懶的笑:“你可真不給我省錢。”又對艾咪:“給我個銀行卡號,今晚就打給你。”

阮漠寒走向艾咪前男友,一臉淡漠:“看到了?這兩百萬,本來你也可以分享。”

男孩看着一個一臉清冷的大姐姐,飄逸走向自己,帶來一陣清幽的冷杉香氣,一時愣怔。

艾咪在後方說:“對,這錢我收了,你後悔去吧。”

男孩叫她:“小艾……”

艾咪轉頭,不再看他:“你走吧。”

男孩知道多說再無益,黯然離去。

風息了。

天邊雲層反而退散,露出一點點天光,連帶着廣場都比剛才稍稍亮了那麽點。

簡爍的一頭墨黑長發,落回肩頭,臉上的笑又變得懶洋洋的。

阮漠寒沖艾咪點了一下頭,拔腿離開。

廣場上的人來來往往,剛才阮漠寒看着簡爍和艾咪、外加她前男友,三人對峙良久,就在廣場一角,卻連一個停下腳步看她們的人都沒有。

每個人都腳步匆匆,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可見人很多時候顧慮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實屬多餘。

簡爍踩着高跟鞋,瘋跑兩步,追上阮漠寒:“你真一點不吃醋?”

阮漠寒瞥她一眼,把手裏剩下的三明治雞胸肉抛過去。

簡爍穩穩接過,伸出尖尖舌頭舔舔嘴角,像只狡黠的貓,卻忘了嘴角有傷,又疼的一陣龇牙咧嘴。

她沒有再跟着阮漠寒,扯開包裝紙把雞胸肉塞進嘴裏,語音含糊的在阮漠寒身後喊:“今天臨幸我啊?”

“喵?”

“喵喵?”

阮漠寒一次也沒有回頭,走了。

******

周六,1704房間。

阮漠寒是被簡爍拉進房間的。

她剛剛敲了門,就被面前巨大的力道一拽,接着身上的大衣落地,阮漠寒步子不穩,一只六厘米的黑色高跟鞋陷進了黑色大衣裏。

阮漠寒順便把另一只高跟鞋也甩掉。

她整個人,就被簡爍抵在了玄關的落地鏡上。

三月氣溫回暖,大衣之下的襯衫面料更薄,鏡子堅硬的質感透進來,抵着阮漠寒的蝴蝶骨,微微傳來一陣涼意。

比鏡子更冰的,是簡爍的手指。

這天是邶城停止供暖的第一天,房間裏也沒開空調,簡爍的手指本來就涼,這會兒觸在阮漠寒的耳垂上,像什麽人拿着一塊冰,在她那顆淺棕色的小痣上來回摩挲。

手指越冰,越顯得雙唇滾燙。簡爍的唇,直接狠狠抵了上來,撬開阮漠寒的唇齒,與其說吻,更像撕咬。

簡爍嘴角的傷還沒好,這時她一用力,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微微裂開來。

阮漠寒的舌尖都感到一陣輕微的腥氣,簡爍卻好似渾然不覺痛。

她低聲問阮漠寒:“你猜上周的今天,我和艾咪在隔壁做了些什麽?”

她暫時放開阮漠寒,把阮漠寒微微拉離鏡面,轉了個身,自己攬住阮漠寒的肩。

這樣,就兩個人都是面對鏡子了。

阮漠寒微微垂眸,打量鏡子裏的簡爍,帶着一臉妖冶的笑,眼角一片瘀紫,鼻尖一點紅,嘴角的烏青正中央有微微一道裂口。

簡爍比艾咪傷的更重,此時的臉還像調色盤,又像遠古已經滅絕的妖異的花。不知她主動把自己往玻璃門上撞時,用了多大力道。

真的瘋子。

阮漠寒又看向自己的臉。

淡漠,清冷,沒有一絲表情。

只是唇角,剛剛緊貼着簡爍的嘴角,就沾上了簡爍傷口的一點點血。

她的口紅被簡爍吃掉,原本清淡的唇色露出來。嘴角的一點血,就成了整張淡漠臉上的唯一亮色,猩紅的,格外刺目。

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異類,逐漸被妖物同化。

簡爍在背後攬住她的肩,手指刮過她的耳廓,妖魅笑着:“你猜,我有沒有這樣玩她的耳朵?”

阮漠寒望着鏡子裏兩人的身影沉默,神色淡漠如昔。

簡爍像在玩一個極其有趣的游戲,滾燙的唇又貼上來,咬着阮漠寒的耳垂,抵着阮漠寒的那顆小痣,柔軟的,帶着裹挾的力道,像食人花的花蕊。

“你猜,我有沒有這樣吻她的耳垂?”簡爍聲音低而魅惑:“對了你知道嗎,她的耳朵上也有一顆痣。”

“不在這裏,在……這裏。”

簡爍舌頭上移,從阮漠寒的耳垂,一路往上,舐到她耳廓。

阮漠寒渾身一陣本能的抖,但很快被她控制住。

她知道艾咪的耳廓偏下方有一顆小痣。

艾咪每天紮一個馬尾,雙耳露出來。阮漠寒的眼睛比尋常人敏銳,她不可能看不到。

讓阮漠寒沒想到的是,簡爍也注意到了。這個尋常人極易忽視的小細節。

她在心裏再一次确認,簡爍比她以為的更細致,也比她以為的更聰明。

妖物。

襯衫一陣窸窣後,阮漠寒盯着鏡子裏自己的窄裙,起了一道道褶皺。

簡爍發出一陣妖氣十足的笑,手擡起來,裝模作樣的打量自己的手指:“你還是沒有很大感覺,是嗎?”

今天陰天,空氣裏有霾,于是連天空中烏黑湧動的雲都看不到,只剩一片白茫茫的煙,讓人如置身迷霧森林,身心茫然,找不到出路。

整個房間,其他區域都沒有開燈,唯有玄關處一盞淺黃的燈,格外刺目。

照的阮漠寒和簡爍兩人,像舞臺上唯二的兩個演員。

簡爍扯起嘴角笑着,在自己手指上舔了一下:“沒關系。”

“游戲就是要這樣才好玩啊。”

她放開阮漠寒,自己往房間裏走,對阮漠寒:“在那等我。”

******

留在原地的阮漠寒,瞥一眼地上自己的大衣。

大衣裏歪倒着兩只高跟鞋,阮漠寒把高跟鞋撿起,穿在自己腳上。

她又跟簡爍差不多高了。

簡爍很快回來,阮漠寒瞥一眼她的手裏:“這就是你的游戲?”

簡爍舉舉手裏抱着的東西,耀武揚威的:“怎麽,你不配合?”

“配合。”阮漠寒淡淡道:“我說了,收錢辦事,天經地義。”

在周六下午兩點到四點這個時間段裏,她是簡爍的“金絲雀”,簡爍是她的“小白鼠”。

兩人各取所需。完美的游戲。

“自己脫。”

阮漠寒擡手。

黑色的窄裙滑落在地上。

簡爍擡手,指尖微顫,手指冰涼。

阮漠寒問她:“你抖什麽?”

“凍的。”

“不開空調?”

“不開。”

簡爍手裏的,是三明治店的工作服,豎條紋襯衫,卡其色短裙,艾咪每天穿的那種。

簡爍把襯衫給阮漠寒穿好,又一顆一顆,系好扣子。

阮漠寒低頭看着她系扣子,她淺棕色的長發垂下來,發尾垂在簡爍濃黑如墨的頭發上,疊在一起。

簡爍又給她穿裙子。

阮漠寒扶着簡爍的肩,左腳邁進去,右腳邁進去。

“嘶啦”一聲,腰帶束緊。

簡爍狠狠用力,捏着阮漠寒的肩膀一個轉身,阮漠寒垂在簡爍墨黑長發上的發尾飛揚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看。”

簡爍再次從背後鉗住她的肩,讓她看鏡子裏的自己。

“還差最後一步。”

簡爍纖長的手指一開一合,套在手指上一根淡紫色的頭繩,就被無限迸開。

跟艾咪用的一模一樣。

簡爍哼着一首歌謠,手指插進阮漠寒一頭柔順的淺棕色直發: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

四兔子熬。(備注1)”

她絮絮的聲音含混不清,化為一片模糊又怪誕的背景音,好似專注力全在自己的手指上。

手指的力道并不輕柔,遇上發絲裏的結,帶着力道拉開,連帶着阮漠寒的後腦勺微微向後一晃,

頭皮酥麻微痛。

簡爍把阮漠寒的一束長發握在手裏,用淺紫色頭繩綁成一個高馬尾:“好了。”

她退開一步,笑嘻嘻的,像一個孩童在欣賞自己剛剛畫完的傑作。

阮漠寒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豎條紋襯衫,卡其色短裙,淺紫色頭繩綁的一個高馬尾,青春無敵的打扮。

像艾咪。

可一雙極致淡漠的眸子,一張毫無表情的臉,薄而透的絲襪加黑色高跟鞋。

又是阮漠寒。

極之的清純,極之的淡漠,在此時的阮漠寒身上奇異的融合在一起。

簡爍在她身後舔舔嘴角,像只饑餓的貓。

******

阮漠寒豎躺在床上,腦後墊着的鵝絨枕很軟,微微撐起她的頭。

她的一雙眸子半垂着,就能看到窗外白茫茫的霾。

讓整座城市,變作一片迷霧森林。

簡爍橫躺在她的小肚子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手指無聊的捏着墨黑發尾一晃一晃,掃在阮漠寒的皮膚上。

“有點癢。”阮漠寒打開她的手。

“哦。”

簡爍無聊的扭了扭,一雙妖魅卻空洞的眼,瞪着天花板。

阮漠寒扭頭,順着她視線的方向瞟了一眼。

簡爍在看她上周貼過qie*聽器的天花板一角,其實現在,已經了無痕跡。

“為什麽你還是沒什麽感覺呢?”簡爍問:“艾咪也不行?”

阮漠寒不答話,再次轉頭,望着窗外茫茫的霾。

簡爍好像手不能閑着,又把阮漠寒扔在床上的淡紫色頭繩摸起來,一扯,一扯,像在玩彈弓。

阮漠寒突然起身:“你起來。”

簡爍跟着坐起,像只迷茫的貓。

阮漠寒把她一頭墨黑濃密的頭發扯在手裏,簡單梳理兩下,拿過淡紫色頭繩,在簡爍的後腦勺上高高綁一個馬尾。

兩人面對面坐着,修長的腿都盤在柔軟的鵝絨床上。

房間裏始終沒開空調,有點冷,阮漠寒能看到簡爍和她自己的小臂上,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簡爍沒怎麽綁過這樣的發型,平時她都是很妖冶的打扮,這會兒覺得新奇,搖頭晃腦的。

腦後的高馬尾就被她甩着,一晃一晃。

阮漠寒拍拍她的臉:“清純點。”

“哦。”

簡爍當真可以做到神情的無縫切換。

只一瞬,她眸子裏妖冶而空洞的光消失了,變得清純而幹淨,像一生開在溫室裏的花,世間的一切艱難險惡,往前與她無關,往後也與她無關。

阮漠寒凝視她的眸子。

她伸手扯掉淡紫色頭繩:“算了,你不像她。”

簡爍想了想:“你很像她。”

“不,我也不像。”

阮漠寒從床上下來,走到玄關處,穿自己的衣服。

簡爍還那樣盤腿坐在床上,轉了個方向,轉往阮漠寒走向的玄關。

“為什麽不像?”

“我們都是跟艾咪不一樣的人。”

卧室到玄關,有一面牆的轉角,簡爍坐在床上,并看不到阮漠寒的身影,只能聽到她清冷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

“我們?”簡爍饒有興致的:“那我跟你,我們是一類人咯?”

阮漠寒不答。

簡爍又問:“喂,為什麽你還是不夠興*奮?艾咪也不行?明明你那麽護着她的。”

阮漠寒拉開房門,簡爍一下子從床上撲過來。

“四點到了。”阮漠寒淡淡的說。

簡爍撇撇嘴,一臉委屈與寂寞。

阮漠寒輕聲說:“別演。”

她關上門走了。

站在房間門口,她擡手看了一眼腕表:三點五十九分。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凝神聆聽。

腳踩在地毯上的聲音,然後有人往門上一趴,帶着點力道,好像心裏真的藏着很多的委屈。

是簡爍趴在了門上聽阮漠寒離開的動靜,失去了阮漠寒這個觀衆在現場,卻仍然連阮漠寒的最後一絲聲音都流連。

像是真的不舍。

阮漠寒低頭看一眼腕表:四點整。

她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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