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謝星搖走出飛天樓時,迎面撞上一陣呼嘯而過的寒風。

疾風冽冽,刮在面上有如刀割,這并不是多麽舒适的感受,卻讓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無比雀躍地加快腳步。

“我們出來了?”

雲湘在心中細細捋清事情經過,終于有些明白了其中套路,雙目粲然彎起:“好厲害好有趣!我方才好幾次被吓得不敢呼吸——沒想到居然能把一切圓回去!”

月梵拍拍心口:“多虧搖搖能想到這個法子……佩服佩服。”

她當真是把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落到了實處,從狗血大戲到春晚合家歡,每一步都走得叫人連連驚嘆。

“所以,”雲湘摸摸肚子,念及飛天樓中的對話,隐約顯露不舍之意,“年夜飯沒有了。”

“年夜飯算什麽。”

月梵大大咧咧攬上她肩頭:“搖搖她大師兄做菜一絕,等我們解決朔風城裏的事,大可帶你去淩霄山,嘗嘗他做的美食。”

溫泊雪颔首應聲,同樣露出向往之色:“絕對不比年夜飯差。”

雲湘聞言一怔,用力點頭:“好!”

“話說回來,”溫泊雪不知想到什麽,微微挑起眉梢,眼皮上撩,“晏公子的演技真是不錯,接戲接得順暢,反應甚至比我更快。”

晏寒來本是一言不發聽他們侃大山,猝不及防聽見自己的姓氏,于黑暗中安靜擡頭。

此刻天色昏暗,月亮被濃雲吞噬大半,除卻幾縷殘絮般的月光,街邊只剩下淡淡交錯着的流燈光影。

他穿着近乎于沉黑的青色外衫,衣料單薄,襯出少年人瘦削挺拔的脊背腰身,面部輪廓亦是冷冽,裹挾了生人勿近的傲。

和另外幾個叽叽喳喳的小夥伴相比,他仿佛被隔絕于夜色之中,與周身一切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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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溫泊雪一句話出口,才将兩個空間渾然融為一體。

“對哦。”

雲湘不了解此人性子,只當他是個沉默寡言的可靠同伴:“晏公子的反應總能比我快,稀裏糊塗演到最後,我都快捋不清楚邏輯,他卻可以行雲流水地接話。”

“确實。”

月梵輕撫下巴:“我還以為晏公子定會一本正經,不願随我們胡說八道——沒想到演技超群,手握戲眼大權。”

溫泊雪有感而發,悄然傳音:[晏公子模樣好看,演技也如此出色,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紀,當演員肯定比我有前途。]

[他的性格,恐怕不适合演戲。]

謝星搖卻是笑笑:[否則保不準哪天你就能看見熱搜第一條,當紅影星晏寒來出言不遜、暴打片方。]

這人的性子古怪又孤僻,要他抛頭露面,必然不可能。

她說着側眸,瞥向不遠處那件鴉青外衫。

晏寒來身形颀長、寬肩窄腰,衣架子般将它撐得恰到好處,但不久之前,這件衣服曾是披在她身上。

這個念頭來得莫名其妙,謝星搖皺皺眉,把它抛之腦後。

甫一擡眸,居然見到晏寒來極淡地看她一眼,在視線相交的剎那,少年不動聲色挪開目光。

他瞧她做什麽。

謝星搖思忖一瞬前因後果,倏而抿唇笑笑,足步輕挪,靠近他身旁:“晏公子,想讓我也誇誇你呀?”

少年回以一聲冷嗤:“謝姑娘想象力天馬行空,或許能靠撰寫話本發家致富。”

他仍是平日裏常見的不讨喜模樣,說起話來好似刺猬,謝星搖被小刺輕輕一怼,面上卻并無羞惱。

她已經找到同晏寒來相處的訣竅——他愈是嘴硬,她便愈發縱容,只要順着他的心意,兇巴巴的冷硬刺猬便會瞬間瓦解,最終落荒而逃。

“說得也是。”

謝星搖慢悠悠行在他身側,往手心哈出一口熱氣:“其實吧,我也覺得晏公子挺厲害的。”

晏寒來別開臉:“謝姑娘無須刻意讨好。”

“真心話呀。”

她揚唇笑開:“晏公子莫要妄自菲薄,今日若非有你的臨場發揮,我們一行人定會暴露身份。那些話怎麽說來着,足智多謀、能文能武、随機應變,很厲害的。”

謝星搖說罷擡眼,飛快與另外幾人交換一個眼神:“——對吧?”

月梵與溫泊雪啪啪鼓掌,雲湘笑得眉眼彎彎,跟着二人的動作,生澀拍起手來。

晏寒來:……

好一群仙家弟子、名門正派,他看他們倒像是魔道中人。

心煩意亂的狐貍無言蹙眉,只當不認識這夥人。

他們順利取得古祭司遺物,接下來需要做的,便是等雲湘施展術法、與遺物中的須彌血統生出感應,再經由古書,找到藏匿神骨的位置。

“畢竟過去了三百多年,祭司不斷更改,感應血脈會花去一些時間。”

溫泊雪想起原文劇情,若有所思:“今日飛天樓亂成一鍋粥,妖魔心覺不對、必然會去探查書房。它們發現古祭司遺物不見蹤影,肯定就在不久之後。”

“也即是說,不久之後,妖魔便會在全城範圍內大肆搜查。”

月梵沉聲:“像這樣大大咧咧待在城中,鐵定不會安全。我們不如先行出城,去須彌教的地盤慢慢研究。”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謝星搖點頭:“好。”

今夜風雪正盛,冷意淩然如刀。

朔風城中尚有一些人間的煙火氣息,置身于暖光之中,不會覺得太過寒冷。然而一旦出了城門,便有來自荒野群山的冷風呼嘯而至,寒氣森森,幾欲刺入骨髓。

謝星搖縱使用了法訣,還是被冷得一陣哆嗦。

須彌教藏身的山洞位置隐蔽,加之用了等階頗高的障眼法,更是完美融入雪景之中,難以分辨出清晰輪廓。

得知一行人取得古祭司遺物,常清姑娘下意識笑了笑。

她年紀不大,生有一張清麗溫雅的面龐,奈何朔風城突逢大變、人人皆是苦不堪言,身為茍延殘喘的幸存者,比起微笑,她更習慣于沉下臉色,不自覺蹙起眉。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謝星搖飛快竄進洞穴,靠近一簇溫暖火光:“既然須彌教有古祭司遺物在手,為何這麽多年過去,一直沒用它感應仙骨?”

“我們曾經嘗試過不少次,但仙骨氣息太弱,每次皆以失敗告終。久而久之,也就放棄了進行感應。”

常清斂眉搖頭:“直到魔族攻城,我們才聽說仙骨之力得以複蘇,甚至被魔君察覺了氣息。然而當夜事态緊急,須彌教皆在竭力屠魔,根本來不及感應。”

“等我們找到仙骨,落川的支援應當也能即日抵達。”

雲湘遲疑片刻,緩聲道:“待一切準備妥當,我們便攻入朔風城。”

常清如釋重負:“多謝大祭司。”

她心中藏了心事,不消須臾,忽而再度開口:“請問——”

這兩個輕輕出口,遲疑停在舌尖。

謝星搖看出她矛盾的神色,溫聲接道:“常清姑娘,可是想詢問關于你兄長的事情?”

常家兄長叛逃以後,幾乎成了家中不可談及的恥辱禁忌。當初向一行人提起常歡,她并未報以太多希冀,沒想到謝星搖牢牢記在了心中。

常清一怔,朝身後看上一眼,确認無人靠近,無言點頭。

謝星搖道:“我在飛天樓裏問過幾個侍從,可曾聽說‘常歡’的名姓,他們皆稱他是須彌教分壇祭司之子,至于更多去向,就全然不知了。”

眼前的年輕姑娘沉默稍許,似是早有準備,無奈笑笑。

“妖魔攻城、我們狼狽出逃之後,我托不少人問過他的去向。”

常清壓低聲線:“叛逃之人,往往會在魔族那邊覓得一個小差事,但他仿佛一夜之間消匿了行蹤——”

她說着長睫一顫:“後來我才知道,妖魔壓根看不起那些叛逃的人族,其中不少人在宣誓效忠以後,便被它們當作食物吞吃入腹了。”

月梵心下一動,好奇擡眼:“常清姑娘,聽起來和兄長關系很好。”

“畢竟是一家人啊。”

常清笑:“我哥對須彌教生不出興趣,平日裏最愛搗鼓咒術陣法和一些小玩意兒,為此時常同爹娘生出争執。不過……你們看,這手環便是由他所做,上面附了些複雜的咒法,能根據天氣冷熱調節身體溫度,冬暖夏涼。”

她說着擡起右手,少女手腕白皙精致,環繞于其上的,是串銀白色小鏈。

謝星搖用神識探去,果然有纖盈靈力悠悠不絕,四下盡是寒意刺骨,手鏈卻有暖意散開。

“爹爹覺得他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其實——”

常清細語出聲,然而話未說完,便聽身後一道低斥:“常清!”

這聲音來得毫無征兆,謝星搖被吓得挺直身板,循聲望去,對上一雙兇冷的眼睛。

“家醜不可外揚,你想叫人看笑話麽。”

中年男人跨步而來,衣袂拂過蕭瑟空氣,引來一陣冷肅寒風。

目光極快掠過常清,望向另外幾人時,男人面上浮起一絲蒼白淡笑:“小女多言,諸位還請見諒。”

許見他們欲言又止,男人重重咳嗽幾聲,啞聲解釋:“各位有所不知,常歡性情頑劣,與須彌教多有不和,甚至曾口出狂言,诋毀須彌。我們供奉多年的古祭司遺物……便是由那孽子親手交予了魔族。”

常清聞言面色灰白,垂眸咬牙。

溫泊雪一愣:“由他?”

“那日天象大亂,臨近深夜魔氣沖天。我們皆知大禍臨頭,妄圖以命相搏,不知多少人為此被挫骨揚灰。可常歡——”

男人眸色驟沉:“他察覺不對,立馬闖入供奉遺物的禁地,待得魔族攻來……是他捧着古書,将其送入妖魔之手。”

倘若僅是叛逃,或許還能找些迫不得已的理由,奈何有了這一行徑,便再也尋不出借口。

月梵覺察出氣氛尴尬,嘗試着轉移話題:“對了,我有一事不明。”

見男人扭頭,月梵凝神正色:“既然妖魔拿到了古祭司遺物,據我所知,有好幾個須彌教的教使于當夜叛逃。他們同樣習過須彌咒術,應當能與仙骨生出感應,為何直到今日,妖魔仍未找到藏匿仙骨的位置?”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男人蹙眉:“或許他們血脈不純、咒術不精……無論如何,只要邪魔尚未尋得仙骨,我們就還有反擊的機會。”

他話音方落,角落裏的雲湘突然驚喜開口:“找到了!”

“這麽快?”

溫泊雪心下一驚:“确定沒問題嗎?”

血脈感應的術法并不簡單,他記得在原文裏,雲湘用了整整一柱香的功夫,才從中窺見仙骨所在。

雲湘已褪去易容術,恢複了平日裏清秀少女的模樣,聞言揚起下巴,頰邊碎發悠悠一晃:“當然啦。你們看,這道藍光指向北方,預示我們應往北走。”

謝星搖循聲望去,果真見到一道幽藍色細線徐徐生出,似有似無漂浮于半空。

“我已與仙骨有了神識交彙,即便沒有細線,也能自行尋見它的方向。”

雲湘躊躇滿志,眉宇間滿溢稚嫩少年氣,說罷揚眉笑笑:“大家随我來吧。”

說老實話,從一處溫暖的小窩遷徙到空曠荒野,四面八方寒風陣陣,無異于自天堂堕入地獄,堪稱人生十大痛苦之事。

謝星搖往手心哈出幾口熱氣,跺跺腳邊厚沉沉的積雪:“還遠嗎?”

那條用來引路的藍色細線過于明顯,為了防止被魔族發現貓膩,雲湘消去了藍光,只憑識海裏的印象趕路。

晏寒來瞟她,似笑非笑:“謝姑娘剛來北州見到雪,可不是這副模樣。”

謝星搖面色不改,理直氣壯:“我就是喜新厭舊,晏公子頭一回知道?”

“快到了。”

雲湘笑笑:“幾位之前都未曾見過下雪嗎?不妨試試打雪仗堆雪人,我在北州生活這麽久,至今覺得雪景很是有趣。”

謝星搖只在影視劇裏見過打雪仗,自是欣然應下:“好!”

此地多是平原,北方則被巨大的吞龍雪山橫貫東西。

連天大雪無處不在,于天邊織出密不透風的巨網,放眼望去蒼茫無垠,也難怪魔族尋不着仙骨。

當衆人漸漸靠近吞龍雪山,順着連綿山道徐徐深入,繞過不知第多少個岔道口,雲湘終于停下腳步,擡眼四下打量:“到了。”

她說着往前,手中古書發出嗡然輕響,伴随一道法訣掠過,眼前積雪轟然消散,竟現出一處隐蔽山洞。

謝星搖往前一步,借由天光晦暗,隐約看清洞穴中的景象。

——以及充斥整個鼻腔、濃郁陳舊的血腥味。

仙骨被帶回須彌教時,天色已然暗得看不清前路。

謝星搖心知晏寒來目力不佳,不動聲色拿出手電筒,握在手中拿了整整一路。

僥幸存活的須彌教衆聽聞仙骨得以取回,紛紛面露喜色,結伴前來道謝慶賀。

謝星搖卻是神色沉沉。

取回仙骨,接下來只需等待落川的支援到來。魔族得不到仙骨倚仗,屆時必然落敗。

常清坐在主廳石桌旁,聽父親拖着病體連連致謝:“只要此物不落在魔族手中,我們便有九成把握。諸位道長、大祭司,今夜辛苦。”

溫泊雪連連擺手:“前輩不必道謝,仙骨本就是我淩霄山的任務,反倒是我們要多謝須彌教。”

他說罷稍停,遲疑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他語氣猶豫,躊躇着不知應當如何開口,常母見狀笑笑,溫聲安慰:“小道長有話直說,無論什麽要求,我們定會竭力滿足。”

溫泊雪撓頭,沒來得及措辭,便聽身邊的月梵低聲道:“我們見到了常歡。”

石桌對面的三人皆是愣住。

“我們一直疑惑,為何魔族尋不見仙骨所在之地。”

謝星搖道:“……在藏匿仙骨的山洞,我們見到他。”

“他?”

對桌的男人眸光倏凜,聲調冷硬:“道長們的意思,是魔族催動了感應之術,卻因他的掩藏,沒能找到仙骨?常歡小小年紀,修為低下,若想騙過魔修,除非——”

他說着頓住,似是意識到什麽,剩下的言語全沒出口。

世間萬物有靈,其中靈力最盛,乃是生靈血肉。

正如晏寒來總以鮮血為符、妖邪以血肉為食,要說天下何種咒法最強,定是令尋常人聞風色變的血咒。

以身為符,以血作咒,獻祭生靈性命,輕則越級殺人,重則逆天改命。

當他們走進山洞,幽幽血氣之下,是一道早已沒了氣息的人影。

當夜妖魔攻城,百姓全然來不及反應。

先是攻破城門、屠盡須彌,再借由古祭司遺物奪得仙骨,自此修為大增、北州之內再無敵手。

憑借朔風城裏的修士,敗給邪魔只是時間問題。而當城破之際,遺物定是它們的首要目标。

無論如何抵抗,古書必然會落入妖邪之手,既然這是條必敗的死路,那不妨嘗試一條更為危險、毫無回轉可言的絕途。

先感應出仙骨所在,再在妖魔動身之前,封鎖仙骨的九成氣息——

若非來自于落川的大祭司,絕無可能找到藏身之地。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活下去。

古書注定被奪,那便将它當作一個活命的籌碼,由他親手獻上。

這是一出生死攸關的豪賭,好在他是最後的贏家。

“常歡以身祭陣,封鎖了仙骨與外界相通的氣息。”

謝星搖道:“他執念未消,留有一絲魂魄在仙骨旁側,見到雲湘後,才消去影蹤。他拜托我們告訴三位——”

那時的洞穴寒氣撲面,血漬重重,于地面彙作一道複雜陣法。

常歡的确精于此道,陣法繁複精巧,是她從未見過的高階咒術。

陌生青年氣息不再,徒留一抹暗淡影子,見到他們時咧嘴笑笑,如釋重負。

“我爹是須彌教分壇的祭司,從小叫我做這做那,想從我和常清之間選出一個繼承人。”

洞穴中的黑衣青年撐着腮幫,坐在角落裏的磐石上:“我不喜歡須彌教的規矩,也不愛念書寫字,從小到大沒少和他吵架。他總愛說些很久以前的故事,什麽神女救世,什麽三百年前的生死之戰,我吧,老是頂嘴說他很煩。”

四下幽暗無光,謝星搖能見到他的影子在一點點消散。

青年對此卻毫不在意,漆黑的眸子清清亮亮,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勞煩諸位告訴他,我一直在聽。”

倔強固執的男孩生性頑劣,自幼不服管教、獨來獨往。父親一遍遍告訴他前人的故事,例如古祭司舍身屠魔的決意,又或是祭司們世世代代的傳承。

男孩總是置若罔聞,同父親争執不休——

可他一直把它們牢牢記在心上。

“不過說實話,老爹講故事的水平真的很爛。”

在即将消逝的最後一刻,常歡垂眸揚起唇角:“他和娘親老是唠唠叨叨別人的故事,其實在我看來……他們就是最好的祭司,不比任何人差。”

他說:“還有常清,勞煩轉告她,多笑笑,我妹妹笑起來比誰都漂亮。”

而今燭火搖曳,被端正擺放于桌前的神骨散發出瑩瑩白光,一向肅然的夫妻默然無言,眸中倒映徐徐火光。

謝星搖垂下視線,透過二人袖口,望見如出一轍的銀色小鏈。

這是常歡贈予家人的禮物,他們口中斥責着兒子不務正業,直至此刻,卻一直将它小心翼翼戴在手中。

或許常歡從不知曉,這對冷肅寡言的夫婦同樣将他珍藏于心,在收到手鏈的一剎露出過由衷微笑。

他們是彼此未曾言說的驕傲。

“臭小子。”

男人垂頭,黑睫遮住通紅眼眶:“……還是這麽不守規矩不聽話。”

他用了尋常斥責的語氣,臨近句末,嗓音已被哽咽吞沒。

夜色幽深,燭火重重間,偶有冷風拂過。

謝星搖靜靜擡起雙眼,透過洞外萬千風雪,望見那座遙遠的城池。

修真界偌大,天賦異禀的大能名揚四海,除此之外,也總有那麽多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心懷希冀的修士以命相搏,最終被妖魔斬于刀下,只留下塊塊冰冷名牌。

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們置身于饕餮盛宴,性命危急關頭,亦會有一個個平民百姓挺身而出,用謊言守護即将淪為食物的嬰孩。

街邊的霜花糕店一直開在那裏,世事仿佛從未有過變改,店主卻再也無法見到那對總是結伴而來的小夫妻。

真正的閻公子和宋小姐,早就死在了那場盛宴的前頭。

今後或許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曾真真切切存在過。

“好冷啊。”

溫泊雪仰頭望向無邊夜色,看着雪花兀自出神:“不知道到了明天,會不會暖和一些。”

“一定會吧。”

謝星搖握住一道霜雪似的冷風:“等到明天這個時候……朔風就又是人族的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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