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阮漠寒走出簡宅, 德式雕花的厚重木門,在她身後緩緩閉阖。

此時已經十點,阮漠寒擡頭, 見天空已是一片深沉的藍紫,如水墨暈開。

沒有星星,一顆都沒有。

“啪嗒”一聲,阮漠寒打開手包, 摸出一支煙。

她對着夜空吐出一陣輕煙, 煙霧太淡, 藍紫近黑的濃濃夜幕做背景, 煙霧很快就消散不見了。

旁邊濃密的灌木叢中, 發出一聲輕笑。

妖媚,天真,狡黠。像暗夜的妖精, 又像魅惑的人魚。

簡宅的花園應該有專人打理, 除了經年的老樹,盛開的郁金香和丁香, 還有大片大片的灌木, 茂密的毛櫻桃和接骨木。

花期将近,但還未至,綠油油的葉片間,一張冶豔的臉冒了出來。

墨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好似暗夜裏唯一的星光。

夜太深沉, 也并看不清那雙眸子裏,是故作溫柔的底色,還是一片冰涼和虛無。

“你出來找我了?”簡爍笑嘻嘻的。

“不。”阮漠寒淡漠道:“我只是準備走, 站在門口抽完這支煙。”

“過來。”簡爍讓自己的聲音越發妖媚,越發像誘惑水手自投羅網的人魚。

阮漠寒只是靜靜站在門前,抽着自己手裏的那支煙。

簡爍嗤一聲,從灌木叢後現身,豔粉色層層疊疊的紗裙裹在她身上,露出瑩潤白皙的鎖骨和手臂。

她像只貓,在夜色的掩護下快速移動,出現在簡宅門口只一瞬,扯着阮漠寒的胳膊,把她拉到剛剛自己躲着的灌木叢後。

現在,兩人都在灌木叢的掩護之中了。

“你來幹嘛?”阮漠寒問。

簡爍叼着一根粉紅色的棒棒糖,吸得啧啧作響:“我路過。”

“路過這裏?”阮漠寒吸一口煙,瞥她一眼:“你朋友家好像不在這附近吧。”

“你又不知道我有多少朋友。”簡爍慵懶一笑:“我今天借住的朋友家,就在這附近。”

“散步到這裏而已。”

“是嗎?”阮漠寒淡淡道:“伸手。”

簡爍盯着她,又嗤了一聲。

阮漠寒:“煙灰掉到灌木叢裏,會着火。”

簡爍敏銳得驚人:“你不喜歡火?”

上次簡爍無意說起徐董事的老婆,在親眼目睹徐董事和鐘韻麗之後,一定會抓狂,也許拿刀,也許放火。

那時,阮漠寒的神色也有過一瞬異常。

阮漠寒:“我沒有不喜歡火,只是引燃了灌木叢,需要賠償。”

“我不喜歡損失錢。”

“你真貪錢。”簡爍:“錢到底有什麽好?”睨着阮漠寒,棒棒糖叼在嘴裏,剛才叼着棒棒糖棍的手,懶洋洋伸到阮漠寒面前。

阮漠寒把煙從唇邊拿下來,手指輕點,把灰白的煙灰,彈在簡爍掌心。

簡爍臉上,似天真惡童一般的表情又露出來了,飛快的把手擡到阮漠寒面前,撅嘴一吹。

灰白的煙灰飛揚。

阮漠寒卻早有防備,同一時間,已經閉眼。

煙灰消散在淡淡夜風中。

下一秒,阮漠寒的嘴裏,卻被塞進了一根棒棒糖。

簡爍剛剛一直叼在嘴裏,吮過,糖還是溫熱的。

泛着一絲絲的甜,蔓延在阮漠寒剛抽過煙的嘴裏,與煙草的苦味劇烈碰撞。

反差太明顯,舌尖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好吃嗎?”簡爍妖冶笑着問她:“我用五糧液加了草莓果醬做的。”

“這樣,邊爬樹也可以邊喝酒,是不是很聰明?”

極度天真,像做了什麽好事、等待大人誇獎的幼童。

阮漠寒索性把煙掐了,把簡爍的棒棒糖叼在嘴裏。

簡爍望着她微張的紅唇,舔舔嘴角。

“你怎麽不進去?”阮漠寒問。

“進去?”簡爍不屑的笑一聲:“那麽無聊,你不都出來了?誰會覺得有趣。”

阮漠寒淡淡道:“柏靜娴會。”

即便今晚,懷孕的柏靜娴只能端一杯藍莓汁,卻依然與客人觥籌交錯,充分享受作為女主人的快樂。

“她肚子那麽大了。”簡爍撇撇嘴,誇張的在自己肚子前比劃出一個氣球:“人也胖了。”

她脖子向後縮,努力擠出雙下巴:“那麽胖,那麽醜。”

阮漠寒叼着棒棒糖,吮完最後一口,把棒棒糖棍還給簡爍,簡爍随手丢進灌木叢中。

阮漠寒轉身。

“你去哪?”

“我要走了。”

簡爍一下子蹿到阮漠寒面前:“不準走。”

屋內,《維也納森林圓舞曲》的旋律響起,隔着厚重木門傳出來,像是來自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陪我跳完舞才能走。”

“你想跳舞?”阮漠寒瞟她一眼:“看樣子,你是覺得柏靜娴的派對很有趣了。”

“不如你進去跳。”

語氣淡漠,卻有挑釁。

簡爍的嘴角挑了起來:“我倒是想進去跳舞啊,但是呢……”

她一拽自己胸前疊出繁複褶皺的薄紗:“看看看,是誰的口紅把我裙子弄髒了?”

是今天下午在W酒店,兩人在鵝絨床上糾纏,阮漠寒的口紅,蹭在簡爍的紗裙上。

“我可是大小姐,怎麽能穿着髒的禮服出現在派對呢?”簡爍笑得妖冶。

“丢了誰的人?”阮漠寒問她:“丢你自己的人?還是丢簡銘和柏靜娴的人?”

“你現在進去,他們也只會裝作不認識你的樣子吧?”

“你放屁。”簡爍的手伸過來,飛快的速度帶一點點猶豫,像是在思考要扯阮漠寒的發梢,還是捏阮漠寒的耳朵。

受了欺負的孩子一樣,報複心太急太重。反而亂了章法。

阮漠寒“啪”一聲,又穩又準把簡爍的手打開。

“你!”簡爍更急,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角,眼裏露出兇狠的光。

她的手第二次準備像阮漠寒襲來,卻還沒來得及高高揚起,在半空被阮漠寒攥住。

簡爍一愣。

“就一曲。”阮漠寒淡淡道。

“哈。”簡爍反應了一下,笑了:“你想跟我跳舞,是不是?”

阮漠寒不答,擡手,架起簡爍的手臂,輕撫上她的背。

簡爍微顫了一下,很快,眼神恢複如常。

妩媚又虛無,空虛又天真。

《維也納森林圓舞曲》的旋律,不斷從枝蔓橫生的老房子裏瀉出。簡爍一雙十厘米的湖藍色高跟鞋,剛才爬樹之前,就扔在灌木叢附近,此時在夜色中,泛着詭異的藍。

簡爍本來比阮漠寒高一點點,但此時光腳踩在泥土上,就比穿高跟鞋的阮漠寒稍矮一點。

阮漠寒領舞,掌握絕對主動。她們藏在灌木叢後,舞不開,就在小小一塊巴掌地,來回旋轉。

簡爍像只聒噪的鹦鹉:

“你就是想跟我跳舞,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阮漠寒覺得吵:“我早說過,我不喜歡欠人。”

虧欠,也是跟人産生情感連結的與式之一,阮漠寒讨厭這樣。所以弄髒了簡爍的裙子、害她不能進去跳舞的話,就得還。

她低頭,就能看到簡爍瑩白的腳踝,luo*露的,光潔的,在深黑棕的泥土之上,像在發光。

忽然,那扇沉重的木門被人從裏推開。

一個淺金色的身影出現。

阮漠寒想起那雙貂一樣的眼睛,心裏沒來由的慌了一下。

她一把扯住簡爍,帶着她蹲在茂密的灌木叢後。

“幹嘛?”

阮漠寒冷冷道:“你不是不想被人看到麽?”

“砰,會消失。”

姜凱倫是出來抽煙的,竟然抽雪茄,粗粗的煙卷,咬在薄薄的紅唇間,煙頭的火光格外大一些,在黑夜中照亮她的雙眼。

阮漠寒透過灌木叢的葉片,凝望姜凱倫的眼睛。

真的就是一片虛無,什麽都沒有。

簡爍抱着雙膝蹲在阮漠寒身邊,還像只鹦鹉一樣在問她:“你就是想跟我跳舞,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雖然是氣聲,但她蹲的很近,阮漠寒也覺得吵嚷難耐:“閉嘴。”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嘛?”

抽着雪茄的姜凱倫,好像往灌木叢這邊看了一眼。

阮漠寒一向善于識人,但面對姜凱倫,她一點底氣也沒有。姜凱倫到底是什麽人?她不知道。

如果姜凱倫有一對和她一樣敏感的耳朵,她也一點不會意外。

姜凱倫會聽到簡爍的聲音嗎?阮漠寒托過簡爍的後腦勺,直接吻了上去。

她本來是打算狠狠咬住簡爍的舌頭的。

但是。這時。

不知哪裏來的一陣風,藍紫的雲層退散,一輪始終藏在厚厚雲層之後的滿月,露了出來。

月光皎皎,傾瀉而下。

阮漠寒眼睛也敏感,被突如其來的月光,晃的一愣。

剛才準備好的噬咬姿勢,不知怎麽就洩了力。

一個惡狠狠的吻,突然變得至輕,至柔。

四片柔軟的唇瓣,像她們身邊不遠處、春天新綻開的花瓣,又像夜莺鳥腹下最柔軟的那撮羽毛。

帶着香,帶着月光的旋律。

舌尖輕微滑過,帶來陣陣顫栗。

簡爍被突然吻的一愣。

一陣英文低語響起,是一個年輕的英國男人推門出來,有事找姜凱倫進去。

姜凱倫滅了雪茄,伴着一陣輕輕的高跟鞋腳步聲,消失了。

簡宅木門外,夜色天地間,一時只剩下阮漠寒和簡爍兩個人。

厚厚的雲層再度聚攏,剛剛晶瑩到詭異的月光,一瞬之間,又突然消失了。

簡爍用力推開阮漠寒,用的力氣之大,讓她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泥土地上。

“你有病啊?”她惡狠狠擡手擦了一下嘴,對地上吐一下口水,爬起來就轉身跑了。

那雙湖藍色高跟鞋,就那樣被遺留在灌木叢附近。

要幫簡爍收拾殘局麽?阮漠寒決定不要。她從灌木叢後站起來,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風衣。

摸出手機:“喂,代駕公司麽?”

她走了。藍紫夜幕下的灌木叢後,再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

周一,阮漠寒在公司見到姜凱倫時,姜凱倫面色如常,笑容優雅。

周六晚上,她跟阮漠寒在簡宅二樓的一場對話,仿若人的錯覺。

她們在公司唯一的交流,發生在聆音團隊和GS團隊碰頭開會時。

姜凱倫問阮漠寒:“阮總監,你怎麽看?”

是一個關于市場營銷的問題,在阮漠寒的專業範圍之內,阮漠寒面色淡淡,簡練談了自己的看法。

姜凱倫點點頭,眼神又從阮漠寒身上移開飄遠了。

再無其他。

六點,阮漠寒準時下班,把剩餘的工作帶回家做。

她沒有直接去地下停車場,先乘電梯去了一趟公司大堂。

王諾拎着一兜子菜,在那裏等着她,笑道:“好久不見。”

阮漠寒點頭:“确實,入職聆音以後,很多事還沒理順,太忙了。”

王諾:“那今晚去你家商量笑研的事,會不會耽誤你時間?”

“你走後我多加班一小時就好。”阮漠寒淡淡說:“笑研的事,我想多幫一點。”

王諾輕聲說:“嗯,我懂。”

她今天正好在聆音附近的一家書城,給笑研的聾啞孩子們買繪本和文具,買的東西直接讓同事開車運回笑研了,自己索性來聆音找阮漠寒,等阮漠寒下班後一起回她家。

阮漠寒跟王諾一起等電梯,去地下停車場。她看看王諾手裏的一兜子菜;“買這麽多。”

王諾笑:“音音不是喜歡我做的菜麽?”

王諾手藝遺傳她母親,居然能對上阮清音的口味,實屬難得。

阮漠寒:“辛苦你了。”

王諾看向她:“漠寒,你總是這麽客氣。”

“如果這樣,你每次幫笑研那麽多,我是不是也要對你千恩萬謝?”

“我真希望,你不要這麽客氣……對我。”

阮漠寒盯着電梯的樓層指示燈,并不說話。

王諾微微嘆一口氣,收回目光。

兩人一起來到地下停車場,阮漠寒第一眼,就看到地上蹲着一個橙黃色身影。

是簡爍。

她穿一身橙黃色的風衣,混搭一條同色的蓬蓬紗紗裙,整個人看上去像一顆橙子,又像一輪太陽,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過分璀璨刺目。

今天她找到了那只貓,手裏拿着一根雞肉腸,正在逗那只貓:“喵。”

她聽到了阮漠寒穿高跟鞋的腳步聲,慵懶笑着回頭:“喵。”

妩媚的。天真的。像并不親人的流浪貓,只對一個人露出柔軟肚皮,就很容易洞穿人的心理防線。

下一秒簡爍的臉色卻變了。

因為她看到,阮漠寒身邊還站着一個人。

王諾拎着一兜子菜,有些吃驚的看着簡爍。因為她穿平底鞋,腳步輕不可聞,所以簡爍剛才并沒有聽到她。

“她是誰?”簡爍聲音冷得像冰,對貓遞出雞肉腸的手也縮了回來。

貓剛吃了一半,分外不滿,脾氣很大的沖簡爍龇牙咧嘴:“喵!”

簡爍不耐煩的揮舞着雞肉腸,脾氣更大的也沖貓龇牙咧嘴:“喵!”

不知簡爍這一聲,在貓語世界裏代表着什麽,貓一愣,覺得自己吵不過簡爍,轉身跑了。

阮漠寒并不回答,只淡淡看着簡爍:“雞肉腸還剩一半,我不喜歡浪費食物。”

簡爍翻個白眼,直接把雞肉腸的包裝撕到底,半根全塞進自己嘴裏。

她一邊兇猛咀嚼,一邊站起來向阮漠寒和王諾這邊走過來,眼睛像貓一樣眯起來:“她是誰?”

阮漠寒不露聲色的擋在王諾身前:“你來這裏做什麽?”

“現在并非周六下午兩點到四點。”

“喔?”簡爍的一邊唇角挑起來:“可周六晚上,也不是下午兩點到四點之間啊,你為什麽要親我?”

阮漠寒冷冷道:“那只是為了讓你閉嘴。”

王諾站在一邊,面色平靜。

簡爍十分不客氣的對着她問:“喂,眼鏡娘,你到底是誰?”

王諾本是帶了點棱角的長相,一頭黑長直發,簡單束在腦後,兩縷不夠長的碎發,從臉頰兩側垂下來,加上一副淺銀框架眼鏡,讓整個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她穿一件白色長風衣,個子很高,穿一雙平底鞋站在穿高跟鞋的阮漠寒身邊,兩人看上去差不多。

王諾:“我叫王諾,是漠寒朋友。”

簡爍一愣。

随即笑意更深,妖冶又邪惡。

王諾凝視簡爍墨黑的瞳仁,在昏暗地下停車場閃着詭異的光,像會攝人魂魄的貓。

簡爍舔舔嘴角:“那麽王眼鏡娘,你知不知道你的這位朋友……”

“漠寒。”她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陰陽怪氣,特意加了重音,眼尾飛揚的瞟了阮漠寒一眼。

“是我包養的金絲雀?”

“你知不知道她親人的時候什麽樣?抱人的時候什麽樣?在床上的時候,又是什麽樣?”

王諾垂垂眸子,得體回答:“漠寒的私生活如何,不需要我來評價。”

“是嗎?”簡爍舌尖舔着牙齒,王諾看到她唇角露出的那一顆,齒尖鋒利尖銳。

簡爍笑道:“不如我告訴你更多細節,你再來說你想不想評價。”

簡爍朝王諾走近。

阮漠寒開口:“你到底在這裏做什麽?”

“因為我吻了你,你動心了?想我想到,周一就迫不及待來找我?”

“你放屁!”簡爍向後跳開一步,瞪着阮漠寒。

阮漠寒:“不會對我戀戀不舍,還要像只沒人要的流浪貓似的,跟我回家吧?”

簡爍直接朝阮漠寒吐了一口口水,阮漠寒早有防備,把電腦包擋在自己面前。

簡爍的一點吐沫星子,就只濺到了防水電腦包上。

“這裏怎麽這麽熱鬧?”一個優雅聲音響起。

阮漠寒沒有轉頭,她知道是誰。

她不想對上那雙貂一樣的眼睛。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卻又讓她感到恐懼。

一種靈魂深處的顫栗。

簡爍盯着姜凱倫,警惕的退後一步:“你是誰?”

“我算阮總監暫時的上司吧,姜凱倫。”她笑問簡爍:“小姑娘,你又是誰?”

她上下打量簡爍一眼:“你不會姓簡吧?”

阮漠寒敏感的雙耳聽到,簡爍的呼吸亂了一瞬。

竟忽然轉身,跑了。

像剛才吵不過簡爍、轉身逃跑的那只流浪貓。只不過這一次,敗下陣來的是簡爍。

阮漠寒有點意外。

姜凱倫笑問王諾:“請問你又是?”

“王諾,漠寒朋友。”

姜凱倫得體微笑:“王小姐,你好。”

阮漠寒淡淡開口:“姜總,我記得您的車不停這邊。”

“是,只是聽到這邊很熱鬧的樣子,過來看一眼。”姜凱倫笑得自然:“阮總監,你剛才好像有點麻煩的樣子,不謝謝我幫你解圍?”

阮漠寒始終沒有看姜凱倫,垂眸,盯着剛才簡爍扔在地上的雞肉腸包裝:“其實不必麻煩,我自己有辦法。”

“我當然知道你有辦法。”姜凱倫笑了:“只是我在這裏,解決的更利落,不是嗎?”

“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她對着王諾點一下頭:“王小姐,再見。”

“再見。”

姜凱倫的身影消失後,阮漠寒走過去,撿起簡爍扔在地上的雞肉腸包裝,扔進垃圾桶,帶着王諾上了自己的車。

******

周一回家的路很堵。

阮漠寒注意到,坐在副駕的王諾,時不時瞟向她,欲言又止。

阮漠寒轉動與向盤,主動開口,語氣淡淡:“剛才那人說的是真的。”

“我是她的金絲雀。”

王諾低下頭,沉默了一瞬,重新擡頭看向阮漠寒:“是為了錢麽?”

她耳朵有點紅,但并沒有評價任何,顯然在自己努力消化這件事。

她問:“是為了給音音存錢?是為了贊助笑研的錢?”

“不。”阮漠寒否認:“其實是為了我自己。”

“我讨厭沒錢的感覺。錢越多,我越有安全感。”

王諾呼出一口氣,不說話了。

“漠寒。”良久,她這麽叫了一聲,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阮漠寒突然開口,語氣依然淡淡:“王諾,你知道我所有的事。”

“你也知道我最想要的就是錢,最不想要的就是感情。”

王諾的頭再次低了下去,低低的“嗯”了一聲。

******

到了阮漠寒家,阮漠寒打開電腦,幫王諾理順笑研最近的運營情況,王諾去廚房做飯。

很快,滿滿一桌子家常菜端上了餐桌。

三人洗手,一起坐到桌邊。

阮漠寒廚藝一般,而且沒什麽口腹之欲,做的都是極簡的菜,她家只有在王諾偶爾過來做飯的時候,才會散發出尋常人家的煙火氣。

王諾問阮清音:“好吃麽?”

阮清音:“一般吧。”

分明一筷子一筷子夾的很歡暢。

王諾笑:“小騙子。”

阮清音面無表情:“你可以叫我騙子,但請把那個小字去掉。”

迫不及待想要長成大人。

王諾笑出聲,阮漠寒也忍不住抿抿嘴角。

飯後,阮漠寒告訴王諾:“你開我電腦,看一下我剛初拟的笑研二季度運營預案,我去陽臺抽支煙。”

王諾點頭。

她坐在沙發上,微微俯身,看得認真。

因為湊的近了,就能聞到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淡淡的,還留着阮漠寒指尖的冷杉香氣。

王諾忍不住對着窗外望去。

臨近四月,天黑的晚了不少。快八點了,天空還透着一點點的光,不至于是一片濃重的黑,像一片暈染開來的水墨畫。

阮漠寒站在這樣的夜幕下,一手撐着陽臺欄杆,抽着一支煙。

白襯衫淺白,黑窄裙墨黑,一頭淺棕色的長發垂下來。淡淡的香煙煙霧缭繞在她身邊,讓她整個人,也仿佛融入了水墨畫中,淡的像是其中一筆。

好像不是人間的真實存在。

王諾心裏沒來由的一慌,不知怎的,就站起來,拉開陽臺的隔音門走了出去。

“漠寒。”她輕輕叫了一聲。

阮漠寒回頭,看着她,那雙淺棕色的眸子,也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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